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文 / 來自遠方
石子內,火鳳長鳴一聲,化為兩道紅光,由實化虛,回到雲中。
李攸立在湖邊,望著梧桐雙木,心生感慨。
樹心緩緩下落,入手溫潤,猶如美玉。
「樹心給了我,你可無礙?」
「尊者不必擔憂。」梧木沙啞笑道,「樹心於尊者或有大用,於老朽不過錦上添花之物。再過百年自可新生。」
「如此,多謝。」
「一顆樹心,尚不能報尊者大恩,尊者此言愧煞老朽。」
古木誠心實意,李攸不再多言。
自懸山下取來兩枚蠍血丹,以法力送入湖心。
湖水再起波瀾,梧桐雙木同時樹冠輕動,欣喜不已。
「謝尊者!」
見梧桐得了蠍血,綠松難免有些眼熱。心思一轉,待李攸收起樹心,出聲道:「尊者,此處土石草木取自荒川古境,經靈力滋養,是難得良材。可加以祭煉,以為山門。」
山門?
他是散修,不打算開宗立派,要山門何用?
「此言謬矣。」綠松道,「以小老兒之見,宗門也好,散修也罷,總需一處靈地閉關渡劫。」
李攸承認,綠松之言有理。便是他不需要,助草籽重生,也需一處靈氣充裕之地。
不過,需要靈地,尋一處即可。
按照綠松提議,成功失敗兩論,實在太過麻煩。
聽聞此言,綠松搖頭。
「靈地罕見,洞天福地更是少有。未隨荒古大能飛昇隕落,也被宗門世家佔據。尊者既有良材,委實不該浪費。」
「洞天福地也能祭煉?」
「自然。」
見李攸意動,綠松再接再厲,「親手祭煉,堪比本命法寶。他日尊者成就元神,歸入太虛,更可隨尊者飛昇上界。」
「祭煉之法,你可詳知?」
綠松點頭。
李攸頓時雙眼發亮。
那還等什麼?擼胳膊挽袖子,馬上開工!
洞天福地在手,三界任他遨遊。想想就很美好。
敢攔路打劫?
直接泰山壓頂,滋味必定很是酸爽。
「尊者,還有一事。」
「何事?」
「欲祭煉此地,還需一副荒獸骨骸。」
荒獸?
「若無荒獸骸骨,便煉不成?」
「至多可如浮空山。」
李攸皺眉。
荒獸……北海鯨王算得上荒獸吧?
要尋北海鯨王,必要前往燕地冰湖。此事前去,不湊巧的話,十有八-九會遇上某人。
想到這裡,李尊者又開始牙疼。
不過,既已答應塔拓往草原一行,總要經過燕地。
至於其他,再議。
離開齊地,愈向北行,天氣漸冷。
蒼炎五國,齊、燕、梁、周、秦,齊地在東,燕境最北。
燕西臨海,東與周境相接,向北即是草原戎狄。此處多設城防要塞,五百修士、六萬燕兵沿邊境結寨防守。
燕皇親令,凡遇犯境者,不問緣由,先斬再奏。
相比其他四國,燕人豪邁,性直爽。無論修士常人,多喜以武力解決問題。即便是垂髫孩童,妙齡少女,耄耋老者,一眼不言,亦有可能抄起棍棒刀槍,先打一場再論道理。
燕境之內,城鎮村堡,客棧酒肆,隨處可見負劍修士,挎刀武者。
李攸等人一路北上,寶車穿雲而過,沿途經梁、周兩國,均未做停留。
梁國人好樂舞,梁皇常鼓瑟而歌。周國人喜詩,朝中多儒修。
從李攸到魯川兄弟,乃至山虎石豹,都對此不太感冒。更不用提聞禮樂即暈的狄戎壯漢。
「燕地不同梁、周兩國。」
登上車轅,塔拓慎重道:「梁、周少有盤查過路之人。在城外停留不超三日,守城將兵和修士修士亦少有過問。燕地則不同。」
「如何不同?」
李攸敲一下噬魂籐,籐蔓款擺,鋸齒狀葉片沙沙輕響,捲住兩枚金蠍血丹,瞬間消化。
塔拓看得眼直,萬分羨慕。
金蠍難獵,血丹千金難求。李尊者卻半點不心疼,如尋常補靈丹一般餵給噬魂籐。
途中消耗數量,足夠普通宗門奮鬥三代。
如此奢侈,便是一山兩觀十八宗,也會道一聲「敗家」。
李攸靠向亭柱,又取出一枚金丹。
入手察覺不對,細看才發現,這粒金丹不是蠍血,而是他在荒川古境內流下的金髓。
當時並未來多想,只將血珠丟進氣海。不
不想這麼長時間過去,金髓竟沒融入石子,反而留了下來。
李攸突然不說話,看著掌心金丹出神。
塔拓不敢隱瞞,小心道:「不敢瞞尊者,我部同燕境守將不睦。此次返回草原,經過邊寨要塞,恐將遇到風險。」
「就這樣?」李攸挑眉。
塔拓點頭,這還不夠嚴重?
燕人強悍,十個邊境守軍,至少有五人是體修。軍中修士多諳陣法,若找眾人麻煩,絕難善了。
「無礙。」李攸兩指捏起金髓,頸上靈珠竟有些發熱,心中不解,皺眉道,「此事我來解決,你等前方帶路即可。」
「是!」
塔拓點頭,退出寶車。
車門一關,李攸忙取下靈珠,欲將金髓送入石子。
不想靈珠先一步化作紫光,如蒼龍出水,將金髓團團包裹,張口欲噬。
不過兩息,金髓便被吞入龍腹,徹底消失。
李攸反應極快,劈手抓向紫光,卻已是來不及了。
怒火瞬間上湧,手捏法訣,週身湧出黑色靈力,化為數柄巨利刃。
草籽的叮囑?
等睡醒了再同他理論。
紫光如有所覺,急速膨脹。黑色利刃飛出,兩色靈光凶狠對撞。
巨響聲起,如星辰炸裂。
強光刺目,道道漫射而出,穿透車壁,照亮整個天空。
魯川四人先後被強光彈開,如受巨力-撞-擊,向後飛出。幸虧有塔拓祭出法器,方在半空穩住身形。不至摔落地面,跌得重傷。
光芒不斷增強,彷如天空中升起一顆紫-金色太陽。
以寶車為中心,罡風驟起,挾帶冰雪之氣,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僅被風尾掃過,便如置身冰天雪地,四肢僵硬,血液都被凍住。
「尊者!」
魯川遮住雙目,單手捏起法訣,拚命催動法力,奮不顧身撲向光中。
未觸到邊緣,便被罡風攔住,幾息之間,身上多出數道傷口,仍不願放棄。
狄戎壯漢結成戰陣,血氣凝聚頭頂,塔拓舉起彎刀,正要前衝,忽聽寶車中傳出李攸聲音:「勿動,我沒事!」
尊者無事?
「不對!」
無論情況何等危急,尊者的聲音向無多大起伏。
此時雖言無事,卻隱隱帶著焦急。
情況十分不對!
眾人均神情凝重,然穿不過罡風,進不去光中,再焦急也無用。
空中異常瞞不過燕人,強大的法力波動,甚至驚動了元嬰修士。
魯川塔拓等正束手無策,忽見數名修士御劍飛來,氣勢洶洶,神情頗為不善。
「不知尊者情形如何,絕不能讓這人靠近寶車!」
塔拓率狄戎壯漢迎上前去,擋在燕國修士和寶車之間。
魯川四人緊隨其後。
車亭內,李攸仰躺玉榻之上,黑色道袍散開領口,長髮鋪展,似一匹黑色綢緞。
此時此刻,寶車內並非他一人。
黑袍緋帶,膚如玉色,長眉入鬢,額間一道紅痕,赫然正是巫帝法身。
只不過,同在荒川古境時,有了些許不同。
單手撐在榻邊,巫帝凝視李攸許久,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你究竟是何人?」
手腕被靈力禁錮,李攸動彈不得,只能牙關緊咬,雙眼閃爍凶光。
此人曾害他進了龍腹,也曾在荒川古境施以援手。
是敵是友,仍難以判斷。
問他是誰?
「閣下又是哪位?」
李攸張口,暗中催動靈力,只要情況不對,立刻抄板磚。
「吾名炎青。」指尖擦過李攸眼角,恰好滑過那滴淚斑,思及那滴金髓,眼中疑惑更深,「你……」
「你」字剛出口,一股龐大的力量穿透罡風靈光,轟然砸下。
寶車-劇-烈-晃動,亭柱乍現裂紋,非有靈石支撐,幾乎要當場碎裂。
巫帝法身閉口不言,再次化為靈珠,懸到李攸頸間。
李攸怒扯幾下,硬是沒扯下來。最後只得放棄。
紫色光芒消失,車外攻擊未停,車亭晃動愈發劇烈。
噬魂籐纏繞亭柱,枝蔓結成籐網,穩穩護住李攸。
獸吼聲震天,隨後是五六歲孩童的罵聲:「炎青,你這老不死,出來!我知道你就在這裡!」
吼聲中,李攸靜默兩秒。
「出來!」
他是石頭,石頭需要冷靜。
「再不出來,老子把這破車砸碎!」
冷靜個鬼!這種情況,冰山也會爆出岩漿。
轟!
抓過噬魂籐,李攸踹開車門,縱身躍出。
天空中,火紅靈狐擺動九尾,週身妖氣瀰漫,化作-赤——色——烈火,熊熊燃燒。
火光中,蛇形閃電辟啪作響,糾纏亂舞。
見黑色身影自寶車飛出,火紅靈狐張口大吼,「你這老不死,終於肯出……咦?」
罵到一半,突然頓住。
人不對,那老不死的法身也不長這樣。
飛至距靈狐不到百米,李攸雙手結成法印,黑色靈力狂湧,成一道光柱,直衝雲霄,似要將天破開。
光柱升到最高,頂端現出黑色漩渦。
漩渦中心,七柄玉劍漸漸亮出鋒銳。
劍身篆字連成法訣,浮起半空,圍住玉劍,環狀流動。
七劍器靈凝出實體,分踞七星方位,齊聲喝道:「陣起!」
轟!
一聲轟鳴,半空中浮現北斗七星圖案。
法力湧動,七星逐顆亮起。
天樞始,搖光止。
劍陣隨星光擴展,頃刻間,火紅靈狐,對峙的燕國修士和狄戎壯漢,一併被困在劍陣之中。
「開!」
李攸祭出黑色靈傘,飛至劍陣上方,俯視陣中靈狐及塔拓等人,嘴角帶笑,卻讓人脊背生寒冷。
「尊者……」
狄戎壯漢嚥一口唾沫,李攸放出腕上噬魂籐,壯漢們再次被捆成一串,倒懸空中。
餘下五名修士,李攸不認識,以方才「站位」,多是來者不善。
既無善意,就在陣中多呆一會吧。
目光轉向靈狐,腦海中閃過千百種處置方法。
狐狸圍脖,狐狸手套,狐皮踏腳……
火紅靈狐絲毫沒有大禍臨頭的自覺,反而蹲坐火光中心,舉起前爪撓一下耳朵,疑惑道:「你不是炎青。」
「不是!」
「可你身上有炎青的味道,還有這身衣服,巫力……」火紅靈狐抽抽鼻子,忽然,腦袋上方亮起一排燈泡,「我知道了!難怪那老不死的法身會出現在人界,你是那老不死的-姘—頭!」
殺!
李攸二話不說,直接飛出板磚。
砰!
嗷!
半空一道黑影閃過,靈狐一聲慘叫,隨即大聲咆哮:「你果真是那老不死的-姘——頭,一樣的心狠手黑!」
砰!
第二塊板磚飛出,然後是第三塊,第四塊……
荒川古境得出教訓,磚到用時方恨少。李尊者痛定思痛,祭煉出一堆攻擊型法器。
遇到眼前這只不怕死,兼自己找死的,自然掄起膀子,往死裡拍。
場面太無情太-殘-忍,七劍器靈也默默轉頭,不忍卒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