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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話 文 / 容默

    第四十五話

    清寧宮裡,徐慧午睡起來後心情舒暢,一時興起,叫人搬來她的琴。

    她從小學琴,但說不上鍾愛,學成之後,只有偶有興致時才會取出琴來彈奏。平日裡在那兒擺著,也是積灰。

    為什麼不愛天天彈琴呢?怕是因為小時候被母親逼著練琴,失去了興趣吧。那時候她只愛看書寫字,母親怕她看成個呆子,就請了師傅來家裡教。

    學琴不比讀書寫字,進度自在心中。既然請了師傅,那就要跟著師傅的步調來走。在姜氏的督促下,徐慧每日都要練上兩個時辰的琴,實在是苦不堪言。

    那時候她心裡不是沒有怨過母親的。只是長大了才覺出會彈琴的好處來。

    她心裡的事情多,有時找不到合適的人傾訴。這個時候只要彈上幾曲,心裡就會輕鬆許多。

    太宗進來的時候,遠遠聽得琴音裊裊,不由有些吃驚。清寧宮裡能彈出這種水平的,自然只有徐慧,可他從未聽過徐慧彈琴。

    他本以為她除了有采,也就是寫字好了,不想琴技竟也如此高超,看得出來是童子功,打小便開始練的。

    太宗站在門口聽了半晌,心情愈發平靜舒緩下來。等到一曲終了時,他突然憤怒地發現,這個小姑娘太混蛋了!

    她把他惹得暴跳如雷,氣的飯都吃不下,她卻在這裡彈什麼歡沁?

    簡直氣死他了。

    聽她曲調輕鬆,心情很棒的樣子嘛!

    是不是不用陪著他這個老頭子,所以很高興啊?

    太宗自個兒站在門口腦補了半天,剛生出打道回府的念頭,就見玉藻和玉蓉抱著琴走了出來。兩人見到他,都是一愣。

    既然已經撞見了人,就不好再偷偷溜走了。再說門口的宮人知道他來過,肯定會稟告給徐慧。若是讓她知道他過而不入,只怕又要多想,還是且進屋去瞧她一瞧吧。

    太宗這樣想著,自己都忍不住在心裡頭誇自己善解人意。

    裡屋徐慧見到他進來,只有一瞬的錯愕,便上前行禮。

    太宗突然發覺,他竟是被這個姑娘吃定了。看她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似的。

    他故意不叫她起身,沉著臉說:「不用去甘露殿當值了,看來你還挺開心的嘛?」

    徐慧微微一笑,「怎麼會呢。」

    明顯的言不由衷。

    太宗輕哼一聲,垂著眼皮,拉長著一張臉道:「朕不過來,你就一輩子不理朕了?」

    「哪有,明天還要去當值呢。」徐慧輕聲道:「陛下只叫我今日不要過去,那麼明日,無論陛下想不想見到我,徐慧都會去找您。」

    「真的?」他握住她的手臂,不確定地追問。

    徐慧輕輕吐出口氣,抬眼問他,「陛下還在生我的氣嗎?」

    太宗的心,忽然變得非常非常柔軟。

    他低下頭,將她一把拉了起來,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龐,柔聲道:「朕怎麼捨得生你的氣……」

    徐慧的心頭,突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彷彿有人捏起了她的心臟,將上不上,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姿勢,讓她幾乎站立不住,整個人都軟軟地趴在太宗身上。

    她的呼吸很輕,小聲地解釋道:「我沒有幫她得寵的意思……」

    本以為還要等上一天他才能冷靜下來,沒想到太宗竟然這樣按捺不住,主動前來向她求和。

    徐慧自然也不好再拿喬,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趕緊說清楚。

    儘管太宗心裡早已經有了答案,此時聽到她這麼說,還是十分欣喜。

    興奮之下,他捧住她的小臉,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

    突如其來的親吻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向來從容自如的徐慧,在這樣的情境下也鎮定不能。她的懷裡好像揣了一隻小兔子,蹦來蹦去,讓她心神不寧。

    太宗好像沒發覺一般,撫摸著她的頭髮,低聲笑著說:「這就對了。不要幫武媚娘,不要管任何人。朕會等你長大。」

    朕會等你長大。

    一句話竟說的她鼻頭發酸,心頭滿滿的都是感動。

    她點點頭,兩人就算是和好了。

    徐慧隱約明白,從這一天起,他們再也不是從前的關係。若說他如兄如父,可父親和兄長都不會對她做這樣親密的舉動。

    他……是她的丈夫啊。

    晚上太宗自然是在清寧宮歇下。似乎自打親了一次過後,他的膽子就大了起來,時不時小雞啄米似的在她臉上亂親。

    他就是享受徐慧驚慌的神色,那呆呆的小模樣看著有趣。

    徐慧起初是沒反應過來,才沒反抗。這會兒已經知道了他誠心作亂,就正色和他約法三章,不許他再青天白日的胡鬧了。

    太宗捉住其中話柄,笑吟吟道:「那是不是晚上沒人的時候就可以了?」

    徐慧被他的無恥震驚,臉頰瞬間爆紅。她突然想起了她看過的那些

    書,男人和女人之間做出那樣親密的姿勢,好不羞人……

    他該真不會是打算對她那樣做吧?

    她還沒準備好呢……

    一晚上就在徐慧的胡思亂想中安然度過,用早膳的時候,太宗照舊親自投餵著她,還看著徐慧喝了一大碗牛乳。

    看著太宗離去的背影,徐慧突然發覺,自己就像一頭待宰的小豬……

    好可怕。

    昨晚上她沒睡好,這會兒又有些睏倦,正想著要不要再睡個回籠覺,就見王掌史神色嚴肅地同她說:「婕妤,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慧最不愛聽這句話,勾起人的好奇心不說,還將她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你向來是個爽利人,又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王掌史聽她這樣講,便道:「我聽說前天晚上……陛下去了齊王妃那裡。」

    徐慧一怔,心頭彷彿被人抓了一道,十分的不舒服。

    她忽然感到尷尬,覺得自己好蠢。

    太宗真正喜歡的,應當還是齊王妃那般丰韻動人的女子吧……

    他說她會等她長大,可不碰她,不代表他就會這麼乾等著,不憐愛別人。

    王掌史知道,她一旦說出了這句話,就會將徐慧一早上的好心情破壞掉。

    可是她不得不說。

    他們家主子還是太小了,許多為妃之道她都不明白。她必須要經歷這些過程,才會知道怎樣做是最好的。

    不怪王掌史這樣費心,他們做奴婢的,都是把前途和身家性命都壓在自己的主子上,又誰敢拿自己的命運開玩笑呢。

    見徐慧上了心,王掌史才補了一句,「不過陛下並沒有在齊王妃那裡過夜,只是呆了一兩個時辰便走了。」

    徐慧卻已聽不進這些,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一個人坐在屋裡想了一想,徐慧發現,她其實並不氣太宗去旁人那裡。以往太宗看望韋貴妃、去楊淑妃宮裡,徐慧都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只有對齊王妃,她心裡總像是橫著一根刺,怪不舒服的。

    她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齊王妃。兩人連面都沒見過,也沒有過節,她就在心裡給齊王妃下了不好的定論。

    這樣抑鬱的心情,一直延續到了下午她去甘露殿當值的時候。

    太宗一早就發現了,手上事多走不開,又見她一副「請勿打擾」的樣子,就沒有問她。

    等到傍晚該用膳了,太宗才問她有什麼心事。

    徐慧當然說沒有了。

    太宗只好猜測,「來月事了?」

    據說女人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因為這個心情不好的。

    徐慧俏臉一紅,「不是……」

    「那是想你母親了?」太宗又問。

    徐慧搖頭道:「陛下仁慈,允我與母親時常通信。且年後才見過,並未特別想念。」

    她說的是實話,姜氏進宮一次太過折騰,兩人能隔三差五地有書信往來,她就已經非常知足了。

    徐慧本就是個比較**的姑娘,知道自己嫁了人,母親也有府裡上上下下的事情要忙,就沒有那麼依戀姜氏。

    「那你究竟是怎麼了?」太宗猜不出了,再次將直球拋給了她。

    徐慧自然不肯接,強笑道:「真沒什麼,陛下不必多想。」

    徐慧情緒明顯很低落,太宗要是傻,才會相信她。

    「你在朕面前,不是向來藏不住心事嗎?」太宗摸摸她的臉,溫聲哄道:「快點告訴朕,等把事情解決了,才好吃飯。不然帶著一肚子氣用膳,對身子不好的。」

    徐慧看著他,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口。

    這把太宗急的喲,他只好再絞盡腦汁地尋思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事兒。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啊?

    該不會——該不會是因為他去了齊王妃宮裡吧?

    幾乎才剛冒出這個念頭來,太宗便在心裡肯定了這個說法。一定是,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一定是他的小慧慧開竅了,知道吃醋了!

    嘿嘿嘿嘿嘿……

    他的心裡美得開了花,一臉欣喜地問她,「是不是因為朕去了齊王妃那裡?」

    徐慧委屈地看著他,怎麼,去自己弟妹的住處,真的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看他這一臉得意的炫耀,真是刺眼。

    「不是。」她跟他鬧起了小彆扭。

    徐慧否認的這樣直接,反倒讓太宗心裡更加確信。他強行把笑容憋回去,一本正經地同她解釋,「朕就是路過她那裡,同她聊聊……」

    徐慧淡淡看他一眼,這樣的解釋,誰信?也就是騙騙三歲小孩吧。

    不,恐怕連兕子那麼小的孩子都不會信的。

    「喔。」她支吾了一聲,還是情緒不高的樣子。

    「朕同她真沒什麼了。」太宗舉手發誓,「你都不知道前朝有個叫魏征的有多可怕,

    朕就是玩個鳥都能被他嘮叨上半天。前年他揪著齊王妃的事情不放,朕就……」

    「陛下不用同我說這麼多的。」徐慧淺淺地笑道。

    「不行,朕必須和你說。」他抓住她的手不放,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朕去她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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