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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七章 文 / 來自遠方

    看著啪嗒啪嗒掉眼淚的玄龜,李攸莫名生出一股愧疚。

    催動靈力,試圖以最快速度衝出行宮。不想石玉仍不受控制,邁步都十分困難。

    眼見行宮以勻速倒塌,李攸無奈,只能向巫帝求助。

    「麻煩,請尊駕幫個忙。」

    「好。」

    巫帝回答得相當痛快,動作更是利落。

    李攸伸手,本為借力相扶,走出行宮。結果被一把攬腰,橫托而起。

    四目相對,李尊者眨眼,這姿勢是否哪裡不對?

    巫帝挑眉,不是要他幫忙?這樣最快。

    好吧。

    離開行宮為要,李攸沉默妥協。

    繼續拖下去,天曉得這座行宮會變成什麼樣子。

    柱石坍塌,地板碎裂尚可彌補。穹頂化粉,法陣不存,只能重新祭煉,著實讓他頭疼。

    走出殿外,再看行宮,已是大變模樣。

    屋脊光芒暗淡,瑞獸崩裂。正門坍塌,丹陛更被一刀橫斷。

    同先前相比,完全是天上地下,嚴謹端莊與殺馬特般迥異。

    難怪玄龜會哭。

    巫帝鬆開手臂,李攸腳踏實地,看向仍在掉淚的玄龜,表示理解。

    北宮器靈從殿內飄出,靈體有些不穩,顯然傷勢不輕。

    他受傷時,行宮一併受損,可謂禍不單行。若想徹底痊癒,必須先將北宮恢復原貌。

    靠他和玄龜,根本不可能做到。希望只能寄托在李攸身上。

    經過短暫觀察,器靈發現,陛下變了。尤其性格方面,找不出丁點熟悉的痕跡。

    換做千年前,他只會尊敬陛下,絕不會感到害怕。

    既敬且畏,或許該說,眼前的陛下,才更像一位皇者。

    落到玄龜背上,器靈心裡沒底,被哭聲音惹得心煩,不禁吼了一句,「別哭了!」

    玄龜扭頭,雙眼迷濛,眼淚落得更急。

    行宮毀成這樣,還不許他哭一哭?

    「有陛下在,北宮必能恢復如初。」

    器靈安慰玄龜,同時也安慰自己。

    如果李攸就此捨棄北宮,充作儲備糧,另行煉化,玄龜尚可再做鎮宮獸,器靈只能隨行宮湮滅。

    「認真算起來,我才該哭吧?」

    器靈沮喪,心思都寫在臉上。

    見狀,李攸轉過身,不打算馬上解釋。

    之所以會出現這場混亂,主要原因是石玉不受控制,其次與器靈自作主張不無關係。

    北宮,他不會捨棄,定會煉化重砌。

    在那之前,讓這個器靈傷一下腦筋,受些教訓,也是無傷大。

    隨前世記憶復甦,他想起很多事。

    不提上上輩子的性格如何,手下一群熊孩子裡,北宮器靈堪稱頑劣,惹出不少麻煩。

    四宮合一,生出的器靈境界極高,仍是壓不住他。

    「去!」

    石玉平息前,不能直接碰觸行宮。綠松忙著鬥毆,沒空幫忙,李攸只能祭出山河卷,暫將北宮收起溫養。

    短胖幼龍凝出實體,環繞卷軸,盤旋一周。

    「昂!」

    幼龍擺尾,山河卷翻轉,漫射白光,將行宮完全籠罩。

    「收!」

    李攸雙結印,幼龍一聲長嘯,破損行宮漸同湖底脫離,緩慢升至半空。

    北宮器靈大急,顧不得其他,飛身融入行宮。

    待同行宮合二為一,被澎湃靈力包裹,傷勢漸漸開始好轉。

    白光收起,卷中多出一座殘破宮殿,恰好坐落在冰山之上。

    平白背負一座行宮,尚且罷了。被行宮器靈壓在頭頂,萬年玄冰自然不滿。當即凝出靈體,揪住北宮器靈,就要大打出手,胖揍一頓。

    李攸無奈,手捏法訣,將玄冰器靈召出,送出五粒蠍血丹,方才安撫下來。

    「等他傷好,你們再比試。」教育是必須,若打出個好歹,麻煩的還是自己。

    北宮原該落於巖山,為加快器靈恢復速度,方移至冰山。

    萬年玄冰蘊含無窮靈氣,又有靈植法器,僅憑溢出的部分,就可助北宮器靈恢復傷勢。

    「哇哇!」

    玄冰器靈揮舞拳頭,表示他不和這個陌生器靈計較,一切聽尊者吩咐。

    飛回捲中,竟沒有獨吞金丹,而是喚來金烏真火,分出兩粒半。

    想教訓北宮器靈的不只他一個。

    尊者說現在不能收拾,便再等些時日。自己得了好處,小夥伴也不能落下。

    看著卷中情形,李攸不自覺彎起嘴角。

    這是打出了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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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甭管交情怎麼形成,於他總是一件好事。

    不顧幼龍哀怨的叫聲,李尊者果斷收起山河卷。

    冷酷無情?只當耳邊風。

    總之,想參與鬥毆絕對不行。

    安置好北宮,視線轉向玄龜,哭了這麼久,也該累了吧?

    「別哭了。」

    玄龜抬頭,看向李攸,雙眼依舊朦朧。

    斟酌兩秒,李攸開口問道:「你名玄二,可對?」

    玄龜點頭,減少些許悲傷。

    「可還記得玄大?」

    「玄大?」聽聞此言,玄龜神情乍變,終於不再流淚,「玄大已在陛下身邊?」

    見玄龜如此,李攸再接再厲,道:「你鎮守北宮,玄大鎮守南宮。我已尋回玄大,安置在洞天福地。」

    「那玄三、玄四可有消息?」玄龜急切道,「當初,我四個為擺脫逆賊,背負行宮各自離散。陛下能尋到我與玄大,定能找到玄三玄四。」

    玄龜面露喜意,目光越來越亮。

    李攸卻是神情複雜,話到嘴邊,無論如何也難出口。

    該如何告訴面前這只玄龜,玄三、玄四已然不在,四個鎮宮獸,只餘他同玄大?

    又該如何告訴他,玄龜一族離散千年,多已杳無音訊。更有幼龜被人修捕殺,血-肉-入丹,龜甲成了法器?

    李攸忽然發現,做一塊無心的石頭,遠比恢復七情六慾好。

    面對眼前情況,至少石頭不會感到酸楚,更不會湧出難以言喻的悲傷。

    這種情緒,是因玄龜一族的命運同他相系,亦或因果早落在他的身上?

    見李攸神情不對,玄龜心中一沉,語氣變得小心翼翼,「陛下?」

    「玄三、玄四已經不在了。」李攸道。

    玄龜愣住,未如預料大哭,更加令人揪心。

    「真是這樣,也是天命使然。」

    許久,玄龜面對李攸,堅定道:「若棄行宮不顧,只圖自身保命,縱然活著,也是苟延殘喘,無顏面對族人!」

    玄大曾說過相同的話。

    一瞬間,兩隻玄龜的身影彷彿重合。

    沉默片刻,李攸歎息一聲,「和我走吧。」

    玄龜化成巴掌大小,頭頸四肢縮進龜甲,藏起形影,也藏起道不出的悲傷。

    李攸不語,揮袖捲過玄龜,御風而起。巫帝放出紫色巨龍,護在他身側。

    「我沒事。」

    搖搖頭,李攸再揮袖,衝開漫天-熱-浪,足踏虛空,轉瞬已至綠洲邊緣。

    「見過尊者!」

    柳木桂木飛出綠洲,玄大緊隨而至。認出李攸掌中龜甲,當即眼圈泛紅。

    「玄二?」

    龜甲輕動,玄二探出頭頸,見是玄大,終於還是沒忍住,流下兩行熱淚。

    兩隻玄龜抱頭痛哭,傾訴久別離情。因情緒過於激動,同時化出本體。

    空中多出兩座巨山,遮雲蔽日。

    哭聲掀起狂風,淚水似瀑布飛瀉。

    風捲水流,彷彿暴雨傾盆而下,砸入火山口,騰起道道煙柱。

    器靈面面相覷,幻獸滿臉震驚。

    這下還怎麼打?

    鯨王飛到李攸肩頭,擺動尾鰭,看著兩隻玄龜,道:「活了幾萬年,當真沒料到,玄龜哭起來會是這樣。」

    當真是聲震群山,淚聚成海。

    聚起百隻玄龜,一同放開嗓子哭,必是颶風過境,洪流席捲,幾乎可在三界之內橫著走。

    然而,這種情形也只能想想,基本不會成為現實。

    兩隻玄龜酷哭得昏天黑地,淚水中帶有靈氣,被砸到,不死也傷。器靈幻獸忙著躲避,自然打不下去。

    妖狐的怒氣出了大半,收起妖火,飛到兩隻玄龜身邊,嘖嘖稱奇。

    「尊者,這兩個長得醜,哭起來也一樣難看!」

    說且不算,還要伸出爪子拍一下。

    以靈狐的審美觀,或者說,以多數長毛妖獸的審美觀,玄龜都算不上好看。

    兩隻玄龜不哭了,轉頭看向靈狐,同時面露不善。

    在尊者面前,示弱是必須。被一隻狐狸嘲笑,簡直是奇恥大辱!

    妖王血脈又如何,遙想當年,玄龜老祖-縱-橫-荒古,所向披靡,這隻狐狸的祖宗,還是個無名無號的小卒!

    玄龜發怒,靈狐頓覺不妙。憑對危險的感知,連忙扭頭,奔向李攸。

    中途變成兩個拳頭大小,口中高呼:「尊者救命!」

    接住靈狐,放到肩上,李攸道:「口無遮攔,該得些教訓。」

    「尊者,我錯了。」

    靈狐抱住尾巴,垂下耳朵,老實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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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多少出了氣,兩隻玄龜神情放緩。

    李攸轉頭,正想讓他們返回綠洲,突然被紫色靈氣捲起,飛落在巫帝身邊。

    「怎麼回事?」

    巫帝未答,紅色巨龍化成長刀,刀鋒斜指。

    順勢看去,李攸不由一驚。

    不知何時,幻獸竟逃離包圍圈,站在百米開外。

    「我有話說。」

    為表示誠意,幻獸擺動脖頸,主動退後數步。

    在荒古凶獸中,幻獸的本領數一數二,靈智也堪稱翹楚。見情況對自己不利,便看準能做主之人,為自己尋一條生路。

    換成老祖,大概還要猶豫。

    然他的父系是幻獸,母系是火獸。嚴格說來,只繼承部分血脈,沒有諸多顧忌。

    打不過講和,算不得什麼。

    此舉雖然冒險,可繼續打下去,沒有半成勝算,甚至會丟掉性命。相比之下,他寧願冒一次險。

    「尊者,幻獸狡詐,不可輕信。」

    「無妨。」李攸按住靈狐,示意稍安勿躁,「且聽聽他要說些什麼。」

    讓幻獸從眼皮子底下逃掉,器靈皆心生懊惱。

    見其找上李攸,立刻折返,形成團團包圍,怒意昭然。

    無視器靈,幻獸打個響鼻,道:「我沒猜錯,你應是那只玄龜的舊主?」

    李攸點頭,沒有否認。

    「千年之前,這只玄龜背著一堆石頭,被修士追殺,掉入時空亂流,是我收留了他。」

    李攸挑眉,所以?

    「擅自闖界,我可以不計較。」幻獸昂起頭顱,火紅鬃毛揚起,如火焰流動,「放回抓走的凶獸,讓那個綠松自斷枝幹,賠禮道歉,我便讓開通路,放你們離開。」

    踏兩下前蹄,幻獸再打響鼻,火山又有噴發跡象。

    此舉顯在表明,答應他的條件,李攸帶著玄龜離開,他繼續在這裡稱王稱霸,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不答應,就拚個魚死網破!

    他活不了,李攸和這些器靈也別全身而退!

    「這就是你想說的話?」

    「是。」幻獸道,「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過是一棵守山器靈,再尋就是。相比能全身而退,應該算不得什麼。

    經此一戰,幻獸威信大失。不能震懾凶獸,繼續留在此地,定會麻煩不斷。

    提出這個條件,也為挽回些面子。

    李攸忽然笑了,在幻獸以為他要點頭時,突然飛離龍首,祭出靈傘,週身黑氣湧動。

    「快退!」

    見此情形,綠松立刻明白,尊者要發飆。

    噬魂籐比他更快,嗖一聲飛回綠洲,緊緊纏住樹幹,雷打不動。

    血玉玦反應過來,馬上告知器靈,散開包圍圈,退到安全距離。

    在器靈看來,尊者定是被幻獸惹惱,準備下重手教訓!

    李攸果然沒有讓器靈失望。

    事實上,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遠遠超出器靈預估,更讓凶獸終生難忘,成為記憶中永遠的痛。

    「去!」

    伴隨一聲輕喝,靈傘邊緣不斷延伸,罩下重重陰影,布下黑色屏障,將幻獸牢牢困住。

    幻獸左衝右突,使盡渾身解數,始終衝不出靈傘籠罩的範圍。正要祭出保命手段,以幻力迷惑李攸,突有破空聲傳來。

    不解抬頭,向天空望去,頓時頭皮發麻,鬃毛炸起,驚駭欲絕。

    半空中,百餘塊方磚層疊,找準目標之後,便如獵鷹撲兔一般,凶狠砸落。

    砰,啪!

    方磚亮起金光,表面浮現篆,一塊接一塊,精準的砸到幻獸頭上。

    不過數息,幻獸已是頭暈眼花,立足不穩定,頭頂鳥雀爭鳴,眼前繁星點點。

    方磚不停砸下,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很快,空中便多出一堆「磚山」。幻獸被埋入山中,不見蹤影。

    李攸收回靈傘,幻獸方磚一併自半空墜落。

    數聲轟響,大地多出一個深坑,坑底立起塔形建築。

    只要李尊者不收回方磚,幻獸就要被埋上幾百年,乃至上千年,體會到孫行者在五行山下的樂趣。

    以血玉玦為首,眾器靈俱被折服。

    「不愧是尊者!」

    綠松叫來兩株靈木,意圖將這方小世界歸入洞天福地。

    幻獸已被鎮壓,不要白不要。

    還活著的凶獸皆四肢伏地,以示臣服。

    幻獸足夠凶狠,這位比他更狠。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其壓在磚下。不想落得同樣下場,必須改換山頭。

    李攸落到地面,收回一塊方磚,恰好露出幻獸側臉,「方纔來不及說,現在說也不遲。我最討厭被人威脅,更喜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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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以玄龜相要挾,更以傷害綠松為代價,不是找死還能是什麼?

    「你收留玄二不假,但也得了好處。不然的話,此地無主,靈氣絕不會這般充裕。」

    說著,取出一粒蠍血金丹,打入幻獸口中,砸斷半顆牙齒。

    李尊者拍拍手,「這下兩清。」

    幻獸:「……」

    自始至終,巫帝都沒有出手的必要,徹底成為一個旁觀者。

    看著面帶笑容的李尊者,巫帝再次發現,想要一償夙願,當真很難。或許,比想像中更難。

    與此同時,經過數日努力,雲霽終於衝破迷陣,打開石門。

    在荀山主處碰壁的趙氏老祖,連凌霄觀的門都沒能踏進,更被多個宗門拒絕。

    碰了一鼻子灰,非但未能讓他醒悟,反而執念更深。

    經過一番思索,乾脆調轉方向,前往周國,尋上了霍家。

    既然山門無路,他便與世家合作。洞天福地,人界至寶,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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