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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婚事 文 / 為伊憔悴

    正月初八,吳府宴請是本族親戚和楊氏娘家親戚,自然吳老爺嫡妻娘家人,也不能不請,吳老爺嫡妻柏氏的娘家已沒什麼人,就一個同父異母庶出的兄弟,她出閣時,尚在襁褓.

    柏舅爺生母出身卑賤,柏氏的母親不許進門,養在外面,待柏氏出嫁,家產一半給柏氏做陪嫁,柏氏的母親的嫁妝體己錢悉數給柏氏,因此,吳老爺生意蝕本,短錢使,靠妻子豐厚的嫁妝,渡過難關,東山再起,柏氏一死,楊氏掌家,柏氏嫁妝掌握在楊氏手裡。

    柏老爺死後,柏氏的母親丈夫死了,女兒沒了,在族人勸說下,認下柏舅爺,那時,柏舅爺生母已死,柏舅爺已通人事,跟柏氏的母親關係淡漠,自然對長姊和外甥女也不親近。

    吳老爺繼妻楊氏的父親曾任知縣,後因糧庫失火,玩忽職守入獄,楊氏的母親家產變賣,四處告貸,籌不足銀兩救丈夫,一股急火,身染重病,撇下楊氏姊妹去了。

    楊氏勾搭上吳老爺,成了吳府當家主母,吳老爺拿出銀兩,替岳父開脫罪名。

    如今楊氏的妹子嫁給江南三大茶商之一申家,楊氏一門風生水起。

    柏舅爺坐在廳堂一角落,吳府親眷族人,大多奉承楊氏娘家人,柏舅爺冷落一旁。

    柏舅爺冷眼看吳府奢華,心底不服,暗想,我柏家的家財,你吳家擎受,我柏家反倒沒落,趕不上你吳家,當真嚥不下這口氣。

    吳淑真差晚秋去前廳請柏舅爺,朱婆子奉太太命監視吳淑真主僕,看晚秋往前廳去,急忙去告訴太太。

    楊氏陪著一干親戚女眷,看朱婆子慌張進來,遞了給眼色,二人出去偏廳,朱婆子自上次因她誤事,太太念在她出力分上,網開一面,朱婆子這次不敢疏忽,悄悄伏在楊氏耳邊嘀咕幾句。

    楊氏不屑道:「柏家那雜種能有多大能耐,看他能把天翻過來。」

    馬婆子忙賠笑道;「那是,老奴是怕大姑娘生ど蛾子,前的事老奴總覺得其中哪裡不對勁。」

    「你盯著他,不許離開半步,聽他們說什麼。」

    朱婆子得太太吩咐,回前廳看柏舅爺不在,問下人說柏舅爺在偏廳等姑娘,疾走跟去內宅偏廳,正好看見大姑娘吳淑真由晚秋扶著往偏廳來。

    堆上笑臉,一陣風地迎上前,「姑娘怎麼出來了,外宅宴男客,姑娘若有事,吩咐奴婢就是。」

    吳淑真冷淡地道:「我想跟舅舅說幾句話,媽媽要不要聽。」

    朱婆子面露尷尬,「姑娘耍笑老奴,前廳宴客,下人都忙那頭,老奴是怕姑娘一時使喚,找不到人。」

    吳淑真徑直朝偏廳走去,進門就見一年輕男子站在西牆一幅畫軸前,穿著灰青綢棉袍,不寒酸,也不華麗,那男子聽門聲,調轉頭。

    吳淑真上前蹲身一福,「淑真見過舅舅」

    柏舅爺神情淡淡的,沒有親人見面的喜悅,「是外甥女,我都認不出來了」

    「甥女身體不好,一直未能拜見舅舅,是甥女禮數不周。」吳淑真低身福了福。

    「這卻怪不得甥女。」

    二人落座,柏舅爺道;「每年過府,姐夫都說你身體不好,不能出來見客,身子大好了。」

    柏舅爺純粹的客套,絲毫無關懷之意,

    柏舅爺開了家商號,察言觀色乃商人本色,看甥女笑容牽強,又看旁邊那老婆子眼睛像鉤子似的,心裡明白無母甥女日子不好過。

    吳淑真問舅舅生意狀況,柏舅爺眼神中有些許無奈,手頭空乏,鋪子生意冷清,只淡淡地道:「還過得去,家小尚能混口飯吃。」

    吳淑真心裡有數,柏舅爺來吳府受冷落怠慢,在吳家人眼裡就是上不得檯面的小生意人。

    甥舅之間沒什麼話說,柏舅爺見過甥女,便叫下人告訴吳老爺一聲,推脫家中有事,先走了。

    朱婆子沒聽出什麼要緊的話,略失望,回楊氏去了。

    吳淑真扶著晚秋往回走,晚秋道;「舅爺態度冷淡,跟姑娘不親近,吳家人瞧不起舅爺,說話也沒有份量,姑娘的親事幫不上忙。」

    吳淑真冷笑,「你看楊家,現在人五人六,忘了當年落魄。」

    「他們明著欺負姑娘是孤女,沒人撐腰,太太才有恃無恐糟踐姑娘。」

    吳淑真道:「我今見舅父,就是想知道他家境,探探他可還有幾分親情。」

    苦笑搖頭,「可惜,陌路一般,但不管怎樣,他是個正經人。」

    吳淑真暗想,當年母親把柏家家產帶到吳家,以至吳家興,柏家沒落,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若吳柏兩家掉個,今日又豈是這般艱難,也難怪舅舅對自己薄涼。

    上房

    楊氏手裡拿著大姑娘吳淑真的生辰八字,官媒提的兩戶人家,一個是張尚書的公子,張尚書辭官歸鄉,只有一個嫡子,秉性風流,府裡但凡看得上眼的丫鬟,盡數收在房中,尋常花街柳巷,就連有幾分姿色的姑子都不放過,可謂荒唐透頂,品性惡劣。

    邵千戶,邵英傑官居正五品,嫡妻未進門,就與婢女有染,生下一雙兒女,嫡妻死後,預把卑賤女扶正,本朝法度不容,一日為妾,終生為妾,邵英傑又預以妾做妻,不娶正室,邵家老太太嫌名聲不好,妾室終究無法拋頭露面,出面應酬見人,家中無人主持中饋,邵千戶事母至孝,不敢違拗母親的意思,勉強答應續娶一房妻室

    室。

    大姑娘吳淑真早過許嫁年齡,只有給人做填房,官媒提了幾戶人家,楊氏千挑萬選,才挑中這兩戶人家。

    楊氏猶豫幾日,朝身旁貼身大丫鬟珊瑚問:「這兩戶人家比較起來,那一家略好些?」

    珊瑚想想,「奴婢以為張尚書公子好,頭婚,過門是嫡妻,張尚書夫婦重嫡,聽說嫡子女出生前,兒子胡鬧,卻沒讓妾室丫鬟生子,喝了避子湯,少爺胡鬧,公婆明理,大姑娘嫁過去,名分地位穩固,姑爺胡鬧有限,不過多幾個妾。」

    「邵千戶,把妾做妻,妾有兒女依仗,又有男人寵,正妻進門,,不過是擺設,受冷落,日子難熬,眼看丈夫跟妾親近,是女人那個能受得了。」

    楊氏聽珊瑚一番話,有了主意,招呼,「來人,去請官媒。」

    官媒在吳、邵兩家來回跑了幾趟,自古差人的腿,媒婆的嘴,兩頭一攛掇,邵家老太太聽條件,很滿意,邵千戶母命難為,勉強應承下來。

    未出正月,吳府大姑娘的婚事就定下來。

    二月二,柳絮在吳府最後一日,要辭工回周家,廚房婆娘們都不捨她離開,陳貴家的道;「柳絮,年節廚房忙不開,顧短工,我還跟主子提你。」

    六子媳婦嘴快,「我聽周大娘說,出了年,拾掇房子,給柳絮她小倆口圓房。」

    陳嬸子朝她擠眼睛,意思她哪壺不開提哪壺。

    六子媳婦打嘴,「你看我,嘴又沒把門的,竟亂說。」

    夏婆子拉著她的手,「你有空就過來玩。」

    柳絮心裡難過,冷丁離開,有點不捨。

    陳貴家的道:「柳絮,去給各房的主子磕個頭。」

    柳絮先去上房,楊氏坐在西間炕上,柳絮趴在地上叩了三個頭,起身,楊氏和氣地道:「你手腳利落,日後廚房缺人手,找你來,你可別拿大。」

    柳絮束手,恭敬地道;「柳絮聽太太吩咐。」

    楊氏朝丫鬟道;「去取半弔錢」

    柳絮趴地叩頭,「謝太太賞」

    手裡捏著半弔錢走到堂屋,看一眼揣在懷裡,儉省著用夠幾個孩子半年花銷,她在吳府幫工月錢直接讓周大娘領去,都沒過她的手。

    剛想邁步出門,「哎,叫你蠢貨」

    柳絮停住步子,吳景玉站在東間門口叫她,柳絮走過去,「小爺叫奴婢有事?」

    吳景玉朝屋裡地上指了指,「這些破紙,你都拿走吧」

    柳絮笑了,趕緊跟他進屋裡,滿地紙張和廢紙團。

    蹲地剛捏起一張紙角,吳景玉伸腳一下踩住,「慢著,我還要考考你。」

    「你若能背出論語,我就讓你拿走。」

    又指了指桌上厚厚一摞子紙,「你要是能一個字不差背出來,連這些你都拿走。」

    柳絮心裡一喜,佯作膽怯,「奴婢要是背不出可怎麼辦?」

    吳景玉翻翻白眼,「背不出就趴在地上,讓我騎。」

    柳絮佯作不大情願,「奴婢試試,小爺說話算數?」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吳景玉拍拍胸脯,撇撇嘴。

    跟吳景玉的小丫頭直使眼色,小爺明顯刁難她,柳絮裝作沒看見。

    柳絮手背後站著,揚起頭,朗聲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

    柳絮論語背得爛熟,因此,語句流暢,待她背了論語的三分之一,吳景玉堵住耳朵,「好了,好了」

    柳絮停頓,吳景玉驚奇地看著她,「小爺三日才背了十句,蠢貨,你是怎麼背下來的。」

    柳絮扯謊道:「奴婢家隔壁有個書生,每日在院子裡背這勞什子,奴婢就記住了。」

    吳景玉半信半疑,心服口服,指著桌子上,「你都拿走吧」

    柳絮看桌上厚厚一疊紙,足有五六十張,飛快拾起地上,把桌上的一併拿了,夾在腋下,倒退出去。

    柳絮去二姑娘房中叩頭,二姑娘吳婉真梳妝台上擺著幾個打開的首飾盒,正挑首飾,順手把一對色澤偏暗的銀鑲珠子耳墜遞給她,「拿去,聽說你快嫁給周大娘的兒子,這就算是賀禮吧。」

    提起周天福,柳絮心裡像吞了個蒼蠅,接過耳墜,叩頭謝賞。

    周興倆口子在吳府有些體面,主子們對周大娘的媳婦格外高看一眼,一般奴婢去留,無人當回事。

    柳絮辭別主子,想出府去,剛往南走,突然想起,大姑娘屋裡沒去道別。

    就折回,天色暗下來,月光也不甚明亮,柳絮斜插道過去,堪堪要上夾道,前方夾道一黑影,匆匆走過,屏門上一盞燈光,照見她的臉,柳絮驚訝,她認識,那不是太太屋裡的珊瑚,柳絮等她過去半天,才上了夾道,珊瑚轉過一道門,沒了影子。

    柳絮日日走,知道這條路通向大姑娘吳淑真的屋裡,難道珊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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