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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7.第67章 請君放行(上) 文 / 牛語者

    「大約是二十年前,我們奉命潛入建安城刺探消息。當時一共去了九個人,除了今天在這酒肆裡的五個之外,剩下的便是敖大哥、廖氏兄弟還有黃九郎。秦軍在建安城屯集重兵,由魔族將領耶律榮光統領,準備據城死守阻止漢軍南下,與楚國大軍會師太岳山。」

    麻桿兒走到桌邊坐下道:「我們九個人喬裝改扮分批混入城中,花了幾天工夫和潛伏在秦軍中的臥底取得聯絡,拿到了大量有用的消息。但為了進一步瞭解秦軍動向,我們決定設法接近耶律榮光的大都督府,誰知……」

    「誰知後來的事情遠遠超乎我們的意料之外,也招惹了今日之禍。」

    酒肆掌櫃重又點上旱煙,灰白色的煙霧慢慢飄散開來,遮掩住他的面容。

    「我們在耶律榮光身旁意外地發現了一個仙族青年,看上去像是他的幕僚,整日形影不離極受寵信。我們多方打聽,只曉得這仙族青年姓施,其他的情況卻無人知曉,耶律榮光對他近乎言聽計從,建安城的種種防禦計劃兵力部署也盡皆出自此人之手。於是我們幾個商量過後,決定刺殺此人。」

    敖嬌喝彩道:「幹得好,似這等認賊作父的無恥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竇豹一聲喟歎道:「錯了,大錯特錯!」

    敖嬌一愣,迷惑道:「哪裡錯了?」

    竇豹道:「那天半夜,我們九個人扮作打劫的江洋大盜摸到施公子住處,準備為國鋤奸斬去耶律榮光的左膀右臂。誰知那施公子深藏不露,竟是位武道高手。一番血戰之下,廖氏兄弟和黃九郎接連喪命,你父親也被打瞎了一隻眼。」

    「還有我的這條左胳膊,也是在那場惡戰中被施公子以一記掌刀削斷的。」

    酒肆掌櫃回憶起那晚的慘烈情景,右手不由自主發出微微的顫抖,說道:「好在最後我們仗著人多勢眾,到底還是殺死了施公子。不料他臨死前的兩句話,卻讓敖大哥和我們目瞪口呆如遭五雷轟頂。」

    敖嬌訝異道:「關叔,那狗賊到底說了些什麼?」

    酒肆掌櫃沉默須臾,一聲長歎道:「他說:『想不到我林遠謀功虧一簣,可恨壯士未酬死於宵小之手,不能看到我大漢鐵騎攻入建安城的一天!』」

    竇虎吃驚道:「如此說來,這位施……林遠謀竟是位抗魔義士!」

    仇鷹嘿然道:「何止是義士,後來我們才曉得,他是『仙人掌』埋伏在建安城裡的最高頭領。秦軍的一舉一動都是通過他的手神不知鬼不覺遞送到大漢軍營,呈獻在陛下的龍案上。」

    敖嬌訥訥道:「那好像是殺錯了,可這件事和林宗棠有什麼關係?」

    姬澄澈的目光掃視過眾人,徐徐道:「原來林宗棠的兒子是你們殺的。」

    麻漢光愕然道:「你怎麼知道他是林宗棠的兒子?」

    「猜的。」姬澄澈說了個謊,當年林遠謀遇害林宗棠夫婦傷心欲絕,建安城破後曾遍撒羅網,出動數百名「仙人掌」明察暗訪,卻始終未能尋到真兇。

    誰曾想,林遠謀居然是冤死在了同袍之手!

    酒肆裡變得一片死寂,彷彿空氣也凝成了冰石沉甸甸地壓在大夥兒的心頭,教人壓抑窒息。

    許久之後,酒肆掌櫃望著飄蕩的煙霧發怔道:「這件事成了我最大的一塊心病,整日價提心吊膽生怕林宗棠會來尋仇,有時候半夜裡都會被噩夢驚醒。三年後魔族徹底潰敗退入南蠻地,我便和麻桿兒姐弟退出行伍,隱姓埋名開了家酒肆,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躲開林宗棠。」

    仇鷹苦笑道:「我的情形也不比你好多少。別看我現在活得人模狗樣,不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娘的,哪天真被林宗棠一刀宰了,老子好歹也多享了十幾年的福,不虧!」

    麻桿兒冷哼道:「林遠謀死得是冤,可廖氏兄弟、黃九郎的死就不冤?到現在,我還能夢見他們的模樣,多好的兄弟說沒就沒了。」

    竇豹道:「如今林宗棠已經找上敖大哥,咱們這些人想躲也躲不了啦。也好,左右是個解脫!」

    麻漢光怒道:「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敖大哥還在囚車裡關著,這便要押送進京!」

    正在這時候,酒肆掌櫃驀然聳了聳耳朵,說道:「押送敖大哥的囚車來了!」

    敖嬌第一個衝到破開的窟窿前向官道上張望,只見百餘名左武衛押運著囚車正緩緩駛來,敖江海披枷帶鎖站在車中扯嗓子一路連唱帶吼,「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魔寇兮,覓個封侯!……」

    「父親!」敖嬌熱淚盈眶,猛然一咬牙躍出洞口往車隊奔去。

    麻桿兒大吃一驚道:「嬌兒,你做什麼,趕快回來,不可魯莽!」

    敖嬌置若罔聞,飛快地奔向官道高聲呼喊道:「父親!」

    仇鷹跺足道:「糟糕,這丫頭也太衝動了。左武衛是那麼好對付的麼?」

    麻漢光梗脖子道:「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麼,操傢伙,上!」拎起蕩魔棍撒腿往外跑。

    不防竇虎的反應比他更快,身形一縱掠過洞口已追到敖嬌的身後。

    「小虎!」竇豹一見兒子已衝上官道,急忙忙追趕出去。

    酒肆掌櫃望了眼姬澄澈道:「這位公子,今日得罪了,若此事後我等還有命在,自當向你賠禮!」

    姬澄澈笑了笑道:「無妨,掌櫃不介意的話,我便坐在這兒看個熱鬧。」

    酒肆掌櫃一怔還待再說,麻桿兒拽住他胳膊躍出門外,「哪兒那麼多廢話,咱們叔叔嬸嬸的一大群人,卻讓嬌兒沖在了最前頭羞也不羞?」

    那邊官道之上,左武衛將軍連賀國望見敖嬌領著一大幫人從酒肆裡衝了出來,不由凜然一驚喝令道:「停車戒備!」

    左武衛不愧是大漢強軍令行禁止,百餘名武士坐在馬上三人一組,或架起強弩或舉起長槍或提起盾牌,頃刻間便將囚車團團圍在當中。

    敖江海看到女兒不喜反惱道:「丫頭,你們這是想幹什麼?」

    麻漢光不假思索道:「打劫!哦,不,咱們是劫囚車來的!」

    「放你娘的狗屁!」敖江海破口大罵道:「老子上京去打官司,誰要你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酒肆掌櫃不幹了,一甩空蕩蕩的左袖道:「敖大哥,你當我關應物是什麼人?今日豁出這條性命,也不能教左武衛將你帶走!」

    敖江海斬釘截鐵道:「滾,全都滾!就算你們把大車砸得稀巴爛,老子也不出來!」

    敖嬌大聲道:「父親,當年的事方才幾位叔叔嬸嬸都跟我說了。好漢做事好漢當,我陪你進京,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讓林宗棠殺我好了。」

    竇虎挺身而出,說道:「阿嬌,我和你一同陪敖伯伯進京!」

    麻桿兒和關應物面面相覷,沒料到敖嬌不是準備劫持囚車救下敖江海,而是要隨父親一起進京領罪。

    竇豹一怔,脫口讚道:「壯哉烈哉,大丈夫本當如是!」

    仇鷹氣不打一處來,一拍竇豹的後腦勺道:「書獃子,傻女子,這都算他娘的怎麼回事兒?」

    他不明白,連賀國更是被搞糊塗了,如臨大敵外加一頭霧水道:「敖將軍,這幾位是——」

    敖江海虎著臉道:「我不認識他們。」

    關應物把心一橫道:「也罷,我們和你一起進京,要死死一塊兒!」

    麻漢光愣愣地問道:「那囚車還劫不劫?」

    「劫你個大頭鬼!」麻桿兒給了他一個爆栗,沒好氣道:「咱們跟敖大哥一起上路。」

    竇豹伸出雙手,說道:「連將軍,勞煩你將我也鎖了,一起關到敖大哥的大車裡,多謝。」

    連賀國傻了眼,苦笑著道:「竇大人,你這唱的是哪出?給連某的命令裡可沒說要連你一起抓。」

    仇鷹哼了聲道:「囉哩吧嗦什麼,叫你抓你就抓!」

    連賀國盯著仇鷹打量須臾,猛然驚異道:「閣下可是當年名震北三軍的太岳飛鷹?」

    麻桿兒道:「他現在改叫肥鷹了。」

    「你是兩袖腥風毒倒半城秦兵的麻姑麻仙子?」連賀國瞪大眼睛,從麻桿兒、關應物和麻漢光的臉上一一看過,愈發震驚道:「你是當年神機營第一巧匠鬼斧神工關應物關大師?這位……」

    麻漢光好不容易等到了露臉的機會,搶先吼道:「爺爺就是一棍砸開魯南城的神棍麻漢光!」

    連賀國聽著這一連串二十餘年前在軍中如雷貫耳的姓名,隱隱意識到自己的這趟差事比想像中的更難。

    他正欲開口忽然若有所覺,抬頭就望見遠方的天際出現了十幾個小光點,由遠至近奇快無比,竟是一群黑龍!

    每條黑龍之上均都跨坐著一名神威凜凜的玄甲騎士,手仗戰矛背負長弓,腰懸寶刀足蹬雲靴,一個個神完氣足身負上乘修為,駕馭著坐騎向官道飛來。

    關應物臉色劇變,心一沉道:「大漢龍騎!」

    話音未落,為首的那位龍騎校尉已揚聲喝令道:「將這些妄圖劫持朝廷要犯的逆賊統統抓起來,不准走脫一個。有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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