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九十九朵玫瑰 文 / 瀟瀟梧桐雨
七、九十九朵玫瑰
白梅剛來到藝術團,就收到花店送來的一大捧火紅的玫瑰花。足足九十九朵,上面還沾滿晨露,嬌艷的足以羨慕死團裡所以的小姑娘。
「白姐,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生日嗎?」吹黑管的陳晨問到。
「哇!好漂亮的花呀!這麼一大捧,上次小敏也收到過,應該是九十九朵。是吧小敏?」胖胖的雯雯問到。
「是的,那是我過生日時我男朋友送的,花了一千多塊錢,好貴的!」
順著小敏驚異的眼神,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白梅身上。只見她拿出藏在裡面的心形小卡片,上面瀟灑遒勁的筆體更證實了她之前的想法,喬奕,是他沒錯。其實她早就知道他是個從不肯輕易妥協的人,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用這麼招人眼目只配哄哄小姑娘的招數。
「哦,一個老朋友送的。他……剛回國,想給我個驚喜。」淡淡的回答,掃除了眾人心中的好奇。當然,相信的人並不多。
一上午緊張的綵排分散了大家對那束玫瑰花的注意力。只有白梅一心二用,不論彈奏什麼樂曲,腦海裡浮現的總是那捧火紅的花和喬奕那張剛毅冷峻的臉。
中午,小許和周海叫白梅一起出去吃飯,被她婉言拒絕了。獨自一人留在排練室,她又彈起了那首《葉塞尼亞》。這首曲子,她已經很久沒彈了,最後一次彈起,應該是在喬奕過生日的派對上吧!他為了讓家人和親友都認識自己的女友,特意安排在開場儀式前讓白梅彈奏一曲。那天,她身著一襲藍色雪紡裙,和同學聚會時的那件十分相似,披瀉的長髮在兩邊各束起一個小小的髮髻,靈動的音符,動聽的旋律,把人們帶到曾經觀看過的影片中那一個個感人的情節中,直到音樂停止,許久,大家才從那境界中回過神來並報以熱烈的掌聲。喬奕熱情的拉著白梅的手,用自豪的聲音介紹到,「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白梅。」當時的她覺得好幸福,以為可以一輩子和他在一起,永遠都那麼相愛。可命運多舛,她沒能抓住幸福的尾巴,與它失之交臂了。
熟悉的樂曲聲停止了,白梅趴在琴鍵上,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永遠不變的是音樂帶給人的感動,可曾經感動過的心卻變了。
往事一幕幕,傷心一幕幕,不願回憶。怎奈思緒的閥門已經打開,由不得她。
宿舍裡,李美娜和楊藝又開始廣播新聞了,白梅躺在床上,期待著她們說些關於喬奕的事情。每天晚上臨睡時,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這個頻道,就叫他「喬奕新聞直播間」好了!
「那個經濟系的張雨萌原來是喬奕的女朋友!」楊藝眉毛一挑一挑的說。
「就是那個每天陪他去食堂吃飯的女孩兒吧!」代春顏應和著,她正在往腳上抹油,她從小在f城長大,那裡氣候潮濕,所以自從來到b市後,她的手和腳就發乾發裂。
「你見過她?」李美娜鼻音裊裊,扭著脖子問。
「何止見過她,我還看見她和喬奕一起去小食堂吃飯呢!是吧,白梅?」
怎麼把我也揪出來了?白梅眉心一皺但還是配合的回答,「哦……是的。」
「但是我敢保證,那女的絕對是單方面喜歡喬奕的,人家喬奕看都不願意看她,是她死乞白賴寧賴上人家的!」代春顏心直口快,她就不怕這二位明天再把她的話廣播出去?
「你怎麼知道?」楊藝比李美娜說話含蓄一點。
「那天,我和白梅去小食堂,喬奕一進去那個張雨萌就狂叫,我看他一臉的不情願。」
天哪!這個代春顏可真會編故事,她那天眼睛就沒離開過那盤糖醋裡脊她哪還有眼睛去觀察喬奕的表情?再說,他們離得那麼遠,而且是背對著背,純屬於胡說八道!白梅躺在上鋪,都快被她這個豬一般的隊友氣炸了!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證明我還是有機會的。」李美娜仰慕喬奕已經很久了,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捕捉所有關於喬奕的新聞,大事小事,有的事,沒的事,她都要調查的一清二白,簡直就是沒事兒找事兒!
「哈!明天我就告訴謝雲天,說你不要他了,你喜歡的是喬奕!」楊藝抓住把柄,戲謔李美娜。
「你敢!損友,絕對的損友!」李美娜指著楊藝,臉漲得紅紅的,平日裡寡白的一張臉終於有了些許血色。
「誰讓你和我搶喬奕的!你已經名花有主了,還這麼花心,真是個巨色!」
「再給你加個提手旁和絞絲旁。」
「什麼意思?」
「一看小學時語就沒學好,巨色,加上偏旁就變成拒絕,你呀!拒絕張夫,田海,方學斌,那麼多優秀的男生都被你拒之門外,原來是要騰出你處女之身追求喬奕呀!」
「去你的!」這次輪到楊藝臉紅了。
白梅把頭藏進被子裡,不願再聽她們呱噪的爭吵了,「總有一天你會主動承認認識我的!」喬奕的話迴盪在耳邊。我早就承認了!可是,你還會承認認識我嗎?
接下來的日子裡,白梅陷入深深的自責和嫉妒中。每當她看見他在球場上瀟灑的身影,聽到周圍的女生發出的驚歎時,她就匆匆離開,生怕自己被他發現如此的狼狽。我在暗戀他嗎?有一天,她終於想明白困擾自己許久的到底是什麼了。是的,我一直都在暗戀他。我心心唸唸想著他,期待遇見他,偷窺他,我把自己弄的像個怨婦似的,我該怎麼辦?
「啊!」一不小心,她踩空樓梯摔下來,頭撞在水泥檯子上,鼓起一個大包,腳也崴了,站都站不起來。望望四周
,怎麼沒有一個人?也難怪,這是午休時間,該休息的休息,該約會的約會,只有她在藝術樓裡發瘋似的練琴。這下好了,下樓時心不在焉的,破相了。
坐在地上,白梅疼的渾身發抖,糟糕,腳踝腫起來了,她試著想站起來,可腳還沒著地就疼的滿頭大汗,「啊!」她再次跌坐在地上。這時,一雙大手將她攔腰抱起,「喬奕!」她驚呼,「怎麼是你?」
「為什麼不會是我?」他的眉毛擰成了一個肉疙瘩,「別亂動!大中午的不睡覺來練琴,低著個頭卻不懂得看路,能從那麼高的樓梯上摔下來!」稍微舒展開點眉心,擔心的問到,「疼嗎?」
「嗯!」她點點頭,「不!」又搖搖頭。
「是不是摔傻了?連疼不疼都不知道了!」怎麼聽起來挺好笑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變得嚴厲起來了?她用一隻手捂著臉,害羞的不敢看她。
這麼大了還這麼愛臉紅。他笑了笑。她透過指縫看見他笑起來腮邊還有一個大酒窩,也輕聲笑了起來。
「還好沒傷著骨頭,但筋扭傷了也不好恢復。」校醫室裡,頭髮花白的老大夫用手揉著白梅的腳踝說。
「這幾天不能下地,等淤青消了再走路。」
「啊?那我還怎麼練琴呀!」白梅驚呼。
「你去哪兒,我背你。」喬奕淡定的說。
白梅的臉「呼」的一下又紅了。
「對,讓這個小伙子背你,好好考驗考驗他!」老大夫年紀雖然大了可心還蠻年輕的。
「哈哈!」在一旁等著看病的幾個同學不禁笑了起來。
喬奕忍著笑歎了口氣,「哎,追你可真不容易呀!」
白梅紅著臉笑著望望他,「我認識你。」她小聲說。
「什麼?你說什麼?我沒聽到!」
可惡,他要我當眾出醜!
「不理你了!」她別過臉偷笑,他把嘴湊到她耳朵上悄悄說,「你承認了?」見她羞紅臉不語,他繼續說到,「白梅,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望望他,她輕輕點點頭。他強忍著吻她的衝動,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一旁的幾個女生早就聽得清清楚楚,於是下午一上課,幾乎全校的人都在傳播一個消息,學生會主席喬奕有新女朋友了,是音樂系的鋼琴美女白梅。
「怎麼可能?我不相信!」李美娜氣的臉更白了。「昨天晚上談論起喬奕和張雨萌在一起的事兒,她還跟沒事兒人似的,今天就換成她和喬奕在一起了?這也太不靠譜了!」
「哼!這叫『會叫的狗不咬,會咬的狗不叫』,我看那個白梅整天裝的跟小龍女似的,其實,是個地地道道的狐狸精!」楊藝從牙縫裡擠出幾句尖酸刻薄的話。
「醋罐子被打翻了嗎?」代春顏站出來替白梅說話,朋友就是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為你擋住流言,聲張正義的那個人。「喬奕早就在追白梅了,他倆在一起那是遲早的事兒!」
「你怎麼這麼善變呀!昨天晚上你剛散佈謠言說看見喬奕和張雨萌去小食堂一起吃飯,今天就把女主角換了,您可真能吹!」楊藝邊說邊往天上看,李美娜配合到,「哎呀!這牛都被她吹上天了!」
「是,我是說看見他們一起吃飯來著,可我還說那個張雨萌是一廂情願,難道你倆忘了嗎?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嗎?那是因為喬奕在食堂主動和白梅搭訕,但被她拒絕了!」說完,代春顏像終於吐完心中的惡氣一樣,昂著頭,插著腰,氣的楊藝和李美娜直翻白眼。
「快看快看!喬奕背著白梅!」一個眼尖的瘦瘦的男生指著樓下喊。大家紛紛聚到窗前眺望。
「好溫馨的畫面哦,如果喬奕背著的是我,那該多好啊!」同班的一個女生羨慕的說。
「少白日做夢了!」另一個男生打擊到,「人白梅長得多純,咱們班的男生哪個沒暗戀過?被她拒絕的男生都能排一個連了!你,就別不自量力了!」
「你!」那女生舉起手裡的書就向他頭上砸,憤怒的說,「竟敢羞辱我,看我不修理了你才怪!」
只見那男孩兒一邊捂著頭一邊喊:「姑奶奶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好了,你們別鬧了!」一個穿粉色裙子的女孩說,「喬奕背著白梅進來了!是要來咱們班嗎?」
「快!到門口看看!」不知是誰提議道。
接著,全班人又都向門口湧去。只有楊藝和李美娜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你快把我放下,讓大家看見多不好意思!」白梅不安分的來回蹬腿。「別亂動!」喬奕發火了,「再動我就當眾吻你了!」
白梅一把摀住嘴,再往前一看,天哪!班門口站著一群人,她嚇得氣都不敢出,底下頭,感覺臉熱的像著火似的。
喬奕則一臉坦然,「你的座位在哪兒?」他站在講台上問。
「啊?哦,在哪……」白梅指著自己的座位結結巴巴的回答。
喬奕徑直走過去,輕輕把她放下,長呼了一口氣以後笑著說:「鼻涕蟲,你可真沉啊!」
她望著他熱的滿頭大汗的模樣,「噗嗤」一聲也忍不住笑了。
「下了兩節課後我來背你去食堂吃飯,記住千萬不要下地,更不許讓別的男生背你!」
「呦!」圍觀的男生
齊聲唏噓。
「白梅,下課以後我背你吧!我比喬奕高。」一個高個子男生起哄的說。
「還是我背你吧!我比他胖!」
「我背我背!」另一個又瘦又小的也跟著起哄。大家都笑了,「你,算了吧!還不把咱能學生會主席的心肝寶貝摔壞?」不知是誰的毒嘴在發飆。
「哈哈哈!」大家笑的前仰後合。
「好了哥們兒,」一個和喬奕經常在一起打籃球的男生說,「你放心的去學你那些之乎者也的古和詩情畫意的唐詩宋詞去吧!白梅我幫你看著。誰要是敢搶在你來之前把她背走,你來了,就把我背走好了!」
「哈哈哈!」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白梅捂著個臉,連頭都抬不起來了。平日裡自視清高,如今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拿來當笑料,這還是平生第一次。
抬起頭來,淚水已經打濕衣袖,白梅彈起了那首《在水一方》,邊彈邊和著音樂輕聲唱著。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這首歌的歌詞是瓊瑤根據詩經裡的詞意改編的,既秉承了詩經四字一詞,詞尾押韻的特點,又將生僻的古換成通俗易懂的白話,把聽者帶到那霧濛濛,情切切,人渺渺,淚潸潸的意境中。其實,白梅就像歌曲中的那位佳人,在男和喬奕的眼中,她永遠都那麼美,那麼遙不可及。
晚上下班,白梅回到家意外的發現男比她先到家,而且還準備了晚餐。雖然是叫的外賣,但菜色都是選她愛吃的點的。
「你回來了?」她邊換拖鞋邊說。
「嗯,坐下來吃飯。」他早就餓了,這幾天吃盒飯吃的都膩味了。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好,你先吃,我去洗洗手。」
來到衛生間,她特意照了照鏡子,糟糕,白天哭的眼睛略微有些發紅,急忙往臉上撲了層粉,不行,太白了,又用手抹了抹臉,等出去時,男已經吃完一碗米飯了。一臉不高興的看著她。
「你是故意躲著我吧?」
「怎麼了?」白梅一臉錯愕。
「你既不想接我的電話,也不想看見我,早晨故意不接我電話,回到還家躲在衛生間不想和我一起吃飯!」他舉著筷子在空中飛舞,真像個喜歡發號施令的領導。
「對不起,早晨忙著排練在手機鎖櫃子裡,下午……」
「別再說了!我不想聽!因為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逃避我的借口!」
「我為什麼要逃避你?」
「為什麼?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你自己照照鏡子,你滿臉寫的都是另一個男人的名字,喬奕,喬奕,喬奕!」他伸出食指胡亂在她身上捅,「這兒,這兒,這兒,還有這兒,全都是!」
「你瘋了!」白梅哭著說,「你好幾天都不回家了,一回來就挑我的毛病,找我的不是。你就是想讓我心甘情願自覺離開你,好讓你這個市長秘書的名譽不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好,今天我就成全你,我走!」
「回來!他一把抓住了她,想走?沒那麼容易!以前喬奕沒回來的時候你死都不肯走,現在,他剛回來沒幾天你就忍不住了?你怎麼就那麼著急?你以為我會把你這塊大肥肉拱手讓給他嗎?」
啪!沒等他話說完,一個巴掌就落在他臉上,白梅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說:「住口!別再說了!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再聽到那個人的名字,也不想再忍受你刁鑽古怪的性格。我活的好累,能讓我安靜一會兒嗎?」
望著她滿臉委屈,滿臉眼淚的模樣,他捂著臉,搖搖頭,心痛的說:「你活的累,我活的就很輕鬆嗎?作為妻子,你關心過我的工作嗎?你知道我在外面有多麼辛苦嗎?你為我做過幾頓飯?說過幾句貼心的話?沒有,你關心的只有你自己,綵排,演出,演出,綵排,你們學音樂的人都這麼清高嗎?難道音樂能當飯吃嗎?」
他的這幾句平平常常的話道出了這幾年來隱藏在他心靈最深處的感受,以前他從沒對她說過,今天,聽了以後猶如當頭一棒,敲在白梅心上。她不禁反思,是呀,這些年,她只顧著對影自憐,從沒真正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去精心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反而是他,一半生氣一半關心的照顧著她。他倆都沒有父母和兄弟姊妹,僅有的幾個親人也都不在本市居住,長時間不來往也形同陌路了。他們只有彼此,卻又彼此傷害著,在生命的旅途中,兩個孤單的身軀獨自爬行,因為方向不同,而越爬越遠。
扶住桌子白梅跌坐在椅子上。望著一桌子的美食默默流淚。男則穿起衣服拿著公包頭也不回的走了。他絕對不會把她逼出家門的,如果要走,那也應該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