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承諾 文 / 冰雨火
按著記憶中的路線熟門熟路地走過了幾條小路，謹譽沒多久便見到了久違的家。
謹譽的家建在一條寬闊的河邊，河畔三三兩兩種植著一些柳樹，如今恰是夏天，纖細的柳枝都長滿了碧綠色的柳葉，枝椏隨風搖曳，在帶給了這小村一些綠意的同時，也是無形間使人的心情都清爽起來。
「呵呵，是雨兒啊。」謹譽的腳步沒有停滯，走馬觀花之下，謹譽也是很快便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此刻，在一棵枝椏茂盛的柳樹底下，一位身穿花布麻衣的小女孩正到處張羅著自己可愛的小手，採摘著河畔邊的花朵，一張胖嘟嘟的小臉上，神情專注之極。
見自己妹妹對自己的到來渾然不覺，謹譽也是壞笑了一下，當即便是放輕了腳步緩緩來到雨兒的身後。
「一朵，兩朵，三朵……咦，才三朵……哦，這裡還有，啦啦啦，小花小草陪我玩……」
面對近在眼前的雨兒沉浸在自己天真的世界裡，而自得其樂的萌態，謹譽強忍住笑意，小心翼翼地從自己背後的包裹裡拿出了那個自己花大價錢買來的琉璃掛珠，然後輕手輕腳地拈起那根透明細線，將之靜靜垂掛在了小女孩眼前。
「耶？好漂亮的珠子啊！」雨兒一見自己眼前驀然出現了一顆不知名的紅色珠子，頓時訝異地喊了出來，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也是轱轆轆一轉，死死地盯住了那顆珠子，兩隻小手儼然已經有蓄勢待發之勢了。
不過小女孩還是蠻機靈的，視線上移，當她瞅見那拎著透明細線的手時，一切於她來說都算是水落石出了。
當即小女孩的眼睛便是彎成了兩個月亮，帶著久違的欣喜與想念，她眼眶一紅，連忙轉身，不顧一切地撲在了謹譽的懷裡，哽咽道：「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看著在自己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的雨兒，謹譽心裡頓時也是有種莫名的心酸。
距離謹譽上次回家，已是相隔了有一年時間，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對於雨兒這樣的孩子來說，卻是十分漫長的。
家裡的父親雙腿殘疾，行動不便，母親為了照顧他，也是承擔了相當重的生活負擔。而自己的哥哥則是早在八歲便走出家門，到城裡去賺錢養家，儼然已是一個小男子漢了。
這些，雨兒都看在眼裡。
然而，雨兒雖小，她的心裡卻是十分內疚的，畢竟自己都是九歲了，出於一種最懵懂的責任感，雨兒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什麼也做不了，只有受到父母和哥哥呵護的份，這讓出生在這個貧苦家庭裡的雨兒很是自責，雖然平時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如今一見到自己從小便是引以為榜樣的哥哥後，她內心的各種委屈與痛楚也都是通過淚水發洩了出來。
雖然年紀上兩人只差三歲，但是謹譽的心性卻是早已成熟了許多，面對妹妹在自己懷裡的哭泣，謹譽也只能是裝作大人一樣對其加以安慰。
「好了，雨兒，不哭了，喏，這個給你！」溫柔地拍了拍雨兒的肩膀，謹譽拿出剛才的琉璃掛珠，放在手心後，便是遞給了雨兒。
「謝謝哥哥……」雨兒見狀也是馬上停止了哭泣，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後，便是重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接過謹譽手中的紅色珠子，雨兒也是迫不及待地將之佩戴在了小巧的脖子上，小嘴一咧後，臉上的欣喜之色已是不言而喻了。
「呵呵，我們家雨兒戴著真漂亮！」看著雨兒臉上又雨過天晴了，謹譽呼了口氣，再次揉了揉後者的小腦袋之後，便寵愛之極地誇讚道。
「嘻嘻……」得到了誇獎，雨兒得意地笑了起來，接著她轉念一想，道：「對了，哥哥，我帶你去看看爹娘吧，他們也肯定想死哥哥了！」
「嗯嗯。」謹譽笑著點了點頭。
「快走吧，哥哥！」雨兒連忙起身牽住了謹譽的手，滿臉笑容地帶頭往河邊的小木屋走去了。
任由前面雨兒拉著自己的手開路，謹譽隨意抬眼，正巧看見自家的煙囪裡正冒著裊裊的炊煙，同時空氣中還能依稀聞到一股誘人的飯菜香味，微微抿了抿嘴唇後，心裡也是頓覺溫暖了許多。
謹譽家的住處是一間簡單的小木屋，木屋整體顯得十分簡陋，屋頂也就是用厚厚的茅草隨意地遮蓋了一下，屋前堆滿了許多乾柴，謹譽知道，這些都是自己母親從大老遠的山上背來的。
腳步輕靈，謹譽一會兒便來到了家門口，家裡的門沒關，他也是一眼便看見了正在飯桌上忙著擺放飯菜的女子。
女子衣著樸素，每一個動作都嫻熟之極，卻又觀不出半分不。
從側臉看去，女子的臉頰略顯秀美，精緻嫩白的耳朵上方，秀髮隨意綰起，而不經意間綴下的幾縷青絲更是增添了她的幾分溫婉與動人。
此人正是謹譽的母親，舒婉。
「娘，哥哥回來了！」一旁的雨兒晃了晃謹譽的手臂，當即興奮地說道。
女子聞言，擺放飯菜的手臂也是驀然一頓，旋即便是朝著謹譽看了過來，看著眼前又是長高了不少，同時卻也瘦了不少的謹譽，她的聲音有些微顫：「譽兒……」
滿嘴的話，舒婉卻是將其只化為了兩個字，一張秀美的臉頰上，也是早有著無法抑制的淚水流了下來。因為不論是哪個母親，都是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哪怕受到一丁點苦的，而如今的謹譽卻是八歲便脫離了父母的呵護，八歲便要學會撐起這個家庭……他，已是失去了太多。
「娘……」謹譽的眼神停滯，他定定地望
著母親那張本該是絕美的臉龐，卻是因為繁重的負擔而變得憔悴起來，心中也是逐漸泛起了澀澀的酸意。
「來，別傻站著了，快進屋坐吧，飯菜也剛好都準備好了。」驀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太自然，舒婉也是連忙招呼了一下，走過來將謹譽和雨兒都拉到了飯桌邊。
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謹譽心裡也是暖暖的，雖然算不上豐盛，甚至可能連自己在徐家吃的下人飯菜都不如，但是，謹譽現在卻是真的快流口水了，且不說他大清早起來連飯都沒吃便往家裡趕，這一路上的爬行也著實是耗費了相當可觀的體力的。
於是，食慾催促之下，謹譽二話不說，便*起筷子對著飯桌上的飯菜瘋狂收割了起來……
一旁的雨兒和舒婉母女倆看著謹譽吃飯的豬樣，也是欣慰地相視一笑，然後自己也拿起筷子夾著小菜細嚼慢咽起來，看母女倆那般恬靜與淑女的模樣，儼然是與謹譽那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呀！臭小子！回來了只顧著吃飯，連你爹都不知道招呼一聲了啊！」這時，笑罵聲傳來，屋內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來人是一位約莫三十歲的男子，正坐著一隻簡陋的木製輪椅，他身板厚實，眉宇間隱隱透露出依稀的凌厲，只不過此時卻是被一臉的慈祥與柔和所代替了。
「爹爹！」雨兒一見，當即便是舔了舔嘴角的飯粒，然後親切地叫道。
「爹！」謹譽也是停下了手中的碗筷，看向了輪椅上的父親，聲音中有一種莫名的沉重感。
「今年在徐家過得還好吧？」謹父一手轉動著車輪，緩緩行到謹譽邊上後，便和藹地問道。
「嗯，過得好著呢，爹，你看，這是我今年攢的月錢。」對著邊上的父親笑了笑，謹譽也是急忙取下自己背後的包袱，將之遞了過去。
「呵呵，譽兒，辛苦你了……」接過謹譽遞來的頗有份量的包袱，謹父也是柔和地一笑，他能知道謹譽為此付出了多少，他也明白謹譽剛才那句並不是真心話，他雖然表面上一直沒有點破，但心裡卻是十分清楚的，自從徐家老家主去世後，謹譽過得並不好，這從兩年前謹譽帶回家的逐年減少的薪酬中便可以看出點端倪了。
「不辛苦，不辛苦，男子漢，大丈夫，沒有付出，哪來的回報啊！」聞言，謹譽搖了搖頭，又挺了挺胸膛後，便是滿臉正色地說道。
「哈哈哈！說得好！不愧是我謹天齊的兒子！」看著眼前懂事的謹譽，謹天齊心中也是感到十分欣慰，當即便是大聲稱讚道。
謹父的笑聲很是豪放，肆無忌憚地迴盪在這略顯昏沉的屋子裡，竟是令得屋外的黑暗之色都黯淡了少許。
「爹，你的腿……你的腿我將來一定會幫你治好的！」靜靜地聽著自己父親快意的笑聲，謹譽微蹙著雙眉，神色認真而又複雜地看著自己父親已經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雙腿，竟是突然如此說道。
「我一定會找到方法讓爹你重新站起來的！」
「……」聞言，謹天齊的嘴唇卻是很不自然地囁嚅了一下，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口，只是帶著略微泛紅的眼眶，重重地拍了拍謹譽的肩膀。
「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