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末世重生之鑿冰

正文 第五十章 文 / 莫晨歡

    「有的時候我也在想,這個世界上終究有很多外在的因素是我們普通人所無法抗衡的,比如父母的選擇,比如世俗的觀念,比如感情的權衡。」秦楚低笑一聲,悠悠道:「我雖然只比你們大幾歲,但也算是看著你們長大的了。景夏,你知道我為什麼小時候總是欺負你嗎?」

    暈黃的燈光彷彿是因為長時間的點亮而明亮了幾分,但是由於豎立在景夏這邊的床頭櫃上,始終無法照射到秦楚那邊,只能堪堪將她的白色大褂的下擺照耀出了一層朦朧的溫暖色。

    景夏怔了怔,抬頭看向對面的秦楚,卻只能在黯淡的光線中看到對方唇邊若隱若現的笑容,而無法看清。

    「為什麼?我一直以為……這是你表達關心的方式?」

    輕輕地點了點頭,倏地又搖首,秦楚長歎一聲:「確實有這個方面,我和少爺一樣,不是很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是……還有一個原因:景夏,其實我很嫉妒你。」

    這話如同一道分割線,將整個房間先後的氣氛分為兩半。

    景夏心中微微顫抖,安靜的環境中讓他能夠聽到三人微弱的呼吸聲。他並沒有被秦楚的話給激怒,只是淡定冷靜地分析道:「秦姐自幼失去父母,在紀家長大。你之所以嫉妒我,恐怕是因為覺得我被很多人寵愛著,可以隨意放肆地去做自己的事,嚴厲的祖父、慈愛的父親,這些都是你沒有的。」

    沒有為對方忽然說出自己的話而感到驚訝,秦楚抬眸望了景夏許久,然後滿意地點頭:「對,還有少爺的關懷。你獲得了很多我沒有的東西,這些讓小時候的我很嫉妒。」頓了頓,她又道:「但是,後來我長大了一點就明白了,我比你擁有的更多。」

    景夏沉默地低下了眸子,靜靜地望著病床上那只蒼白削瘦的手,沒有吭聲。

    秦楚說得不錯。

    她是失去了父母家人,自小寄居人下,但是紀家對她非常照顧,可以說是當作女兒來養也不為過。反是景夏,母親被人活活氣死,家中還有一個偽善的私生子弟弟,雖然表面看上去是備受關注寵愛,實際上過得反而沒有秦楚自在。

    「所以後來我明白以後,也慢慢地發現……為什麼少爺會為你做那麼多事。」秦楚捋起了擋住視線的一縷頭髮夾到腦後,白皙精緻的面容顯露出來,揚起一抹淺笑:「記得你十七歲的時候被少爺半夜抱回紀家,還是我給你配的醒酒茶。那個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這副場景我們早晚會面臨到。」

    景夏倏地渾身一震,好像回憶起了某個不堪回首的事情,他吞了口口水,試探性地問道:「那個醒酒茶……是秦姐配的?」

    秦楚挑起一眉,微微點頭:「嗯,在不影響藥性的情況下還多放了一些蓼萍草,算是給你降降火了。」

    「……」

    蓼萍草及為苦草,苦,溫,無毒。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秦楚微微一笑,目光無奈地看向景夏,頗有些責怪的意思:「你也不用太過於介懷這件事,給你的醒酒茶是由少爺先喝的,他確定沒什麼大問題才餵給你。」

    臉頰上有些發燙,景夏赧然地撇開視線。

    「我當時也只是想懲罰一下你,讓少爺傷心了一個晚上,哪想到第一個中招的居然會是少爺。」秦楚輕歎著搖頭,道:「你是在外面快活了,父親不過問你,你就像脫了韁的野馬在外面花天酒地,這要是沒有少爺把你拉回來,那幾年你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秦楚的口吻十分輕鬆平常,似乎只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但是景夏的面色卻越來越低沉,到最後,他慢慢地勾起了唇角,無奈地搖頭說:「我很幸運,能認識你們。也很幸運,能夠站在這裡,說這些話。」

    一時間,竟沒有人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遮擋住皎月的烏雲慢慢被風散去,露出了久違的明亮月色。透過明亮透徹的玻璃窗,如華皎潔的月光照耀在了房間的地板上,將那種低沉壓抑的氣氛打破。

    秦楚倏地輕笑出聲,她從椅子上起步,走到了對面,毫不客氣地使勁揉著景夏柔軟的髮絲,道:「你這個病人,還賴著不走?既然受了傷,就要好好休息。你如果實在是想要看著少爺,明天我讓他們在這房間裡再設置一個床位,但是現在……該回去休息了,小混蛋!」

    景夏無奈地任由對方蹂躪自己的頭髮,最後在秦楚的幫助下又撐著自己的枴杖走到了門口,回頭道:「我覺得以我現在的恢復速度,不用幾天應該就可以正常『出院』了。」

    秦楚看著景夏因為瘸腿而彎曲的背影,挑起一眉:「在你康復之前,你要給我——好·好·休·息!」

    當景夏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徹底消失在了走廊的轉彎口時,秦楚才無奈地回到了之前的房間。她剛關上門還未轉身,便聽到一個低沉磁性的男聲在她的身後響起。

    「今天,你的話好像有點多。」

    嗓音裡夾雜著一絲沙啞,彷彿是在砂紙啥摩擦過了一般,有點難聽。但是這聲音此刻聽在秦楚的耳朵裡,卻覺得是世界上最動人的聲音,令她驚喜地快步跑到了病床邊。

    「少爺,你醒了?!」

    面色蒼白的男人斂著眸子,輕輕地「嗯」了一聲算作是回答。

    秦楚也根本沒有想過從病人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直接抬手就摸上了紀川呈的手腕,感受著那逐漸平穩健康的脈搏。慢慢地鬆了口氣,秦楚笑開:「總算是真的沒什麼大問題了,就是比我想像的醒的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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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依舊是從前的俊美淡漠,而右臉頰上的傷口雖然已經在秦楚的治療上有了極大的改善,但是依舊是整片的扭曲結疤,彷彿是燒傷後的景象,看上去有點恐怖。但是此時,秦楚卻一點都不在意地望著這張臉,將心中的大石放下。

    紀川呈顯然也沒在意自己的外貌,他抬眸,問道:「剛才為什麼要和他說那些話?」

    秦楚一愣:「……你是什麼時候醒的?」

    「在你說……我不想離開b市的時候,大概能聽到你們的聲音了,沒過一會兒,就基本清醒了。」

    秦楚詫異地問道:「那少爺你為什麼不直接醒過來,還要裝作昏……」聲音戛然而止,秦楚怔怔地看著紀川呈深邃幽黑的目光,一個答案已經浮現在了她的心頭——

    他在害怕接受那個答案。

    重重地歎了口氣,秦楚說:「少爺,或許答案不一定會是拒絕,你為什麼不親自去問……」

    「他說了,對不起。」

    「那是如果!」

    紀川呈緩緩地閉上了雙眸,似乎在用無聲的沉默在暗示自己的答案。

    秦楚望著這樣陌生的紀川呈,纖細的眉頭微微蹙起。這樣的紀川呈是她完全不熟悉的,懦弱害怕而不敢前行,擔心恐懼而沒有勇氣,甚至是連一個去親自問一問的機會,都不願意伸手抓住,與那個果斷決絕的紀少校完全不同。

    再強大的人,在遇到了感情問題時,也依舊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凡人。

    而先愛上的那個,終究是在感情的對弈上缺少了必勝的肯定。

    「雖然在很多方面我並不如你,但是在感情這一方面,我還算是個有點第六感和直覺的正常女人。」秦楚歎息著道:「我很清晰、清楚、確定、負責任地說,就在剛才那幾十分鐘裡,他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一個事實——」

    「景夏喜歡紀川呈。」

    床上的男人猛地僵硬住了身子,卻好像還想假裝什麼都沒聽到似的,依舊不願睜開雙眼。

    秦楚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對方的答案,她只好將自己的椅子放回了原地,確認了房間窗戶全部鎖上了以後,才關閉了床頭櫃上的那盞小燈。

    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的黑暗。

    秦楚踩著那雙細高跟,慢慢地向房門走去。尖細的高跟與地板發出「嗒嗒嗒嗒」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迴盪。她一步步地走到房門前,忽然停下了身子,頭也不回地說:「少校,我有沒有曾經跟你說過,我喜歡過你?」

    沒有再喊少爺,似乎是在故意想縮短那些距離。

    但是,回答她的卻是長久沒有起伏的寂靜。

    秦楚鮮艷的唇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就在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得不到答案的時候,一個醇厚的聲音慢慢地響起:「那是你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聞言,秦楚渾身一僵,過了許久,她才笑著回身,道:「沒想到被你發現了。大概應該是我十四五歲的時候吧,那時候青春期萌動春心,但是一直沒表白,現在很想補充一下呢。」

    這句話的語氣十分淡定自在,帶著一點開玩笑的口吻,好像真的只是在回憶自己逝去的青春。就連仔細謹慎如紀川呈,在凝眉思索了片刻後,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秦楚無奈道:「當然後來發現這應該只是小女生必然會有的悸動,現在也就好了。不過少爺,我突然想起原來我還比你大兩歲呢。」

    「……」

    沉默許久,紀川呈忽然開口道:「對不起。」

    面容上的笑容慢慢地僵住,但是在黑暗的遮蔽下,沒有人可以發現此刻秦楚臉上的神情。她笑著點點頭,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早就忘記當時怎麼會有這麼荒誕的想法。」頓了頓,她又迅速地轉移話題:「少爺,明天早上我會先來給你治癒一下背部的傷疤,那裡比較嚴重,而臉上的話我可能會過段時間再來治療,畢竟最近傷亡的人很多,我不能將異能過多使用。」

    紀川呈輕輕頷首,道:「辛苦你了。」

    秦楚微笑著點點頭,囑咐了幾句便開門出去。

    當清脆悅耳的鎖鑰聲在她的身後輕輕響起時,那早已溢滿了眼眶的淚水終於再也忍不住地眼睛裡流淌下來,將美麗明媚的臉龐打濕,順著流暢的臉線劃落到了唇角。

    是苦澀的味道。

    秦楚用右手緊緊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唇,將哭泣的嗚咽聲全部埋在了嗓子裡。炙熱的淚水順著她的手指縫隙向下劃落,無聲地滴在了地面上,形成一滴滴暗色的水跡。

    雖然是在無助的哭泣,但是她卻一直揚著唇角,苦澀而又悲傷無力的笑著。

    她知道,這個男人優秀出色,幾乎沒有一點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卻始終對感情這方面並不精通。

    那份藏匿了十幾年的暗戀,在青春期第一次劇烈跳動起來的心臟,終於在此時,要永遠的恢復正常與平靜。說是一種錯誤,可是改過卻不容易。

    但是她唯一的選擇,只有放棄。

    清澈透明的月光彷彿是雙溫柔的雙手,輕輕地撫摸著秦楚顫抖著的肩膀。她終於抬起了步子,漸漸地遠離了那個病房,轉彎、下樓。

    走得很慢,但是步伐卻不紊亂。

    果斷而又悲痛地遠離那個曾經夢想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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