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四章 文 / 來自遠方
「前方就是藏寶地。」
穿過巖壁間狹窄的通路,耳邊突傳轟鳴之聲。
抬頭望去,山巔之上,一條飛瀑直流而下,鑿出一彎深潭,湧出三條溪水,恰如三條銀帶,盤繞巨石之間。
水聲震耳,水珠四濺。
一條彩虹橫貫潭中,隱入瀑布,恍如指引方向的仙路。
「瀑布之後,便是藏寶之處。」
小馬落在水潭邊,低頭看著水中的影子,語氣變得悠遠,「此處亦布有幻陣,乃仿造荒古時,我族聚居之地。」
幾步上前,立在水面上,水中的影子愈發清晰。
馬首鹿身,頭頂四角,爪似猛虎,目含血光。
一身皮毛近似淺金,背部四條紅紋,蔓延至腹下,彷彿一枚荒古符篆。多看一眼,便會被吸入無盡深淵,墜入永恆的幻境,掙脫不出。
李攸下意識閉眼,用力搖頭,甩去腦海中留存的圖案。
白虎門的教訓不可謂不深,面對萬年前的凶獸,還是謹慎為上。哪怕對方沒有害己之心,大意也會中招。
丟面子還在其次,傷到裡子,冤不冤?
「隨我來。」
借水潭靈氣,小馬恢復原貌。雖是靈體,威壓仍遠勝幻獸,比虛影時更高出一籌。
「尊者,我馱你過去。」
幻獸俯低脖頸,心中暗道:好不容易才有表現機會,絕不能錯過。
對此,小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既要同李攸打好關係,適當的討好並無過錯。
況且,李攸來歷不凡,境界高深,手握洞天福地,身懷無數異寶,行事又不拘泥於世俗,今後定有大造化。找機會賣好,抱緊大腿,實屬必要。
思及此,小馬扭頭看了幻獸一眼,目光中帶著鼓勵。
得到老祖讚許,幻獸難免興奮。足下生出火雲,躍身飛至潭心。
李攸騎在幻獸背上,仍能感到絲絲涼意從足底湧入。
對一塊石頭而言,這簡直不可思議。
「水下可埋有玄冰?」
小馬停住,蹄子刨一下水面,蕩出層層波紋,道:「不是玄冰,而是一片麒麟甲。」
「麒麟甲?」李攸微愣,看向水面,催動靈力,試圖穿越水波阻礙,一探究竟。
「不要白費力氣了。」小馬道,「兩片麒麟甲都埋在藏寶地最深處,有九層法陣護衛。除了麒麟本尊,連我都取不出來。」
收回靈力,李攸搓搓胳膊,不禁打個哆嗦。
潭下的溫度低得驚人。若非退得及時,神識都會被凍住。
「麒麟甲竟有這樣的威力?」
無論是仙靈草的傳承,還是上上輩子的記憶,都表明麒麟是瑞獸,不食鳥獸,只吃青草,聲如春雷,口吐火球,武力值高到-變-態,卻不像白虎一樣,沒事就找人打架。
兼生性寬仁,善良淳樸,堪稱荒古第一好青年。
然藏寶地一行,經幻獸老祖的解說,瑞獸外皮揭下,裡子竟是黑的!
觀感徹底顛覆。
另外,口噴火球,鱗甲卻藏冰寒之氣,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很稀奇。
難不成性格分表裡,戰鬥方式也一樣?
「有什麼稀奇?」
奇怪的瞥了李攸一眼,小馬道:「這不是理所應當?」
「理所應當?」
「麒麟本性屬火,體內靈血堪比岩漿。不如此,如何生存。」
翻譯過來,沒有這身鱗甲,麒麟八成會成為一顆移動的火球。燒了其他凶獸不要緊,燒了花花草草總是不好。更甚者,燒了自己,絕對會成為荒古最大笑料。
「麒麟一身是寶。」小馬再次強調,「鱗甲還是其次,那支獨角才是世間少有。」
他才不會承認,早年也曾覬覦至寶,意圖下手,結果被狠狠收拾一遭,再不敢打瑞獸的主意。
之後更教導子孫,遇到白虎還可一戰,全當切磋,頂多鼻青臉腫,不會丟命。遇上麒麟,千萬要賠笑臉,能友好絕不敵對。實在不行,翻地打滾,賣萌求饒也是可以的。
李攸:「……」
難不成,麒麟交友滿天下就是這個原因?
大家都被教訓過,知道他的厲害,為免被燒成禿毛,只能同其交好?
天道,這未免太神奇了!
回憶起心酸往事,小馬不想再說,說多了都是眼淚。
快行幾步,停在瀑布前,任由水花砸落,穿行而過。
「老祖,等等我!」
幻獸飛起四蹄,緊追其後。
穿行瀑布時,李攸祭出黑傘。水流遇到傘面,自動彈開,片刻間,竟成一道拱門。
幻獸因此得益,速度更快,跟上了前方的小馬。
水聲漸遠,幻獸小步慢跑,蹄聲踢踏,迴響
在狹窄小徑中,像是山體發出的輕音。
行出百米,前路忽被堵住。
見到巖壁上的凹槽,幻獸自動自覺,伸蹄子就要放血。
「你做什麼?」小馬驚詫。
「開門。」幻獸理所當然。
「……」小馬無語。
默默飛到幻獸頭前,一蹄子踹在他的臉上,「這又不是禁制,你放什麼血!」
「可……」
「這是法陣!」
小馬氣怒,連打兩個響鼻。示意李攸上前,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解釋一番。聽者明瞭,手捏法訣,掌心覆上凹槽。
「開!」
黑色靈光漫射,照亮洞窟。
巖壁浮起萬千光斑,化成璀璨光帶,拂過李攸身側,逐漸消融。
「此為靈力凝就,實為法陣陣眼。」
落在幻獸頭頂,小馬道:「若滴入我族之血,即會啟動法陣,將來人永遠困在藏寶地。」
這是對藏寶的最後一重保護。
沒有小馬帶路,神仙來了,也未必能看透麒麟手段。不慎被困在這裡,只能自認倒霉。
運氣好的,可以等到下一刻倒霉蛋闖入。運氣不好,只能和藏寶相伴,直至地老天荒。
「先時言明,我族藏寶,你可取走八成。」
落到李攸肩頭,小馬終於達成所願,蹭了李尊者的臉。
大眼微瞇,感受到澎湃的靈力,雖有一道紫氣排斥,仍讓他笑咧了嘴。
李攸抓下小馬,不覺疑惑。
一個兩個,怎麼都喜歡往他身上纏?
巫帝珠輕顫,身在雲山的巫帝,險些撕開空間裂縫,直闖藏寶地。
妖王知機退到一邊,打量著光幕中的情形,不禁感歎:論起找死,這頭看守藏寶地的幻獸堪稱翹楚。
他兒子還是個娃娃,都被炎青各種眼刀。這傢伙起碼有一萬五千歲,敢這麼蹭,除了找死,還是找死。
藏寶地中,小馬突感冷意襲來,看看身後,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
歪歪腦袋,幻覺?
李攸放開小馬,握住巫帝珠。
就在剛剛,巫帝法身似要出現,熟悉的靈氣纏繞頸間,擦過嘴角,引得心神微顫。
「走吧。」
咬咬牙,以金網裹住靈珠。
在他不能平心靜氣前,不管本尊還是法身,最好都別出現。後果如何,李尊者拒絕去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打上一場,反倒更合他意思。
穿過門洞,眼前驟然大亮。
無數珍寶法器、玉石仙木擠滿洞窟,堆起數丈。
站在這裡,彷彿直面一座寶山,仙器仙植唾手可得。
李攸自認是豪,然對比眼前,仍不禁汗顏。
萬年積累,豈是輕易能比。
這些荒古凶獸,爪子縫裡漏出一星半點,都足以讓世間修士瘋狂。
「這不算什麼,不足白虎藏寶十分之一。」小馬道,「想當年,他挖空三座巨山,仍是不夠。最後深挖地底,才勉強裝下。」
李攸瞠目,不知該作何表示。
豪比豪,氣死豪?
「想要嗎?」小馬晃動脖頸,又落到李攸肩上,「等離開這裡,我可以帶你去。」
先是麒麟的洞府,後是白虎的藏寶窟,小馬的言行,充分展現出凶獸友誼的真髓:好朋友就是用來坑,坑坑更健康!
白虎已經隕落,麒麟正呼呼大睡,縱是想咆哮抗議,表示友盡,也不可能。
好在李尊者能抵擋住誘-惑,堅定搖頭,謝絕小馬的好意。
後者頗覺可惜。
李攸不禁想問一句:是不是早在萬年之前,這位就惦記白虎的藏寶?麒麟的洞府?否則怎麼會一個勁的攛掇自己?
懷疑的掃兩眼,愈發認定有這個可能。
「尊者?」
幻獸不知李攸心中所想,以為他沒有趁手法器,無法裝載全部珍寶,出言道:「若尊者沒有合適的乾坤袋,可用碧玉葫蘆暫代。」
「碧玉葫蘆?」
「正是。我已同尊者結下血印,立下心誓,即使沒有煉化,也可為尊者所用。」
「哦。」李攸點點頭,隨即道,「這卻是不必。」
話落,選定要取走的珍寶法器,以靈氣劃出,揮袖祭出山河卷。
卷軸亮起,短胖幼龍現身,看著滿地珍寶靈植,險些流出口水。
李攸勾勾手指,道:「我說過,有好東西會給你。看看喜歡什麼,直接收走。餘下都裝入山河卷,待我回到洞府再行取出。」
「昂!」
器靈昂首龍吟,歡快的盤旋兩周,一頭扎進寶山。
>金烏真火和萬年玄冰悄悄-探-頭,被李攸掃兩眼,立刻縮回捲中,不敢露面。
先前兩條黑蟒已被收服,成為兩個娃娃的坐騎。再覬覦他物,的確有些不好意思。
一方石印忽然現身,器靈浮在印上,拱手道:「尊者,此處有兩方玉印,皆為我同族之人,只因靈氣消散,不得現身。還請尊者寬恩,許他們入山河卷休養,日後定報答尊者!」
「冥火?」
小馬詫異,歪歪腦袋,沒等李攸開口,直接從寶山頂部捲起兩塊玉石,一方一圓,碧透晶瑩。透過外璧,可見慘白色幽火,因缺少靈氣,忽明忽暗,隨時可能消失。
「可是這兩個?」
「正是!」
印老很是激動。
冥火本就稀少,分出火種,十次僅能成功兩三次,生出器靈更是難得。萬年離散,一次遇到兩個同族,做夢都不敢想。
小馬將玉印交給李攸,後者卻連連擺手,「給印老即可。」
從剛剛開始,氣海中的石玉便有不穩跡象。玉石過手,難免會削去兩成。
這種不穩與往日不同,牽引心神,倒似與洞天福地相關。
心念至此,李攸手捏法訣,催動靈氣,欲同綠松傳音。
半晌,眉間緊皺,神情大變。
捻起緊附在袖擺的松針,眸光微沉。
待寶山少去大半座,李攸收回山河卷,對小馬道:「事情有變,我需盡快返回人界。你若同意,我便將藏寶地與洞府相連。」
「可以。」
小馬點頭,飛上半空,昂首嘶鳴,重新化作龐大虛影。
山體震動,李攸亮出法相,人皇劍出鞘,橫空劈開一條通路。
時空亂流中,罡風驟然席捲,無數風團被碾壓撕碎。
石門開啟,李攸自門中飛出,法相變得更大,足踏虛空,頭頂蒼穹,似與宇宙共生。
「起!」
黑袍鼓起,法相斬斷石門上的靈氣,劈開一個缺口,將藏寶地納入袖中。
虛影化成流光,捲上李攸手腕,與鳳凰相對,形成另一個古老的圖騰。
「走!」
李攸收起法相,揮袖連開數條長路,直通人界。
幻獸本想代勞,但見李攸速度飛快,只能閉上嘴巴,緊跟在後。
人界
霍章先一步抵達戰場,見到垂危的長子,怒火更熾。當天便點將出營,張開法陣,誓要將害他親子之人碎屍萬段。
洞天福地停在半空,雖有法陣阻隔,行動仍是無礙。然柳木見到霍章,感知法陣氣息,神情立時一變。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雖然霍章不是玄樓觀中人,可誰讓他參透了劍山的大陣?
軍營中的只是皮毛,他親手布下的層層禁制,幾同玄樓觀弟子無二,不只激怒了柳木,兩隻玄龜也雙眼赤紅。
「殺!」
青袍之上,覆上靈光鎧甲。
柳木手持長劍,不見往日嬌弱,俊俏面容滿是煞氣,桂木都要退避三舍。
玄龜現出本體,瞪著陣中的霍章,只-欲——將其碾碎。
原本,綠松不想摻這趟渾水。尊者不在,行事總要小心。無奈有人找死,實在無法。
與此同時,周國一行人日夜兼程,終至白雲山。
進入山門後,不敢耽擱,想方設法見到雲霽,道明來意。
「殿下,陛下駕崩,賊子逆謀,臣等請殿下歸國,主持大局!」
看著堂前眾人,雲霽輕笑,疏風朗月中,多出幾分運籌帷幄。
歸國?
也好。
其後如何行事,便不是這些人說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