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六十一】 文 / 憶Dia
正
他頓了頓,終是沒有推門進去,轉身欲走卻見相馬又追上來。似乎不是找他的呢,他鬆了口氣,卻又不禁好奇起來。跟上去吧,他默默想到,對那個什麼都愛悶在心裡的傻兒子,要想知道點什麼還真得從旁入手。這麼一想,便不由自主的跟著走了。
空海似乎還不知道有這麼條尾巴呢,依舊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去找了籐笑夫人。當他看到與少年對視的那個婦人時,卻幾乎不再認識她。他從沒見過那樣的妻子,索性停下來吧!他想,他是該瞭解十幾年來不曾關注過的了。再看時,門已被關上,只能聽到裡面的聲音。
呵呵,還真是機密啊,他無奈笑道。
「有什麼好說的呢?說來說去不還是那兩句話嗎?知道這些過去的有什麼用呢?如果你們真想幫他,不
如想想他該怎麼辦的好。」妻子的情緒似乎很不穩定呢,如果此刻他推門進去,說什麼我也要聽,你就講講吧!那算徹底完了,以後都別想從妻子這兒知道任何東西了。他搖搖頭,搬把椅子,乾脆坐在了門口。
「所以呢,阿姨,您希望風彥回日本麼?」空海的聲音波瀾不驚,並沒有要打口仗的意思,估計只是來問問的吧,想要速戰速決。不過像這樣的開門見山可是一招險棋,目的達到了固然好,目的達不到的話就是全軍覆沒,甚至還有連坐的危險。自己的老婆自己還能不明白麼?他笑了笑,稍稍側過臉,準備好結束即將到來的爆發。
果不其然,下一刻,籐笑夫人的聲音像裝了好幾倍的擴音器一樣傳來,「什麼意思?是想說我禁錮了風彥麼?」淑女氣質蕩然無存,但沒多久,聲音又平靜下來,「是,我承認,我希望他不是我兒子才好。」
果然,故事要開始了麼?籐笑先生少有的點了根煙,閉上眼睛。
「這孩子聽話,卻太聽話;懂事,卻又太懂事。有時甚至讓我們這些家長自愧不如。」妻子平靜的聲音傳來,他只想的確如她所說,那個孩子太會擔當,就算讓他一個人挑起這個擔子,挑不起他也會挑。
「太過逞強,明明一個人幹不動卻非要裝作干的動,是不是還給你擠出個笑來。掩飾的次數多了,誰會記得他哪次是真,哪次是假呢?久而久之,就不想管這些了。」他掐了煙,呼出一口氣,是演戲啊!難怪這孩子舞踴跳的那麼好。
妻子的話沒錯,這樣完美的兒子,誰想要呢?
每當和他站在一起,都凸顯了自己的瑕疵,他太耀眼了,而我們卻並不追求太過明亮的世界。要知道,太明和太暗的結果都會導致人們什麼都看不見。舞者注定孤獨,甚至連他們的家人都會被孤立起來。他不該被捲進來,但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又心甘情願被捲進來。其實只要他拒絕,只要他拒絕,他就可以像其他普通的孩子們一樣,不用再過小的年齡被迫忘記想做的事,以至於今天,徹底迷茫。
真的,為什麼近乎完美,卻不擅拒絕?
風彥啊,你還真是可悲。
現在不只是你母親了,連作為你父親的我都不願意承認你這個兒子了呢!可若真是如此,本就一貧如洗的你又剩下了什麼?你真不該活著啊,或者說,你從來就不該活著,你不該來到這世界上。帶著你近乎病態的的舞者夢想,你們應該馬上去見上帝!
好讓上帝幫我們在芸芸眾生中替你尋一條生路。
走吧,走吧!他想,若不是為了那個傻瓜兒子,中國還有什麼好留戀的?他悄悄地將椅子搬回原處,裡面的談話似乎還在繼續,但他實在無心聽下去。一路上大腦幾乎是空白,甚至不去想如何向機場工作人員解釋為什麼剛來就又要回去的問題。
「先生,請問您要賣到哪裡的機票?」工作人員用標準的英語。
「japan,tokyo」他只吐出這兩個單詞,不等工作人員要他出示相關證件便將自己的證件一股腦塞給工作人員。他只想逃,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讓自己顏面盡失的地方。當他的手揚起,對準兒子的臉打下去的那一刻,他就將自己父親的頭銜親手摘了下來,並狠狠地踩了兩腳。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臉撕下來給了兒子。
他迫不及待的要逃,卻好像忘記了不知何時說好的一起面對。他太完美,完美到說自己是他的父親對於他而言就是一個恥辱。他受不了這耀眼的光,照得他睜不開眼。只能遠遠的看著,如周敦頤說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登機後,他望向這土地,甚至沒能去兒子的家看看。他又一次拋妻棄子,一個人悄悄登上了潛逃之路。他想:兒子,我們兩個都是舞者,奈何一個這懂得死扛,一個卻只會沒命的跑呢?
這樣的你與我,誰更無能?
飛機起飛,天空中劃出一道白線,隨即,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