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抽絲剝繭 文 / 風雨一霎
百里就像一個孩子般將頭埋在白姬肩窩裡,微微顫抖的身體令她意識到,再強大的人亦有脆弱的一面,他會跌倒,會迷茫,會有一蹶不振的時刻。只因為是獨自一人,所以跌倒了就自己爬起來,迷茫時便自己尋找出路,將傷痕,痛楚統統藏在心裡,強自撐著,不讓別人看見。
這樣的百里,讓她怎不心疼?
白姬伸出手,輕柔地環住他的脖子,如同安撫一頭受了傷的野獸般,不斷地重複道:「沒事了,沒事了,現在不都來得及嗎?你在這裡,我在這裡,一切都沒錯過,就像你說得那般,只是遲了點罷了。」
百里沒有抬頭,亦沒有講話,只是緩緩收緊攬住她腰的雙臂,力氣之大,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勒進自己的身體裡去一般。
現在的他太狼狽了,絕對不能讓她看見。
白姬的手在他後背輕撫著,指尖那讓人舒心的熱度卻愈發點燃了他內心深處的顫慄和不安,他亟需些熱切的,瘋狂的,更為緊密的舉動來證明她就在自己的身邊,證明她永不會離開。
他抓住白姬的手放到唇邊,目光虔誠地輕吻著她修長白皙的手指來。他的舌尖輕柔而有力度,從她的指尖向上,再到手背,更有往手臂延伸的趨勢。
白姬臉色通紅,不明白方纔還處於情緒低落狀態的某人怎麼忽然來了精神。她急於抽手,卻被他一下握住。百里舔吻的動作稍停,抬眸睨了她一眼,鳳眸輕揚,眸光流轉,唇畔間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看得她心口怦怦直跳。
「你、你……」
這可是在三生石的幻境當中啊!
他唇角一勾,笑得妖冶魅惑:「放心,不會有人看見的。」語落,手上動作愈加大膽豪放起來,白姬被他弄得渾身發軟,臉上羞澀的紅潮有往全身擴散的跡象。
百里的唇劃過她幼嫩的肌膚帶來陣陣別樣的顫慄,可他顯然不滿足於這樣點到即止的接觸,於是舌牙並用,叫白姬好是一番折磨。今天的他眉宇間透著一股幾乎瘋狂的勁頭,每當白姬想要從他身邊逃離時,他的眼裡便如積蓄風暴般滿是乖戾,伸手一撈將她牢牢禁錮在懷中,可懲罰的動作卻極為纏綿而輕柔,好像她是他掌心的珍寶,一碰就碎般。
事後,她近乎癱軟地倒在他懷中,懊悔至極:這個人……當真一點可憐他的念頭也不該有啊!
扭頭拒絕了百里討好的獻吻,她抱著肩膀冷冷道:「把我的衣服撿起來!」
百里含笑應了,拾起她貼身的小衣,細細幫她穿好,又撿起散落在地的襦裙,卻被她一把奪了過去。
他抬眸,目光促狹:「不需要我替你效勞麼?」
白姬面無表情地搖頭:「不必!我自己來就好!」
「哦?」百里兩手抱臂,心情似乎變得極好:「你確定,自己站得穩?」
白姬耳根一紅,隨即扔了個冷眼過去:「不用你管!」搖搖晃晃地套上裙子,沒走幾步,踩上繫帶匡當摔了下去,幸好百里有所準備,一把將她撈回懷裡。
「看吧?」他笑得滿臉惡意:「沒有我還是不行吧?腰哪裡酸,我替你揉揉?」
白姬:「……」這個人真是討厭死了!
百里還想逗弄她幾句,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步伐聲,他翻身躍出窗外,對白姬說:「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將隨著當年的走向來,你什麼也不用做,順水推舟即可。」
白姬點了點頭,起身開門,看見阿芝站在廊下,微笑著露出一排米粒般的白牙。
「阿芝?」她心中微澀,想起在禁地所受到的一系列折磨,心中疑雲生起:阿潯沒有傷害阿芝,那麼她究竟是被誰所害呢?!
此時的阿芝與尋常並無二致,她是聽聞了阿潯被龍宮太子選中為妃的好消息特意前來恭喜的。
阿芝道:「阿潯我是來恭喜你的!能被龍太子選中為妃,入主水晶宮,真是求也求不來的福分啊!哈哈,方纔我在路上遇見阿露,你是沒見到她臉上的表情啊,嘖嘖,跟抹了鍋灰似的!誰讓她平素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別人的樣子,活該落選!」
白姬眸光微凝:阿露……
阿芝好奇道:「哎,你皺著眉頭作甚?不開心呢?」
白姬回過神,莞爾一笑:「哪裡,我挺開心的。」
話雖如此,她卻明顯感到自己情緒一落千丈,好像從骨子裡頭抗拒這件婚事般,這大抵是當時阿潯內心真正的想法吧?!
阿芝離開時帶給了白姬一個重要的消息:龍宮請人擇了良日,下月初九,會派人來接她去水晶宮。白姬掐指一算,距離入宮之時竟不到半個月,難怪——難怪阿潯會那樣急著私逃?原來是時不待人……
阿芝走後,白姬臨窗與百里對視,終於不可避免地談到了一個彼此都不想提及的問題。
「當時,你是不是和我約好了要一同離開?」
百里斂眸,眉心蹙成一個淺淺的川字:「……不錯。」
「你沒有如約前來,是遇見什麼事了吧?」
「嗯。」百里點頭,低沉的聲線無形罩上森冷的氣息:「我半途遭人埋伏,險些喪了命。」
當日,百里按照約定的時間趕到鏡湖,不料卻在半途遇到一夥人埋伏,背後主使不惜布下天羅地網,要將他拿住,又極瞭解他的功法路數,招招都衝著他命門而來,百里素日都待在歸墟,外頭仇家不少,如此瞭解他弱點的人卻
不多,因而謀劃此局之人只有可能是他身邊親近之人。
白姬沉吟道:「你懷疑是司南離?」
百里答:「不是懷疑,是確定。但我始終不知他是如何來隱匿自己的,我與他面對面交手居然也未能辨認出他的身份……」
「仔細想來,時間也有些蹊蹺。」白姬思忖道:「難不成司南離早就知道我們的事,遂刻意設下埋伏等你來自投羅網?」
「的確,司南離一年內待在歸墟的時間並不長,按理說,我和你見面的事他不可能知曉,可是時間偏偏這麼巧……我懷疑,他背後不止一人。」
思及此,白姬眉心忽然一跳,抓住他的手道:「對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
「你還記得當時與我立下婚約的那龍宮太子吧?」
百里微一沉吟:「我記得,是叫敖恆?」
「不錯!這敖恆便是先前脅迫我至泰山並討伐水君之人,他的真實身份我也是剛剛知曉。」白姬朝百里比劃道:「你估摸一下他現在應該多少歲了?」
「龍族千歲化形,他既是到了娶親的年齡,至少不會小於五千歲。」
白姬撫掌:「可是我遇見敖恆之時,他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年齡不大反退,我起先是以為他是練了什麼邪功導致修為倒退,後來越想越覺得整件事不可能如此簡單……」
「何以見得?」
「就在前日我在屏風裡迷了路,不當心走入太阿的冥想之中,你猜我瞧見了什麼?」她看向百里的目光閃閃發亮,呼吸有些急促,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密般。
百里伸手揉了揉她的臉,淡笑道:「瞧見什麼?」
「他有一個孿生兄弟!」
百里臉上的笑倏然不見了,他將白姬抓進懷裡,掃視一番四周後才低聲道:「你確定?」
「我確定。」明知此時身在幻境之中,然白姬仍有種隔牆有耳的危機感,對於接下來要講的話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她壓低聲音對百里道:「巧了,敖恆告訴我他也有個同胞兄弟……」
她將麒麟族的雙生預言以及在太阿冥想中所看到的場景統統告訴了百里。最後小心翼翼地總結道:「你看,太阿的孿生兄弟和敖恆,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百里眉頭緊鎖,半天未有給她任何回應。白姬倒也不急,她知道這時亟需一些時間來消化和理清這所有的事。只是有一點令她感到慶幸,他們手上掌握的線索越多,拼湊起來的地圖也就越清晰。
如果說敖恆的真實身份是太阿的孿生兄弟,那他所犯下的一切都有跡可循了,如他所說幼年遭受不公平待遇,長大後心懷怨憤報復也未嘗不是可能,唯一讓人深究的便是他的身份以及年齡……
這時,百里悠悠開口:「你知道魔君麼?」
白姬點頭:「知道是知道……」她忽然睜大雙眼:「該不會!?」
「正如你所想,魔君和太阿明著是敵對的身份,私底下卻是一對孿生兄弟。當年天界考慮到將此事宣揚出去會動搖軍心,因而由天帝出面親自將這個秘密壓了下去,即便是太阿身邊,亦沒有幾個人知曉。」
白姬看著百里:「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是了,百里他身上同時擁有太阿和魔君的力量,難免會繼承一些記憶之類的。
百里頷首,似是默認了她心中所想。
「如果敖恆就是魔君,那他當年極有可能沒死。」
「可是他的力量都被你吸收了啊?就連——」白姬目光落在百里的左手:「就連他常用的那骨杖不也到了你手中?他若當真沒死,豈會等上那麼久才捲土重來?」
「你的猜想沒有錯,當日魔君本體早已與太阿同歸於盡灰飛煙滅,只留下些許神念遺留人間。」百里頓了頓,抬眸看著白姬:「便是連剩餘的力量也讓我吸收了去,他是如何活下來的呢?」
「……有人幫他!」
「不錯,有人收集了他殘存的神念,並不斷以靈投食,使得他獲得重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