正文 七十三章 娘曾住過的地方 文 / 墨若蘅
我疑惑的看著他們,還是騎銘仔細,看出了我的不解,他解釋道:「暮雪前兩天,把菏澤給打了。」
我一驚,但已經猜到了暮雪為什麼會打菏澤了,前兩天皇后的對我的說得話又迴盪在我的耳邊,暮雪是因為菏澤害的我入獄而對她心生不滿,可是這件事,確實是冤枉菏澤了。
恰逢此時,菏澤正好朝這邊走了過來,她身後跟著的,是夜凌寒。兩個人一路有說有笑,看上去甚是親密有愛。菏澤先看到了我們,她儀態萬千的走了過來,笑著跟我們打招呼「各位還不入席麼?宴會可要開始了呢。」
「我們就隨便說說話」離琰對她行禮,回答道:「清漪回來這兩天,一直這麼忙,她身邊總是圍滿了關心她的人,我們這些人都沒有機會跟她說話了,這不正好碰見了,就多聊一會。」
「那是當然,清漪姐姐能回到宮中,我真是太開心了。」菏澤看向我,甜甜的笑著,一點都看不出來有矯揉造作的意味。
「哼,假慈悲!」暮雪瞪著她,嘟著嘴說了一句,「你這樣假惺惺給誰看?」
菏澤的面子立刻掛不住了,周圍開始不斷的有人朝我們這邊看過來,我知道,我們三個人的事情現在正被眾人傳的熱鬧,處在風口浪尖上,連平素見面說上幾句話,也會成為別人的談資。我拉了拉暮雪,示意她不要再胡鬧了。
菏澤沒有多說什麼,她訕訕的笑了笑,與我們幾人告辭,匆忙的拉開了與我們的距離,而夜凌寒,也隨即客氣的與我們道別,便跟著菏澤向席間走去。
暮雪立刻就不樂意了,她嘟囔著:「這個錦衣侍衛到底搞什麼鬼?清漪姐姐在牢房裡的時候他跑前跑後比誰都急,那叫一個火急火燎,壓根就不把菏澤放在眼裡。然而現在,清漪姐姐終於平冤昭雪,他們倆人終於也可以修成正果了,他反而站到了菏澤那邊去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菏澤可是害了他心上人的女人啊!」
「暮雪!」騎霖制止了她,他看了看我的神色,是怕我傷心。其實我本來只是詫異,何時夜凌寒與菏澤的關係竟然變得如此親密?被他這麼一看,我反而有些難受起來。
騎銘接話道:「清漪你別在意,你們三人的事情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上,而因為此事,菏澤公主的面子已經丟盡了,而此時又是大朝會,普天之下都在盯著她看她的而消化,如果此時,夜凌寒再棄她而去與你交好,她還怎麼做人呢?恐怕菏澤一輩子都會淪為別人的笑柄的。我想,夜大人也是出於這一點考慮的吧。」
騎銘說的很有道理,應該是這樣吧。皇后娘娘說菏澤背這個黑鍋是心甘情願的,她是為了救我,要不是這樣,高貴純潔如她怎麼會允許別人這樣敗壞自己的名聲呢。對於她,我是應該懷有感激的,我抬起頭來看他們兩個人的背影,他們已經走到了小路的盡頭,夜凌寒突然回過頭來,正好對上我的目光,我看得見他遠遠看著我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只是一瞬,他又再次轉過頭去,隨著菏澤向前走去。
我的心裡已經起了波瀾。時間也不早了,我與他們也該入席參加宴會了。
大朝會的琉璃宴奢華而致,一切裝飾,用具全都是最高規格,都是為了此次大朝會而專門準備的。琉璃杯盞,三彩磁碟,銀紙鏤花的筷子,就連餐具也別具一格,處處體現出大唐獨一無二的風采。我對宴會向來沒有什麼興趣,但卻也一直沒閒著,北漠的部族的王子使臣不斷的過來敬酒,說著些客套和恭敬的話語,我知道我的出現對於他們的震懾會有多大,可是此處畢竟是公眾場合,他們有什麼話語也不便直說。不過幸好,我現在不能說話,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身份所帶來的這麼多繁雜的問題。
失聲的這兩天,我不禁沒有感覺到可憐和悲慼,反而為此還慶幸了這許多次,真是有夠奇怪的。
整個宴會管弦絲竹不絕與耳,皇后娘娘作為主場招待,絲毫不含糊,講女主人的職責發揮的淋漓盡致。可我不勝酒力,幾杯酒下肚,此刻竟也有點微醺。而聖上的臉有些微紅,他放下酒杯走到我跟前,「跟我來」說完他便自己一個人向外走去。
我頓時酒醒了大半,遲疑了片刻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她點了點頭,我便跟了出去。
我跟在皇帝的身後,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旁邊的公公也一味的低著頭,並不與我有絲毫的交流。
「從你昨天醒來到現在,朕都沒能好好跟你說說話。」聖上說道,他頭也沒回,逕直的朝前走去。「朕想想,朕最後一次見你,應該是在你出生的時候吧!朕當時帶著四王爺去看你,你小鼻子小眼睛的,看上去異常的嬌小脆弱。」
對於他所說的,我當然沒有任何記憶,但是他的話卻讓我感到了溫情。如果有一個人在你十幾歲的年紀說見過你一兩歲時的模樣,那種感覺是一種可以隨心所欲的依賴和信任。
他在一座宮殿面前停了下來,抬頭看著殿門上高高掛起的牌匾:華陽宮。
這是哪裡?我心下疑惑。
「隨朕進去吧!」他說了一句,便朝內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後,而公公只是靜靜的呆在殿門外,不再跟隨。
宮門打開後,我才看見,宮殿內一片寂然,一個人都沒有。剛入殿門是一個非常小的院子,院子裡樹葉和桃花瓣落了一地,看來已經是許久無人打理了,然而通往屋內的小路卻乾乾淨淨,似是有人經常打掃。
推門進入,從外形上看,這是一個女子的寢宮,房間不大,但卻裝扮的甚是典。白梨花木的書桌和茶桌,朱紅色的座椅,這些物件雖然乾淨整潔,但看上去卻老舊很多,像是許久無人碰過。同樣是白色的雕花梳妝台,台上的銅鏡依舊明亮,而梳妝台上散亂的擺著些髮簪首飾,卻又像是這裡的女
主人才剛剛梳妝離開。房間西南角的位置放置著一張楠木雕花的大床,床邊的白紗帷帳靜靜的垂著。床旁邊立著一個絲綢屏風,屏風上繡著一個眉目含煙的宮廷女子,旁邊用黑色的絲線繡字「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看來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寢宮,因為房間的格調不似大富大貴的紅色或者金色,反而是清新淡的白色,這是年幼的少女才喜歡的夢境的顏色。
「這是你娘的寢宮。」皇上看著牆上掛著的那一把琵琶,對我說道。
什麼?娘的寢宮?這裡是我娘出閣前住的地方?
我又細細的打量了一下這裡,原來那書案,娘曾經在上面寫詩作畫,那楠木大床是我娘每夜熟睡如夢的地方,而那梳妝台,曾經娘是不是也是在這裡梳妝打扮將自己裝扮成最美的新娘,然後嫁給了爹爹?娘……我彷彿能看見她一襲白衣,飄飄然似仙子一般,從牆上拿下那把琵琶,然後寵愛的笑著對我說:「來,清漪,娘教你……」
然而,娘親已經離開我整整十年了,十年來,她的音容笑貌每每出現在我的夢裡,醒來後我的枕頭便會沾濕大半,一場大火燒了整個聖宮,我沒能留下關於娘的任何遺物,只是徒留了那張傾世的容顏,在我的腦海裡。
然而此刻,我站在這裡,站在這個與娘最近的地方,這裡的一切東西都是她的,在這裡我能感受到她的氣息……
不想,聖上居然會把我娘的宮殿保留這麼久。
知道了我已經不能回答他了,聖上便自顧自的說著話:「你娘出閣前,便住在這裡,當時我還小,她是大姐,是我和四王爺最親的人,我們兩個人最喜歡的便是來她的宮裡給她搗亂,又一次還摔壞了她的琵琶,惹得她不開心了呢……每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我們都留在這裡不想回自己的寢宮,姐姐就給我們講故事,哄我們睡覺。門前的那兩棵桃樹,本是她的最愛,可是我和四王爺淘氣,經常把樹上的葉子和沒有成熟的桃子齊齊摘下來,久而久之,姐姐也不說我們了,而是要求我們,可以在園子裡胡鬧,但決不允許將葉子弄亂到院子中的小路上。」
聖上回憶著,他的眼神溫暖,似乎又回到了不喑世事的小時候:「那時候我們三個人,過得多快樂呢,那時候的我和四王爺哪裡知道什麼是權利,只是一味的喜歡姐姐,便天天鬧著她玩耍,可是,姐姐長大了呀,她比我們都懂事,原本女兒家就應該待嫁閨中,一切的責任都該由家中的男丁承擔,可是……可是……無奈姐姐卻生在皇家,為了我,吃了那麼多苦……為了我像一個男子漢一樣去戰鬥,可是那時候的我居然什麼都不懂,一點都幫不上她……」
聖上的聲音有些哽咽,我鼻子一酸,也有了想哭的衝動,對於我娘年輕時候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多,而現在聽聖上講起,竟莫名的覺得心酸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