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有前途 文 / 蘇蘼蕪
在程府的十日過得飛快,衛若蘭只覺得好似又回到重生之初的那一段時間。無論是誰,都將自己當做是易碎的瓷娃娃一般;不過面對這些關心愛憐,衛若蘭一概毫不心虛地照單全收——就算是洗筋伐髓了,自己仍然是一個才滿五歲的小孩子嘛!
來時,衛若蘭並墨娥、綠翹和紅泥,四個人的行李統共才裝了一車;走時,面對著程老太太興致勃勃指揮丫鬟們開庫房的勁頭兒,衛若蘭勸說無果,敗退下來,只得接受自己的行李又多了一車的事實。
「好孩子,學業雖重要,可別熬得太厲害了!瞧瞧你這小胳膊,細細弱弱的,山上來去不方便,外祖母給你帶了些滋補的東西,還有藥材——綠翹,記得時常燉些湯品什麼的!」程老太太攬著衛若蘭,千叮嚀萬囑咐:「有什麼需要的,遣人來送個信兒,隔三差五的過來住幾天,你叔公若是不允,只叫他來和我理論!」
程老太爺在旁邊瞧著,亦囑咐了一番,不過內容卻是大相逕庭:「蘭兒切記,讀書務要勤勉,戒驕戒躁——」他彎下腰來,拍了拍衛若蘭稚嫩的肩膀:「你叔公的學問雖說當不得大儒之名,然而處事對人的態度卻實在是值得稱道的!多看多學,往後自然受益無窮!」
「說這些作甚?咱們蘭兒只要每日愉悅就好了嘛!」程老太太嗔怪地瞥了丈夫一眼,旋即轉臉對一邊的楚韻說道:「楚韻,你再去對對單子,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
程梓縱瞧著爹娘這一副十八里相送的派頭,暗自忍笑,便出聲勸道:「父親,母親,蘭兒如今離得近,往後多少日子,還怕不能好好親香麼?您瞅瞅,這天色過午啦!再耽擱下去,恐怕蘭兒他們就要摸黑上山了!」
衛若蘭忙趁機補了幾句:「外祖父、外祖母放心吶!臨安與杭州城來返不過才半天的光景,等過了立秋,我再來瞧您二老——外頭日頭毒辣,外祖父、外祖母還是快些回去歇息著吧!若是熱著了,可就是蘭兒的不孝了呢!」
聽聞此話,程家二老這才住了話,又對著墨娥綠翹好一陣耳提面命之後,方依依不捨地目送幾輛馬車遠去。
回到天目山時,一輪龐大而明亮的紅日已經緩緩地從樹梢頭落了下去,西方天際碧澄的天空被暈染成了一匹五彩斑斕的錦緞。淺紫色與淡墨色交織著,酒紅色同金黃色輝映著,彷彿是粗心的畫師不小心潑了顏料,卻錯有錯著地成就了一副匠心獨具的畫兒來。
安排程府管事與僕從在山腳下的小村莊暫歇一夜,衛若蘭一行人便先回書院,等明日再由他們將後面一輛馬車上送上山去。
一路上雜樹生花,掩映在碧蔭層疊之中,鳥雀漸次回巢,嘰嘰喳喳、啁啁啾啾,融匯成一曲和諧的奏鳴曲,在這黃昏的山間迴響著,很有些詩意。
衛若蘭欣賞著這般美景,只覺得心中格外開闊晴朗,然而,在見到立在自己院子門前的那道身影時,登時,他的好心情宛如被六月裡的大暴雨澆了個遍,化作虛無。
「簡哥哥怎麼——莫非是在此等我麼?」
聽見熟悉的稚嫩嗓音,徒易簡抬起頭來,見著面前一行人,微微笑了:「是呀,我新得了二兩嚇煞人香,想著今日你便該回來了,因此特意拿來與你共享——」說著,邊揚了揚手裡的小小的紙包。
衛若蘭眼底劃過瞬間的暗芒,心內說不出的複雜。不得不承認,徒易簡在白鹿書院的這幾個月,為人處世上確乎圓滑通融了許多。嚇煞人香雖說是前幾年才被列為貢品,因產量稀少而被捧得身價極高,然而對於穆國公府這般深受聖恩的人家來說,一包兩包卻也容易;難得的卻是徒易簡這份記掛著自己的心思了
只是,剛剛被強行加了個輔弼君王、拯救蒼生的重任,就瞧見他這位根正苗紅的皇二代,這不是明晃晃提醒著自己這件令人不大愉快的事情嘛——
不能遷怒,不能遷怒衛若蘭內裡默默念了好幾遍,嘴角揚起,帶出一抹歡喜的笑容來:「那可好!只是我剛剛回來,四處都亂七八糟的,不如等隔日收拾妥當了,咱們在把盞共酌,一嘗這香茶的妙處吧!」
徒易簡愣怔片刻,敏感地察覺到些許不對勁,卻說不出來,見他言辭雖委婉,拒絕之意卻顯而易見,便點了點頭:「是我考慮不周,如此,咱們便另挑個時日吧!」
入夜,星子閃爍著攢聚成一條銀河,遙接天際,浩浩蕩蕩傾瀉而下;夜風帶來了山林之中蟲鳥的鳴唱,悠悠遠遠得令夜風都安靜下來了。
面對著廣闊無垠的星空,衛若蘭端著一盞茶,坐在窗前的高椅上,萬千感慨,人如蜉蝣,朝生暮死,比起這蒼茫宇宙來說,何其渺小!而世事無常,自己原本只想著做個孝順孫兒,沒想到居然還要幹起為國為民的事情來了啊
衛若蘭思緒一轉,想到了隔壁的徒易簡,腦海中靈光一閃。
輔弼君王——眼前不就有個正合適的人選麼?衛若蘭摸著自個兒嫩滑滑的小臉頰,心下尋思著,四十多歲的老皇帝能熬到自己長大?再則,從京城中的流言來看,餘下的幾個皇子要麼出身不顯、要麼天資受限;撇開剛滿週歲的五皇子不論,餘下的皇子們都已經有了自己的班底,想撕開口子可不容易,何況自己才五歲?
衛若蘭身為曾經的喪屍小隊長,武力值自然是槓槓的,當然,智計上也不容小覷,這一點,只從他能夠帶著妹妹從層層封鎖的研究所逃離,便可見一斑。
如今重活一世,拜衛老太太一年來不遺餘力的強勢教育與衛慕言不經意間的教導,隊長已經是陰謀陽謀都得心應手了,不過是一直沒有施展的空間而已。
「這樣算來,倒也不吃虧吧!」衛若蘭將手中半盞殘茶飲盡,歎了口氣。
衛若蘭雖然對皇家
家的事情只知道個大概,然而從之前發生的種種,卻能夠推斷出某些陰私來。比如去歲端陽節時,皇家馬場上那匹明顯被動了手腳的駿馬;比如徒易簡一位天潢貴胄,不在皇宮之中卻被遠送至江南;比如那日在白鹿書院發生的刺殺
看來徒易簡的存在很是紮了別人的眼啊!生母雖逝,然而生前品級便是僅次於皇后的、唯一無封號的貴妃,死後更被追封為昭賢皇貴妃;因此,徒易簡的身份在幾位皇子之中算是最高的;虞家近幾年雖頗為低調,然而之前幾代軍功積累,到小一輩轉而從,無論哪方面看,勢力都不弱。如此想來,徒易簡這接二連三的遭遇也是難怪了。
不過,徒易簡心性驕傲且有一股子韌性,想來絕不會甘於一直處在這種任人宰割的狀態,潛龍在淵、虎落平陽,對他與其說是磨難,倒不如用磨礪來得更恰當。
他雖然離了御書房,不似兄長們已經在那裡獲得了擁護支持者,在朝堂之中勢力單薄。徒易簡如今唯二的儀仗,便是外祖虞家和老皇帝;虞家自不必說了,然而老皇帝為了保護徒易簡而願意將他送到江南,已經很能說明,徒易簡在老皇帝心中份量絕對低不到那兒去!
有了這兩層保障,徒易簡只需要擺出一副忠孝兩全、與世無爭的態度來,便能夠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取得先機,壓根就無需去拉攏朝臣——要知道,二皇子徒易晟和三皇子徒易旬之間的爭鬥白熱化,官員派系之間的互鬥打壓,已經在江南引起了不小的後遺症!然而,誰家父親會願意,自己還沒死的時候便看到兒子們為了家產鬧得你死我活呢?
只是——現在考慮再多也是白搭!
衛若蘭滿眼哀怨地抬頭看著將自己從高椅上抱下來的墨娥:「怎麼了?」
墨娥忍住笑意,朝另一邊的圓桌上努了努嘴:「綠翹新煮了雞湯小餛飩,三爺晚間懶懶的沒用飯,好歹趁著剛出鍋的鮮香勁兒用一點,不然,到了半夜裡肯定要喊餓的!」
指頭大的小餛飩將白胎瓷碗盛得滿滿,蝦子勾湯,碧瑩瑩的芫荽剁碎了撒上去,被熱騰騰的水汽一衝,蝦子的鹹香與餛飩麵皮的清香混合起來,實在是令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衛若蘭眸子噌地亮了起來,不等墨娥繼續說下去,邁著小短腿飛快地走到圓桌旁,拉過錦凳做好,直接抓起旁邊搭著的竹筷和小瓷勺,二話不說便開動了,美食當前,其他靠邊!
黃泉之畔,正在行窺視之事的男人一張方正國字臉更黑了。大人,咱們說好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呢?為什麼上一刻還在專心致志地思考國家大事,下一個瞬間便能歡快地去吃東西!快點還回那位曾經高貴端嚴、勤懇敬業的木德星君啊!
衛若蘭身心俱得到極大滿足,將碗中最後一顆飽滿圓潤的餛飩吞進肚裡,就著綠翹端過來的清水漱了漱口,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某處的怨念完全不能影響到他,他神色很嚴肅,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尾音揚了幾度:「果然是有點兒吃多了——不過味道真是不錯呀!綠翹,明兒晚上的宵夜就定了是這個吧!」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小餛飩那就想到中午吃了小餛飩,一口一個,好好吃(‾﹃‾)……然後,窩餓了qaq
冰箱裡有葡萄梨子桃子,但是都滿足不了啊,結果特別可憐地剝了根火腿腸來吃……現在平躺在床上繼續好餓〒_〒
半夜寫吃的東西簡直不能更虐心!
親愛的們,晚安╭(╯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