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粉裳如風去(2) 文 / 祁雅娜
箭簇穿過圍場,並沒有射中那頭梅花鹿,可是江珉鑠的嘴角卻揚起了一抹笑容。場上忽然傳來一聲驚呼,眾人都順著聲音看去,竟看見穿著一襲粉衣的拂櫻張大著嘴摔倒在地上,胸口正中一箭。
「拂櫻!」原本還準備搭弓射箭的蘇侯一聲淒厲的呼喚吼了出來,他跌跌撞撞的下馬,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拂櫻的跟前。
他跪在地上抱起拂櫻,手指顫抖著往拂櫻的鼻翼伸去,拂櫻顯而易見已經沒了呼吸。蘇侯整個人身子都劇烈的抖了起來,他緊緊摟住拂櫻,也不管濺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他自己的衣衫。
眾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弓箭,都看著慕容逍的臉色。慕容逍的臉色並不是很好,這段時間以來皇室每次聚會都會鬧出一兩件事來,沒有一次讓自己順心順意的過過,一想到這兒他心中也升騰起了無名火焰。
「春江,讓人去看看那箭是誰射的。」他低沉著聲音說道,「今日就先到這兒吧,都各自散了吧!」原本還興致勃勃的眾人只好各自回了下榻的地方,而慕容琛卻在此時走到了蘇侯的身邊。
蘇侯依舊抱著拂櫻不肯鬆手,素日裡勾人心魄的蘇侯爺此時卻失魂落魄的抱著一具已經失了溫度的屍體在低聲哭泣。慎刑司的人不敢用強,只好勉強看了看那支箭,躬身對蘇侯道,「侯爺,請讓小的檢查一下。」
慕容琛蹲下對蘇侯輕聲道,「侯爺,你先放下拂櫻,讓他們查查那支箭到底是誰的,這樣拂櫻才能瞑目。」蘇侯許是聽進去了慕容琛的話,果然是將拂櫻的屍身給鬆開了。
慎刑司的人見狀連忙上前檢查拂櫻的屍身,還想辦法將那支箭給拔了出來,去下面查驗這支箭的出處。而蘇侯上前再次將拂櫻抱了起來,柔聲道,「你看你衣服都紅了,咱們回去換件衣服吧。」說罷便抱著拂櫻的屍身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慕容琛怕蘇侯出意外,趕忙跟了上去,正好碰上了春江。春江見到這二人連忙道,「皇上請二位去一趟聚寒殿,說是今日這事必然要有個結果。」
「春公公稍等,我先送拂櫻回去。」蘇侯說罷,看也不看春江,逕直向前走去。
「公公先去回稟了父皇,就說我們馬上就到。」慕容琛跟春江說了一句便趕忙追著蘇侯去了。
聚寒殿是木蘭圍場裡單獨的一座宮殿,一般是用作舉行小型宴會用的,可今日這裡卻是慕容逍處理事務的場所。慕容琛和蘇侯到的時候,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後宮數得上的嬪妃和已經成年的皇子皇妃也都在那裡。
蘇侯身上斑斑點點的儘是拂櫻的血跡,他好看的臉龐上已經佈滿了頹唐之色,他像是被抽了魂的木偶一樣,渾渾噩噩的走到了殿裡。
「慕言,這件事無論是誰做的,朕一定會給你個交代,會給你們蘇家一個交代。」慕容逍當著眾人的面說道。
恰在此時慎刑司的人進來回稟道,「啟稟陛下,那支箭臣等已經查驗完畢,確定是臨淄侯府的箭。」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眾人皆知江珉鑠對男寵這樣的人恨之入骨,卻沒想到已經恨到了這個地步。可就算他要害人也應該去射殺瑞午,為何變成了蘇侯身邊的拂櫻?
蘇侯聽了慎刑司的話,不禁笑出聲來,那聲音冷的讓人掌不住心生寒意,「又是江珉鑠是不是?又要不了了之是不是?陛下最後會不會告訴我,是拂櫻惹怒了小侯爺才有了這個結果。」
慕容逍面上青紅交加,蘇侯的確說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可是今時今日,自己的確不能這麼做了。
這一會兒已經有人將信陽公主和江珉鑠請了過來,江珉鑠一看見這個情景就已明白了事情的因果,但他卻毫不猶豫的承認了自己射殺拂櫻的事情。
「拂櫻不過是下九流的戲子,居然敢私下裡攛掇瑞午,慫恿瑞午讓我母親懷上孩子好圖謀之後的地位。這樣心腸歹毒的人何必還留在世上呢?」江珉鑠此語一出,信陽公主差一點就暈倒在地上。
眼前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兒子嗎?信陽公主微張著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江珉鑠。是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兒子變得如此陰狠了?
慕容逍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若是阿鑠咬死了他是錯手才殺了拂櫻,那就自然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可是阿鑠居然毫不猶豫的承認了這件事,反而是讓他難辦了。
不承想,蘇侯突然開口說道,「既然拂櫻做過這樣的事,那也不怪小侯爺出手了。伯父,慕言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慕容琛有些意外的看向蘇侯,而蘇侯一步上前堅定道,「誠如小侯爺所說,拂櫻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戲子,死就死了吧,沒必要為了他再惹到了小侯爺。」
慕容逍半響沒有說話,死死的盯著站在底下的蘇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許情緒來,可是他什麼也沒看出來,最後慕容逍只好說道,「既然你不打算追究,這件事就這樣了。阿鑠……」他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嚴厲,「朕想著你是江家的獨苗,所以一直縱容你,但是你這個性子也該好好收斂了!別再行動丟了江家的臉面!」
這對江珉鑠來說已是極嚴厲的斥責,可江珉鑠卻渾不在乎,垂手站在那裡不說話了。慕容逍此時還能再說什麼,只好命令眾人散去了。
眾人都以為蘇侯也許會先行回上京城安排拂櫻的葬禮,沒想到蘇侯壓根就沒打算這麼做,只是讓隨行的僕從將拂櫻的屍身帶回上京不提,他自己依舊是在圍場參加所有的活動。
眾人說起來也都覺得拂櫻的確是個下九流的戲子,蘇侯再怎麼說也是堂堂正正的侯爺,活的時候也不過是玩玩他而已,死了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只有慕容琛不這麼認為,那一日蘇侯身上的鮮血和他
懷抱著拂櫻屍體的樣子始終刻在他的腦海裡,雖然蘇侯和拂櫻都是男子,可是拂櫻絕對是蘇侯的摯愛。
慕容琛有些擔心蘇侯受刺激過度,於是便時常跟在他身邊,蘇侯倒也沒推拒慕容琛的好意,只是在無人的時候對他說了一句,「我不著急但是我卻不會忘了這件事。」
慕容琛沉默不語,他多少理解蘇侯的感情,如果說有人這樣傷了他的女人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不過江珉鑠做了這件事對他而言也是好事,至少現在阿爺心中已經埋下了對江家的不滿,只要再出幾件事,江家恐怕就該失去素日的威風了。他當然不會閒著,血蝠衛的人手如今全都為他所用,想要查出江家的一點錯處也並不難。
這日圍獵結束,慕容琛將一支活捉回來的小兔子帶回了房中,說是要給懿之玩耍,那隻兔子在野外跑慣了還不太習慣被人關起來,在籠子也一直撲騰著好似要咬人一般。可懿之卻一點都不害怕,還時不時的伸出小手要逗弄那隻兔子。
「看起來懿之長大之後也不會是個扭扭捏捏的姑娘,沒準以後能像長姐一樣呢。」慕容琛坐在旁邊看著懿之說道。
「那也未必呢,懿之要是真的在宮裡長大,只怕會被教成一個溫良恭儉的小娘子。對了,今天阿岳那邊怎麼樣?」
「阿岳現在可不是小孩子了,他去了外面可真是練了一身的本事,今天我看有不少小娘子給阿岳暗送秋波呢!可惜了,林夫人去世還未滿一年,他暫時沒辦法娶親,可要讓那些小娘子都得上相思病了。」
「你說起這個我還想起來一件事,阿爺身邊還沒個人照顧呢,現在阿爺是鐵了心不再娶,可是我又覺得阿爺沒人照顧。」
「秦明是個可靠人,有他在身邊你暫時可以放心。以後老師未必不會找個人在身邊陪著,這你也別擔心了。」慕容琛勸道,「對了,血蝠衛的人昨日來跟我說,留在京中的秦素芷並不老實,這兩天還跑到相國寺去看二娘了。」
秦般毓眉頭一挑,「二娘現在不是潛心禮佛嗎?三娘跑過去有什麼用呢?」
「二娘算起來才十六,她又不是自幼就嚮往佛道,韶華芳齡誰能甘心在相國寺待上一輩子?再說經歷過那件事之後,二娘的性子是否還會是之前那個樣子?你看看芙妃現在的性子就知道了,這經歷對一個人的性格又有多重要。現在如果二娘親手去殺一個人我都不覺得奇怪。」
一旁的今枝聽了掌不住插嘴道。「王爺說的是不是太誇張了點,二娘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會去殺人?」
秦般毓並不覺得慕容琛說的多誇張,她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養母為了逼自己走甘願放火燒了整個村子,楚娘子虐待自己差點讓自己命喪黃泉,之後還有江珉鑠的連番羞辱,這一件一件事累積下來,秦般毓自己的性格也變了許多。
「你是說她們姐妹倆要做點什麼?」秦般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