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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文 / 來自遠方

    綠松終於發現不對。

    堅硬無比的靈石榻,正一點點凹陷剝落。

    中心處如被硬生生挖去一塊,李攸置身榻上,彷彿嵌在石中,慢慢陷落。

    「尊者!」

    綠松大驚,忙化出靈體,欲-將李攸拉出石榻。

    「快來幫忙!」

    金烏真火同萬年玄冰正打成一團,聽綠松焦急呼喚,扭頭一看,也是悚然。

    「尊者!」

    「哇哇!」

    兩個娃娃火速滾來,綠松抱頭,火靈拽手,冰靈扯腿,同時用力。

    「快!」

    「哇哇!」

    三股靈力交匯,不慎撞到黑金靈力組成的圖案,仿如隕石相撞,形成一個巨大光球,猛然膨脹,轟然炸裂。

    光球中,無數閃電雷光交織。

    金烏真火同萬年玄冰被氣流掀飛,綠松扎根石中,松針折斷無數,勉強穩住軀幹。

    唯有李攸同噬魂籐不受印象。

    李尊者仍在呼呼大睡,靈石榻勻速下陷。

    噬魂籐跟隨李尊者日久,自不會大驚小怪。來不及阻止綠松和兩個娃娃,乾脆牢牢捆住靈石榻,墨綠色籐蔓覆上一層鱗片,彷彿同靈石榻合二為一。

    爆-炸-掀起氣流,榻在籐在,半點奈何不得。

    「哇哇!」

    萬年玄冰被吹到殿門前,砰一聲撞到盤龍柱。捂著腦門,眼中含淚,哇哇大叫,週身寒氣瀰漫。盤龍柱為寒氣包裹,堅冰自底端蔓延,很快覆蓋整條盤龍。

    金烏真火伏在地上,滿臉戾氣。

    火光躍動,似要焚燒整座宮殿。

    綠松扎根石中,粗-壯-根須不斷延伸,因附有樹心之故,驚動雲山,險些引出荒古器靈。

    「哇哇!」

    冰靈大叫,寒氣不斷蔓延。

    「閉嘴!」

    火靈愈發暴躁,團成黑金色火輪,飛至穹頂,殿中如升起一輪太陽。

    綠松不言不語,察覺有恐怖力量自石下探出,忙收回靈氣,不敢再長半寸。

    李攸已不見蹤影,石榻表面只留人形凹洞,分外醒目。

    轟!

    兩個娃娃-暴-走,綠松驚動雲山器靈,巫帝宮亦受波及,外殿九門逐一關閉。

    門上衝出九道虛影,凝出九條巨龍,騰雲駕霧,盤旋空中。

    巨龍現身,龍吟不絕。

    天空為彩雲籠罩,雲層堆疊,落下萬道金光。

    仙池噴湧,池邊老樹顫動樹冠,釋放萬年靈力,張開圓形光罩,護住一方天地。

    歡鳥緊靠樹下,互相依偎,不再高鳴起舞。

    魚群沉入池底,緊貼石壁,不動分毫。

    雲山震動,巫界子民紛紛祭出法寶,打出符篆。有境界高者冒險飛起,欲一探究竟,轉瞬被未知力量打落,雖未受傷,卻是更加心驚。

    巫帝宮內,殿門逐層落下,門上符亮起,催動護山法陣,似要將宮殿雲山一同包圍。

    趕在宮門關閉前,妖王縱身飛出,直撲還在池邊的靈狐,抓起來塞懷裡,顧不得其他,先回妖界再說。

    至於巫帝從人界帶回的祭台,李攸收藏的荒獸骸骨,再議。

    「父王?」

    尚未明瞭發生何事,靈狐就被妖王抓起,躍入空間裂縫。

    掙扎揮動四爪,直接被親爹團成球,狠瞪一眼,「老實些,乖乖隨為父回家。十日之內,不許再到巫界!」

    「我……」

    「敢不聽話,我告訴你母后!」

    告訴母后?

    四字如有法力,靈狐不敢亂動,乖乖縮在妖王手裡,悶聲不語。

    十日就十日,反正巫帝宮離不得雲山,他還可趁機祭煉妖火。待大功告成,再找老不死一戰!

    只是李攸昏睡數日,始終沒有轉醒跡象,頗讓靈狐憂心。

    「福大命大,一定沒事!」

    低暔數聲,靈狐抱爪,蜷起身體,眨眼入定。

    捧著兒子,妖王很是無語。

    「倒是心寬……這個樣子究竟像誰?」

    妖王父子離開之後,巫帝飛身衝進內殿,揮袖打出兩道靈力,穩住柱上盤龍,黑袍下擺拂過青石,震動頓時減輕。

    「陛下。」

    九條巨龍自空中落下,身軀未見縮小,只神情不似之前凶戾。

    「陛下乃巫界之主,還請陛下為子民考量。」

    頎長身影停住,腳下旋起罡風,銀髮飛舞,神情愈發冰冷。

    「我知,爾等不必多言。」

    「陛下,人界生亂,乃天道所定。無故插手,恐會招致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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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帝不語,邁步前行。

    「陛下,人皇隕落千年,人皇宮不存,人界至今無主。縱有變故,也是人修自作孽,與您何干?您何必蹚這趟渾水?」

    「為人界?」

    巫帝突然笑了,眼眸微瞇,嘴角輕彎,如臘梅於雪中綻放,一片銀白中,陡現絕頂艷色。

    「陛下?」

    「我所為者,不過……」

    話到中途,內殿突傳巨響。

    九龍震動,紛紛昂起龍首,口中噴出光柱,形成一副雲圖,穩住帝宮根基。

    巫帝手捏法訣,祭出一幅卷軸。

    卷軸化成白光,穿透穹頂,停在巫帝宮正上方。

    紫色靈力牽引,玉-軸慢慢轉動,一幅山河畫卷在雲中張開。

    山石亙古不變,江河奔流不息。

    千山之中,鳥鳴獸啼。急流之下,魚群競游。

    畫卷鋪開,真火突然熄滅,堅冰迅速消融。

    火靈冰靈對視一眼,同覺不妙,再次抱團。不為打架,只為扛過未知風險。

    可惜,山河卷乃荒古至寶,內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相生相剋,縱集合六種真火,八方玄冰,亦要落敗,何況是兩個存世不足萬年的娃娃。

    「尊者,救命!」

    「哇哇!」

    山河卷舒展,五行法陣層層罩下。

    真火玄冰拚命掙扎,仍被捲中五行之力籠罩,緩慢升起。

    「天有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火南水北,木東金西,土為中央。」

    「五行相生,以成天地。五行相剋,分育萬物。」

    孕育天地萬物之力,非器靈所能抵擋。

    兩個娃娃先後化成火球冰晶,飛入畫卷,嵌入法陣。

    「收。」

    巫帝平舉右手,五指合攏,山河卷緩緩收起。

    冰靈火靈被收,靈氣不繼,堅冰化成溪流,真火只餘螢光。

    巫帝宮九門陸續開啟,九條巨龍由實化虛,重新回到門中,凝入石壁。

    「小子!」

    一團藍色光球衝入內殿,其後緊跟一匹白馬。

    很快,殿中又傳巨響,巫帝前行數步,停在殿口,表情不再冰冷,瞬間僵硬。

    雙目所及,偌大內殿,一片狼藉。

    石柱不停滴水,柱上盤龍垂首耷眼,沒有半點精神,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青石地面被烤得焦黑,數塊條石斷裂翻起。

    門廊隔窗不必言,自是需要重新祭煉。

    這些尚可補救,擺在殿中的靈石榻全成一堆粉末,若非有幾塊拳頭大的碎石夾雜其中,巫帝當真認不出,眼前是他親手祭煉,存世三千餘年的分神法器。

    「咳!」

    石粉中傳出一聲咳嗽,粉末漫天飛舞,李攸終於從昏睡中醒來。

    黑袍黑髮,五官分明,相貌清俊,眼下一滴淚斑。

    相比數日前,並無太大變化。

    只是雙眸更顯黑沉,心思愈發難測,境內修為更不可同日而語。

    「咳!」

    李攸起身,拍拍長袍,吐出一口石粉。

    「尊者安好。」

    綠松艱難移動,顯是靈力不足。

    「日前之事,尚未謝你。」

    語畢,見綠松枝幹損傷,樹根斷裂,當即收起,送到石玉中溫養。順便撈回鯨王白馬,統統丟進石玉。

    噬魂籐主動縮小,攀上李攸手腕,以靈力傳達激動情緒。

    掃過殿內,李攸突然神情一肅,「金烏真火和萬年玄冰在哪?」

    籐蔓探出衣袖,枝蔓指指前方巫帝,葉片捲起,做纏繞狀。

    「被他抓了?」

    籐蔓上下擺動,給出肯定答案。

    「明白了。」

    不問原因,當即祭出七柄玉劍。

    李攸手捏法訣,七劍器靈現身,劍光大熾。

    光芒中,七劍合一,劍身流淌金光,威勢大盛。

    「交出來。」

    劍光如虹,鋒銳直指巫帝。

    先是草籽,後是真火玄冰,搶他搶得順手,上癮了是吧?

    「我並無惡意。」

    巫帝手攏身前,未張靈力,視線落在李攸臉上,道:「你昏睡數日,可覺何處不妥?」

    李攸挑眉,劍光再漲。

    「你幾次助我,人情我會還。」

    話落,長袖揮過,兩具荒獸骸骨落到殿中,砸起遍地石粉。

    「但是,一碼歸一碼,該算的賬還是要算!」

    「哦。」

    巫帝頷首,聲音沒有起伏,表情十分平靜。

    手自袖中—抽—出,將一副卷軸送到李攸面前。

    掃一眼卷軸,李攸不解,這是何意?

    「此為山河卷,為荒古法寶。」巫帝無視劍光,上來兩步,直視李攸雙眸,道,「金烏真火同萬年玄冰皆在其中。」

    李攸眉頭皺得更緊。

    「我說過,沒有惡意。」

    巫帝單手掠過劍鋒,指腹現出一道淺痕,血從傷口溢出,飄至山河捲上方。

    「你做什麼?」

    血珠凝入白玉,卷軸發出微光,畫卷鋪開,空中日輪,水中冰山,恰是兩個器靈所化。

    「為容納天地靈物,上古大能祭煉三幅山河卷。」巫帝又近一步,手指擦過李攸眼角,頸間立刻橫起長劍,「一幅在此,另外兩幅已不知所蹤。」

    李攸退後一步,並未放鬆警惕。

    事實證明,擔心有理。

    黑眸中映出血紅,本已減弱的威壓陡然增強,山河卷化作一條銀龍,牢牢將其纏住。

    長劍脫手,李尊者怒目,再次動彈不得。

    正欲強行掙脫,下巴忽被抬起,俊美面容在眼底不斷擴大,唇上傳來奇怪觸感。

    靈力自口中湧入,石玉中的印璽似要衝出氣海。

    大腦停擺,李尊者悚然。

    這是什麼?

    強行渡氣?

    人界

    燕、齊兩國交界處,一隻金葫蘆穿空而過,正是周皇次子,周雲琅一行。

    「劉供奉,你所言確實?」

    「回殿下,臣無半點虛言。日前西陽關一場大亂,黑衣修士滅殺天元尊者,重傷青堯劍尊,燕皇、齊皇同被其所傷,後因他界大能現身,僥倖走脫,今已不知去向。但其已被兩國兩觀視為仇敵,一旦露面,定被圍殺,屍骨不存。」

    「哼!」周雲琅冷哼一聲,道,「燕皇齊皇都是無能之輩,換做是我,怎容他囂張!」

    劉供奉低頭不語,順勢應聲,實在太過違心。

    暗算三皇子得手,令二皇子過於自滿。

    自信過頭就是自大,這般下去十分危險。

    不慎露出痕跡,二皇子如何不論,自己必先倒霉。

    「殿下……」

    劉供奉張口-欲-勸,破空聲起,金葫蘆劇烈晃動。

    「這麼回事?!」

    眾護衛立時運氣法力,劉供奉護在周雲琅身前,手捏兩枚符篆,不待祭出,三支箭矢先後飛至,破開法力屏障。

    「啊!」

    慘叫聲中,兩人為利箭所傷,跌下法器,生死不知。

    築基後期修為,抵不住當空一箭!

    「何人偷襲?」周雲琅一聲大喝,「小人行徑,不敢現身?!」

    「小人?」

    雲層分開,一葉扁舟御風行來。

    舟上立有一人,峨冠博帶,手持長弓,笑容,正是雲霽。

    「是你?!」

    「是我。」雲霽張弓,眼中含笑,法力凝成三支長箭,光影瞬間襲來。

    「攔住他!」

    箭勢太快,根本不及躲閃。

    情急之下,周雲琅拽過一名護衛,替他擋住兩枚箭矢。

    「殿……下?」

    護衛身中兩箭,未等殞命,即被扔下法器。

    見此一幕,劉供奉頓覺心寒。

    「之前饒你一命,你不知好歹,自來送死!」周雲琅祭出皇子印,大喝一聲,「既如此,我便代替父皇,滅了你這罪人!」

    「我早言明,同周室再無干係。」雲霽輕笑,「周雲琅,今日,死的是你。」

    「好大口氣!」周雲琅大笑,「給你幾分顏面,便當父皇真怕了白雲山?一個叛出周室的棄子,金丹修為,殺你不過滅一螻蟻!你那師尊也不過碌碌之輩,殺之易如反掌!」

    語畢,以皇子印為盾,祭出一隻皮鼓。

    周雲琅手持鼓槌,狠狠敲在鼓面,「今日,我便用這斷魂鼓送你一程!」

    斷魂鼓,三聲斷魂,七聲震魄。本位周朝霍姓傳家法寶,後為周雲琅母妃帶入宮中,傳於他手。

    「你這螻蟻,可想到會有今日?」

    「想過。」雲霽收起笑容,「只沒想到,會這麼快。」

    周雲琅縱聲大笑,鼓槌狠狠砸下。

    鼓聲大作,如黃鐘大呂,卻含無窮殺機。

    抹去嘴角血絲,雲霽手托一枚銅盤,上雕九宮十八格,內中均是凶禽猛獸,以法力祭煉,可為凶獸趨使。

    銅盤是李攸在冰湖所得,

    後同靈植一併送給雲霽。

    時至今日,雲霽只煉化一宮兩格,對付周雲琅已是足夠。

    鼓響兩聲,周雲琅愈發張狂,正要落下第三槌,突聽劉供奉大叫:「殿下小心!」

    話聲未落,一鳥首魚身,背生透明雙翼的妖獸騰空而起。

    「去!」

    雲霽不祭符篆,不阻鼓音,強忍神魂被震之苦,只為放出這只妖獸。

    妖獸張開尖喙,口中噴出萬千白光。

    白光化作利刃,狂風暴雨般落下,法器亦被穿透。

    「快護我!」

    周雲琅大叫,以皇子印張開屏障。

    白光停在半空,妖獸扇動雙翼,忽而更加兇猛。

    裂帛聲起,金葫蘆斷成兩截,皇子印佈滿裂縫。

    鼓槌脫手,周雲琅緩慢低頭,胸前被利刃鑿穿,金丹亦已破碎,喉中發出悶音,倒退兩步,如同一個血葫蘆,仰天栽倒。

    「殿下!」

    劉供奉驚駭欲絕,確認周雲琅身死,拚死撲向雲霽,欲-要自——爆-元嬰。

    飛到中途,白光再次襲來。

    萬箭穿身,劉供奉自半空跌落,死不瞑目。

    雲霽收回銅盤,以法力困住斷魂鼓,取出半截斷劍,丟在周雲琅屍體旁。

    繼而拂過長袖,遙望東方,「錢、馮兩位道友,應還未走遠。」

    能造成此種傷勢,非玄樓觀七星劍陣不可為。周國皇子身死,作為兇手,玄樓觀總要死傷幾人,得一兩件法器,方顯證據確鑿。

    這種栽-贓看似粗陋,但於愛子心切的霍妃來說,已經足夠。

    燕國、齊國已亂,不妨再加上周國同玄樓觀。

    亂局既定,梁秦兩國同凌霄觀或趁機漁利,或幫扶調解,無論哪種,李道友歸來之時,五國兩觀已無暇找他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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