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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封情書 文 / 九小二

    聽了林尚書的這句話,燕秋爾算是徹底明白了,合著林尚書與燕太傅這兩個人精是已經把這事情都盤算了個清楚,該走哪條路、怎麼個走法想必也都算計好了,奈何這兩位也是朝中重臣,被萬千隻眼睛盯住了,稍一動彈便要被人注意到,這才將事情全都交給秦九、林謙和燕尋這三個浪蕩子,興許連這三人浪蕩子的形象也是這倆人精一手打造的。事到如今林尚書是覺得他們的步調慢了,故而才推上這麼一把。

    燕秋爾搖頭失笑,正襟危坐著覺得累了,便拖過身後的憑幾,身子一歪靠了上去,絲毫不在意在長輩面前該遵守何種禮數。

    「唉,我前腳剛從左府裡出來,後腳就被謙哥給綁回了燕府,你們說怎麼就那麼巧呢?這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燕太傅竟就如此清楚,這事怎麼就這麼巧呢?我燕家區區商賈,竟能得兩位重臣密切關注,我燕家真是倍、感、榮、幸啊!」

    聞言,林尚書和燕太傅頗有幾分尷尬,而林謙、秦九和燕尋三個小青年這才明白原來他們三人是一直按著林尚書與燕太傅的算計行事,他們還一直沾沾自喜地以為自個兒主導著整件大事的,燕生也立刻明白燕家是一開始就被人算計上了,瞇起眼睛冷眼看著他的二堂哥。

    「咳!你這小郎君不敬老!不講規矩!你瞧瞧你是什麼樣子?快坐好!」林尚書鬍子一抖,試圖將眾人的視線從自己身上轉移到燕秋爾身上去。

    熟料燕秋爾厚臉皮地輕笑一聲,道:「呵!我這形象都毀了個乾淨,還守規矩給誰看?」之前還只是敗家,如今又斷上袖了,他這人生注定在不正經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他還裝什麼正經?他算是明白了,秦九的支持者沒一個正經的,他那麼正經豈不是太不合群了?

    林尚書的鬍子劇烈地抖了抖,被燕秋爾的厚臉皮氣得語塞。

    「阿生和秋爾也莫要生氣,我們並非有心算計燕家,燕家的祖訓我亦清楚,故而也沒想過要讓你們壞了祖訓,只是我沒想到林郎君和九皇子會偶遇三娘子與五郎君,還起了拉攏的心思,這也算是九皇子的一種機緣了。何況放眼整個天嵐國,朝堂以外的各方勢力中,燕家是根基最為雄厚,現如今燕家也是如日中天。再者,我也只是讓阿尋去向你坦白我們的立場,做出決定的還是燕家家主。」燕太傅看著燕生,笑容裡暗藏幾分討好。

    他這堂弟雖知輕重識大體,可若生起氣來可當真是麻煩。

    燕生冷哼一聲,道:「我與燕尋的交情堂哥不知?燕尋傻乎乎地趟了渾水,我豈能坐視不理?」

    燕太傅咧嘴一笑,道:「物盡其用以使利益最大化,這不是燕家商經嗎?我好歹也是姓燕的啊。道不同,道亦相通啊。」

    秦九嘴角抽了抽。他先前還以為燕太傅是個耿直忠厚之人,卻原來也是深藏不露。果然燕家就是個狐狸窩!浮生該不會也是深藏不露的吧?秦九偏頭,狐疑地打量著看起來傻乎乎的燕浮生。

    燕生冷哼一聲,不在此事上多做計較。

    燕秋爾見燕生沒話要說了,便又開口道:「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在忙活,今日晚輩想聽聽兩位老臣的想法。」

    林尚書與燕太傅入朝為官多年,對朝中局勢的把握可比他們精準多了。

    「小郎君想知道什麼?」林尚書捋著鬍子看著燕秋爾,越看越覺得當真是天助九皇子。

    林尚書年紀一大把,又身在朝堂,已算是閱人無數,如燕秋爾這般只有十五六歲的聰慧少年也見過不少,在此之前,林尚書也覺得自己見過少年當中有不少算是聰慧,可如今跟眼前的燕秋爾比較起來,那些人的聰慧也只算得上是小聰明了。瞧燕秋爾那一雙眼睛裡就透著靈氣,這一番交談之中聞其言談、觀其神色,更覺其心思縝密洞若觀火。自家親孫那斷袖若是醫不好了,便與這小郎君湊成對也是不錯。

    一想起親孫那讓人頭疼的毛病,林尚書又忍不住扭頭瞪了林謙一眼,瞪得林謙心裡一咯登,還以為自己偷偷將算盤藏起來的舉動被發現了。

    燕秋爾看了燕生一眼,見燕生點頭,便開口道:「如今皇室三位皇子:太子,淮安王,九皇子。林尚書與燕太傅為何選中了九皇子?太子雖有失德行,可若能將其身邊的邪佞小人清理乾淨,也不是無力回天。淮安王勢大,也比九皇子更有競爭力,兩位何以選了九皇子?」

    林尚書鬍子一抖,冷哼一聲道:「連分辨忠奸的能力都沒有,他有什麼資格繼承皇位?還未登基便要替其清理邪佞,若是讓他為帝為皇那還了得?這天下還能安生了?淮安王就更不行了!」

    「為何?」不僅是燕生與燕秋爾不解,連林謙和燕尋都一臉好奇地看著氣呼呼的林尚書。

    秦九垂著頭,神色莫辨。

    燕太傅歎一口氣,似感慨萬千般說道:「淮安王並非聖人親子。」

    「原來如此。」燕秋爾點點頭,簡短的四個字算是準備結束有關淮安王的話題了。

    燕秋爾打算結束了,林尚書卻不想讓這個話題結束了,好奇地向燕秋爾問道:「小郎君就不想多問一問有關淮安王的事情嗎?」

    燕秋爾抬眼看著林尚書,疑惑道:「問來作甚?是可以利用的信息?若不是,皇室秘聞與我何干?」

    「可以用來威脅。」所以你趕緊問一問吧!林尚書一臉期待地看著燕秋爾,只要燕秋爾一開口問,他就立刻將當年的事情說與他聽。

    「威脅?」燕秋爾嗤笑一聲,「林尚書確定不會逼得狗急跳牆?」

    林尚書被噎住,鬍子抖了抖,暗道這小郎君一點兒都不可愛。

    「此事兩位有幾成把握?」這最後一個問題由燕生問出。

    林尚書與燕太傅對視一眼,燕太傅謹慎地答道:「七成。」

    「只有七成?」燕秋爾挑眉。

    林尚書抖抖鬍子,氣呼呼地說道:「聖人偏袒太子,怎麼都捨不得。那淮安王更是不知使了什麼手段,淮安一帶簡直就是淮安王一手遮天,什麼消息都打探不到,傳出來的都是淮安王想讓聖人知道的消息,全是假的!」

    燕太傅補充道:「而且淮安王謀劃多年,如今就算是我與林尚書也探不出他的勢力滲透到何種地步了。」

    燕秋爾撇撇嘴:「那如今林尚書與燕太傅可以將這把握再加上兩成了。」

    「這是何意?」林尚書與燕太傅對視一眼,不解。

    「今日,我去了一趟左府,與左寧聊了聊。我那封情……那封信上所寫的左家情報林尚書和燕太傅可都看過?」

    燕太傅搖了搖頭,林尚書則抖了抖鬍子,說了句「沒細看」。

    「那請兩位現在看看吧。」

    聞言,燕生將那封「情書」遞給了燕太傅。

    燕太傅快速看了一遍,仔細想了想,才解讀出那情詩中的信息,驚訝地說道:「左家來自淮安?這樣的消息竟是無人知曉?」

    「太子身邊的人也無一知曉?」燕生蹙眉。連身邊人的底細都不知道,那太子的日子過得是不是太舒服了些?

    「沒有。」秦九搖了搖頭,「太子身邊的人都以為左家是常安人士。」

    「可我覺得太子並不蠢笨,不該是連身邊人的身份都不去查啊。」林謙動動歪了歪身子,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那兩個算盤早就被他推到後邊不知去向。

    「查了沒查出來唄。」燕尋撇撇嘴,他是當真沒瞧得起太子的智慧。

    「可左家若是淮安人,幹嗎不直接投靠淮安王?怎的還大老遠地跑到常安來投奔太子?淮安王若是知曉,怎會允許他們出淮安?」燕浮生捧著茶杯,隨口說了一句。

    燕浮生話音一落,除了燕秋爾與燕生以外的幾人便是一驚。

    「呃……我隨便說說。」燕浮生倒是沒想到自己這一言竟引起他人這麼大的反應,趕忙垂下頭,一個勁兒地猛喝茶水。

    燕秋爾微微一笑。浮生可不笨呢。

    林尚書將那封信仔細研讀了三遍,才開口問道:「小郎君這信中說左家曾更名換姓,那小郎君可知這左家之前是姓什麼的?」

    「周。」

    「周……」林尚書垂眸思索一番,而後大驚,「他們家可是有一位周大將軍?」

    燕秋爾點了點頭。

    「竟是那個周家……」林尚書一提周大將軍,再見燕秋爾點頭,燕太傅也知那是哪一家了。

    哪個周家?秦九、林謙和燕尋三人卻是對這周家沒有一點兒印象。

    「這其中詳情林尚書與燕太傅想必都清楚,故而這左家其實是來復仇的,而在背後支撐左家的自然就是淮安王。只是我從左寧的言辭中猜測淮安王與左家也只是利益一致的合作關係,兩者之間連信任都沒有,我正想著通過左寧去瞭解淮安王的情況。我現在在算計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說著,燕秋爾看向秦九。

    「什、什麼事?」燕秋爾的笑容那樣明媚,秦九卻總覺得那笑容裡藏著幾分不懷好意。

    「九哥可有相熟的將軍?」

    一聽燕秋爾問這個,為官的幾人心裡都是一緊,各自猜測著燕秋爾問這話是什麼意思,總不會是讓他們起兵造反吧?

    而燕生瞄了燕秋爾一眼,伸手揉了揉燕秋爾的腦袋,帶著笑意道:「又在打什麼壞主意?」起兵造反不是秋爾的個性,這臭小子喜歡給人添堵。

    「怎麼能是壞主意呢。」燕秋爾斜燕生一眼,將蓋在頭頂的大手抓下來丟回去,「聖人想要為天嵐國的軍隊打造新的兵器,且將此事交給太子負責,左寧想要等這批兵器製成之後偷梁換柱送與淮安王,他好嫁禍太子以此拉太子下馬。本來這事兒我們也插不上手,可左寧偏偏想與燕家合作,借燕家的商隊幫他偷梁換柱,我就想著反正這批兵器都要由燕家押送,那何不押送到自己人那裡去?至於淮安王那邊,效仿左寧偷梁換柱不就行了?」

    「妙!此法甚妙!」林尚書一愣,繼而撫掌大笑,「能得燕家相助,此事必成。」

    此事必成?燕秋爾揚起嘴角狡黠一笑,哪兒能讓這兩隻老狐狸那麼順心啊。

    於是燕秋爾突然歎一口氣道:「可是啊,我仔細盤算了一下,我燕家已經讓四郎君領一支商隊北去回紇,尚且不知何時歸來,興許到了這新兵器製成之時,四哥仍舊遠在異鄉,到時候再讓誰領個一兩支商隊南下淮安,似乎會影響到燕家的正常生意啊。」

    林尚書和燕太傅愣住了。燕秋爾這話是什麼意思?影響燕家正常的生意?國家大事與燕家生意相比,哪個重要?

    瞄一眼林尚書與燕太傅的神情,燕生沉聲開口道:「確實如此。雖怕燕尋出事,可身為燕家家主,我也不會因為個人私情毀掉燕家。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不能做。」

    國家大事對他們這些普通百姓來說也不過就是一年半載的動盪,動盪之後倖存下來的人便是該種地還得種地,該經商還得經商,頭上的天是否換了對他們來說差別不大,尤其是他們商人,再不濟還能舉家遷移,到別處避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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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說的就是啊。如今燕家已因我名聲掃地,若再得個家業不保,這要我父子二人如何面對燕家的列祖列宗啊!」燕秋爾說得聲情並茂,還擺出一副「兒孫不孝」的沉痛表情,看得燕浮生直翻白眼,暗道燕秋爾這麼會演怎的不去做戲子!

    林尚書抖了抖鬍子,瞪著眼睛看向燕太傅。你家這兩位是怎麼回事?先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演上了?演得跟真的似的,害他差點兒就相信燕家馬上就要家破人亡了!

    燕太傅回瞪林尚書一眼。這臭老頭竟然還瞪他?這能怨誰?若不是這臭老頭今兒不知抽了什麼風想起要算計他小侄兒,這父子倆至於沒事兒一搭一唱地玩兒上了嗎?他這堂弟經商多年,還從未吃過虧,怎麼可能吃這臭老頭的悶虧?

    那怎麼辦?林尚書懵了,為官多年,他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林謙跪在林尚書的身後暗笑。臭老頭吃虧了不是?再讓他成天裝成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卻裝了一肚子壞水四處算計別人,遇上比他還能算計的了吧?被人算計了吧?哼!

    「啪」的一聲,林謙還沒得意夠,就又被林尚書拍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在後邊偷笑什麼呢?胳膊肘往外拐!

    林謙揉揉被打疼的腦袋,一個勁兒地腹誹自家祖父。

    秦九就比較乾脆,看出了燕生與燕秋爾的意圖,便爽快地開口問道:「燕家主想要什麼報酬?」

    聞言,燕生轉頭看向燕秋爾,以眼神詢問燕秋爾有沒有什麼想要的,見看過來的燕秋爾向自己聳聳肩,燕生便自己尋思了一下,才回答秦九道:「我要三年之內可在天嵐國各處關卡出入的通關牒。」

    對於行商來說,辦理通關牒永遠都是最讓人頭疼的事情,有的時候為了辦一份通關牒要花上幾兩金子,可謂得不償失,卻還不得不辦。

    「兩份。」一聽燕生這要求,燕秋爾兩眼一亮,立刻追加一句。

    燕生抿嘴,斜燕秋爾一眼。還兩份?另一份是為他自己準備的?他準備去哪兒?

    燕秋爾被燕生看得頭皮發麻,嘿嘿一笑,道:「以備不時之需,不時之需,嘿嘿。」

    燕生不語。多要一份以備不時之需也是好的,對商人來說,通關牒不嫌多。

    一聽這要求,秦九就閉上了嘴,默默地看著林尚書和燕太傅。他雖已開始拉攏官員勢力,可終究還是個有名無實的皇子,索要各地通關牒一事於他來說還有些困難。

    他這堂弟還真是吃不得虧啊!燕太傅無奈地笑笑,而後開口道:「阿生啊,少幾份行嗎?沒有名正言順的名目,這通關牒不好辦啊。」

    「燕家行商的名目不夠名正言順?」燕生瞟燕太傅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道。

    燕太傅來軟的,林尚書就想著用硬的,於是冷哼一聲,瞪著眼睛嚇唬燕生道:「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你燕家不做,老夫自當找別家來做!至於燕家……哼!民與官斗向來都沒有好下場!」

    燕太傅與燕尋扶額。

    燕秋爾眼睛一瞇,立刻就接了林尚書的話:「哎呀!好嚇人啊!不過林尚書若是能找到比燕家還好的商隊,那便去吧,燕家斷不會礙了林尚書的事兒。至於燕家的下場好與不好……那自然是林尚書一句話的事兒,只是林尚書可想好了,燕家若是落不得好,這天嵐國商界的三大頂樑柱可就要空出一位,如今也不知淮安王都與哪些勢力有所勾結,林尚書你說燕家若是沒了,淮安王會不會趁虛而入?」

    這小郎君不開口還挺招人稀罕的,怎麼一開口就這麼討厭呢!林尚書瞪著眼睛看著燕秋爾,氣得鬍子直翹。

    林謙笑呵呵地探頭看著林尚書,落井下石道:「祖父,您就別在這兒倚老賣老仗勢欺人了,商界的事兒您也不懂,您就不能老實聽著嗎?瞧您這鬍子都快抖得掉光了,再說下去,可就不是兩套通關牒能解決的事兒了。」

    「你這小兔崽子,到底是站在哪邊兒的!」林尚書怒瞪林謙。

    林謙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林尚書的鬍子,道:「祖父有訓,幫理不幫親。」

    林尚書一把扣住林謙的臉,將林謙推回到後邊去:「你給我老實跪好!」

    「還跪啊?」這祖父疼他沒錯,可也最愛折騰他,他若敢不從,只會被整得更慘。都那麼大歲數了,整天攆著他,也不嫌累。見林尚書沒有收回成命之意,林謙一扁嘴,又退回去跪好。

    「林兄,你那套在燕府確實不管用啊。」燕太傅也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看著林尚書。

    「那你不早說!」林尚書瞪眼。林尚書與燕太傅是多年至交,平日裡在朝堂上就是一個軟一個硬地配合著,今兒燕太傅也沒事先提醒一聲,倒是坑了林尚書一次。

    燕太傅尷尬一笑,道:「我也是想知道究竟好使不好使。」燕太傅這半輩子都沒見這堂弟怕過誰,他好奇啊!

    林尚書使勁抖了抖鬍子,冷哼一聲,不說話干生悶氣去了。這群人今兒都欺負他!明明跟他比較熟,今兒卻沒一個人提醒他這燕家父子軟硬不吃算計不得,他遇人不淑啊!

    燕太傅摸摸鼻子,轉向燕生,笑著說道:「那阿生,堂哥我給你弄兩套三年之內有效的通關牒,新兵器這事兒你們父子倆給想想辦法?」

    「五年。」就在燕太傅以為這事兒可以談成的時候,燕秋爾突然又開口加了兩年。

    燕太傅的笑容僵在臉上。

    燕尋也不看熱鬧了,開口對燕秋爾說

    道:「小堂弟啊,那通關牒可不是那麼好弄的東西啊,咱們也弄不出聖人手諭,從常安城到四方邊關的關卡多得不得了,不是咱們不給辦,這……這實在是不好辦啊。」

    燕秋爾抬眼睨著燕尋,道:「若是好辦,阿爹自己就辦了。而且……咱們這不是有個太子太傅嗎?」燕秋爾特地加重了「太子」二字。

    燕太傅一愣,而後哈哈大笑:「為官二十餘載,我倒是不如一個小郎君心思轉得快,慚愧啊!好!五年的通關牒,我去給你們弄,不過那新兵器一事,堂弟和秋爾可要給辦成嘍!」

    燕生與燕秋爾對視一眼,眼中笑意流轉。

    送客的時候,秦九將燕秋爾叫到了身邊。

    「九哥,有事?」燕秋爾從燕生身邊快步走到秦九身邊,與秦九並肩向外走去。

    秦九表情嚴肅地看著燕秋爾,道:「淮安王離開常安城前往淮安的時候我還小,對他並沒有什麼印象,可他在淮安蟄伏這麼些年,單憑這份隱忍便知其不好應付,若他當真為奪取皇位準備了這麼些年卻未走漏風聲,此人心智謀略定也勝人一籌,而且尚不知其身邊有多少謀士,你若能從左寧那邊打探到什麼消息便去打探,若當真困難便不要冒這個風險,總是有辦法的。」

    燕秋爾還以為秦九要與他說什麼悄悄話,卻沒想到秦九如此嚴肅地與他囑托這些,燕秋爾心中一暖,笑道:「九哥放心,我只是個商人,只懂得如何與人做生意,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如此便好。」秦九點點頭,「這本該是我自己的事情,如今卻要扯上你們的性命,有的時候我會懷疑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燕秋爾哂笑一聲,有幾分戲謔地開口道:「我倒是沒想到粗枝大葉的九哥也會去想這些事情。我亦不知何為對,何為錯,不過我猜如果我們成功了,錯也是對,如果我們失敗了,對亦是錯。別說是為了天下蒼生,不過就是為了一份交情和利益罷了,謙哥為了情誼,我為了利益,燕太傅與林尚書也有各自的利益考量,九哥莫要想太多,放寬心去做你想做的。再說了,我們可都是追隨著九哥,群龍之首若是不拿出點兒氣度來,我們可該如何是好?」

    秦九不語,沉默半晌,復又開口道:「秋爾,我能帶浮生出去聊聊嗎?」

    聞言,燕秋爾輕笑一聲:「浮生最不受管束,你要與她出門便與她自己說就成,你問我也沒用,她要不要出門豈是別人說的算的?」

    聽了這話秦九也笑了。確是如此,燕浮生若是能被管束住了,這常安城裡便也不會有燕三這號人物了。

    「九哥聊完了可得把人給我平安送回來。」

    「這個自然。」秦九沖燕秋爾一拱手,便跑向燕浮生,與燕浮生偷偷商量著一會兒去哪兒。

    不遠處的林謙本也想要插一腳,奈何林尚書在他身邊管束著,他也只能作罷。

    送走了吵吵鬧鬧的一群人,燕府便立刻安靜了下來,連風拂樹葉的沙沙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燕秋爾深吸一口氣,轉身進門,一抬頭便瞧見燕生在垂花門前負手而立,隔著一方小院注視著他,目光沉穩而專注。

    燕秋爾呆站在門口,陷入燕生那彷彿永恆不變的專注視線中無法抽離。

    燕生正等著燕秋爾過來,卻見燕秋爾停在門口不動了,燕生一驚,以為燕秋爾出了什麼事情,便大步流星地向燕秋爾走去。

    「秋爾,怎麼了?」

    燕生這一動,燕秋爾便回過神來,眨眼看著燕生一臉的擔憂,展顏一笑。

    怎麼又笑了?燕生已走至燕秋爾身前,疑惑不解地看著笑容燦爛的燕秋爾,只是覺得燕秋爾這笑容比平日裡的還要好看幾分。

    「怎麼了?笑什麼?」

    燕秋爾仰頭看著燕生,笑意不減:「燕生,我好像還挺喜歡你的。」

    聞言燕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只戳了一下燕秋爾的腦門道:「好像是多餘的。」

    燕秋爾皺皺鼻子,沒出言反駁,只笑著牽起燕生的手,一起向燕府深處走去。

    燕生亦不言語,反握住燕秋爾的手,徐徐而行。

    見狀,梁成識相地將唐碩拖走,囑托唐碩老老實實地守在暗處,而後便先燕生與燕秋爾一步回到世安苑去了。他得將方纔與林尚書等人商議之事轉告其他人,興許用不著他們幫忙,可都是燕家的事情,他們每個人都得心中有數。

    二月降至,東苑大道上的望春幾乎都開了,淡的香氣隨風飄散,模糊了冬日的蕭條,讓沉悶了一冬的燕府有了幾分生氣,瞧著也沒那麼不近人情了。

    建府十幾年,燕生是第一次在燕府裡走得這麼慢,也是第一次仔細觀賞入春的東苑大道,他甚至覺得自己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燕府長什麼樣子,而能看到這番景色,全因身邊有燕秋爾,這孩子總是能讓他看到不一樣的景色。

    這樣想著,燕生就更加用力地握住了燕秋爾的手。

    感覺到施加在手上的力量,燕秋爾偏頭看著燕生,剛巧與燕生四目相對,燕秋爾不自覺地揚起一個笑容。燕秋爾這一笑,燕生的眼中便也不自覺地湧出了笑意,似是在回應燕秋爾的笑意,而這股笑意柔化了燕生素日裡總是板著的臉,讓本就俊逸的燕生看起來更讓人怦然心動。

    燕秋爾突然不滿地撇撇嘴,腳一抬就在燕生的小腿上踹了一腳。

    燕生一愣,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無蹤,蹙眉疑惑地看著燕秋爾:「怎麼了?」

    「你以後別笑了,尤其別在外邊笑。」

    「為什麼?」燕生困惑了。別人都讓他常笑一笑,怎的秋爾倒是不讓他笑了?

    燕秋爾抿嘴,小聲道:「你笑得太醜了,丟人。」

    燕生語塞,他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丑」這種評價。

    「嫌棄?」燕生緊盯著燕秋爾問道。

    燕秋爾偏頭又看了看燕生的臉,十分無奈地歎一口氣道:「我看習慣了。」

    燕生默然,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傷心,最終燕生只狠狠揉了揉燕秋爾的小腦袋,搖頭失笑。

    燕秋爾被揉的齜牙咧嘴,費了好大勁才解救自己的腦袋,沉默沒多久,便又再開口對燕生說道:「燕生,還記得三哥說過的話嗎?」

    「三郎?哪句?」

    「三哥說若想趟皇家這趟渾水,最好的辦法就是分出一支,以便最後斷尾保命。」

    「你想做這枚棄子?」燕秋爾在此時說出這句話,燕生只能想到這一種解釋。

    果然,燕生話音一落,燕秋爾就點了點頭:「就算不提燕家祖輩為燕家百年家業做出的努力,單說如今的燕家也是你的心血,何況我本就不是燕家人,此時分立出去不是剛好……誒?喂!燕生你幹嗎?」

    燕秋爾話沒說完,腦袋就又被燕生的大手按住揉來揉去的。

    「你這小腦袋瓜裡怎能裝下這麼些事兒?」燕生一邊說一邊揉,看著燕秋爾左搖右晃地掙扎又覺得有趣,揉得就更起勁兒了。

    燕秋爾怒:「燕生,我跟你說正事兒呢!」

    燕生停手,抬起燕秋爾的臉與燕秋爾對視,正色道:「我也與你說正事兒,這本就是燕家的事,若非要撇清,該是與你無關。」

    「你的事情怎可能與我無關?」燕秋爾蹙眉,冷眼瞪著燕生。事到如今,說什麼與他無關?他若能撇下燕生,那他在買下花月閣的時候就跑了。

    「那你要去做的事,怎能讓我袖手旁觀?你當真覺得撇的清?」

    燕秋爾語塞,再開口便有幾分心虛:「我這不也是為燕家著想嘛。」

    燕生剜燕秋爾一眼,放開燕秋爾的腦袋,卻趁燕秋爾不注意屈指在燕秋爾的額頭上狠狠彈了一下,沉聲道:「為燕家著想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你有那閒工夫不如去想想給我的情書怎麼寫。」

    「真的要寫?」一想起情書這事兒,燕秋爾便有幾分頭疼。雖說不是心不甘情不願,可每天一封情書著實有難度啊。

    「不想寫?」燕生板起臉,斜眼看著燕秋爾。

    「不是不想。」燕秋爾趕忙解釋道,「只不過……呃……兒子才疏學淺,商經會背幾本,詩卻是羞於見人啊。再說了,我人就在這兒,你還看什麼情書啊。」

    「嗯,說的也對。」燕生點點頭,瞄見燕秋爾暗鬆一口氣的樣子之後,又補充一句道,「既然你人在,那便寫完了念給我聽。」

    燕秋爾愕然,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燕生越走越遠,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趕忙追上燕生討饒,兩人鬧了一路,直到進了世安苑,燕秋爾還是沒能挽回局勢。

    世安苑裡,燕生已坐在書房裡與袁旭商議商聯會的事情,燕秋爾卻坐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一臉哀怨地看著燕生。

    梁成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這兩人先前在大門口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回到世安苑就這副德行了,這一路上都發生了些什麼?

    梁成好奇地湊到燕秋爾身邊問道:「五郎君這是怎麼了?」

    燕秋爾抬眼看了看梁成,突然問了一個讓梁成心肝一顫的問題:「梁管事,你說這情書該怎麼寫?」

    情書?什麼情書?難道主君讓五郎君給寫情書了?主君是怎麼想到這個的?這完全不像是主君風格啊!

    梁成嘴角抽了抽,猶猶豫豫地答道:「這個……賬本屬下會寫,情書就有點兒……」

    燕秋爾長歎一口氣,繼續一臉哀怨地看著燕生,希望燕生這張臉能給他點兒靈感,想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想出來,燕秋爾乾脆扯過一張紙,揮筆寫了四個大字,而後讓梁成轉交給燕生。

    梁成拿著那張只寫了四個字的紙,忍著笑走到五步之外的燕生面前,將那封四字情書交給了燕生。

    燕生沒想到燕秋爾真的會寫,而且還寫得這麼快,燕生從梁成的手上接過情書,展開一看,卻見上面只有四個字:我喜歡你。四個字還寫得龍飛鳳舞,一看就知道寫字的人心氣不順。

    袁旭好奇地探頭看了看,瞧見那四個字之後便下意識地看向梁成,見梁成點頭,袁旭便縮回頭坐好。幸而梁成提前與他們透露了一些,不然碰上這種場面他指不定要說出什麼蠢話了。

    燕生想了想,將那紙在面前鋪平,提筆寫了幾個字,再交給梁成。

    梁成退回五步,將那情書退還給燕秋爾。

    燕秋爾一臉狐疑地將那紙展開來看,只見他寫的那四個字旁邊多了一列小字:感情不真摯,重寫。

    燕秋爾瞪眼。怎麼還有重寫這一說?抬頭看向燕生那邊,卻見燕生正與袁旭議事,側臉繃得緊,似是不很高興。

    燕秋爾撓撓頭,換一張紙,寫上三個字,再次交給梁成。

    梁成接過第二封

    情書樂顛兒樂顛兒地走到燕生面前,對燕生的第二次批語很是期待。

    燕秋爾也叼著筆桿,緊張地看著燕生。

    只見燕生一本正經地將情書展開,十分認真地將那「我愛你」三個字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而後提筆畫幾筆,又規矩地將情書折好,遞給梁成。

    梁成輕咳一聲憋回快要噴湧而出的笑意,將第二封情書退還給燕秋爾。

    燕秋爾迫不及待地將那情書展開,就見燕生在「愛」字上畫了個大大的圈,而後在旁邊寫了兩個小字:愛呢?

    燕秋爾愕然。他怎麼不知道燕生何時變得這麼矯情了呢?燕秋爾抬頭死盯著燕生一本正經的側臉,盯著看了一會兒就突然發現燕生越揚越高的嘴角,而燕生對面的袁旭已是捂著嘴難受地弓背彎腰,再看站在旁邊的梁成,只見梁成憋笑憋得臉都扭曲了。

    燕秋爾的臉色瞬間爆紅,惱羞成怒地將紙筆往桌子上一拍,轉身就走。

    「五郎君,您去哪兒啊?」梁成一驚,趕忙揚聲問道。

    「找愛去!」

    書房裡的三個人終是憋不住,捧腹大笑。

    「主君,您不去瞧瞧五郎君嗎?」主君這種悶聲不響地使壞的人當真是防不勝防,這不連五郎君都中招了?

    「去,晚上再去。」夜裡順便與秋爾討論一下感情真摯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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