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1章 情之所至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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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盛二十九年夏,滄州孟府,知言十四歲
一連下了數日瓢潑大雨,河堤決口,淹毀良田無數,更有不計其數平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孟府在郊外的田莊也被淹,大水沖走了幾個莊奴,其餘人等連夜爬到高處,躲過劫難,也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故雨勢剛減弱,孟煥之帶著人奔赴城外,看著安置莊奴。眼看著三天過去,連人帶蹤影全都杳無音信,知言在房中坐臥不寧。
聽出去採辦的婆子說,滿城都是流民,米價貴得叫人咋舌,一小把青菜比往常貴十數倍。城中肉鋪卻無人光顧,大水淹死牛羊無數,誰能保證盛夏天擺著的肉新鮮。
另婆子帶回消息,城外水勢未退,因雨一直在下,道路泥濘不堪,偶有不慎陷到泥潭,頃刻便被吞沒,還要防著山洪,處處都是險境……
立冬見知言面色發白,打斷粗使婆子的談興,賞了荷包,打發她出去,轉頭開解知言:「姑娘,且把心放寬,姑爺經年在外走動,比這更凶險百倍的事都順當平安,現在定是在城外忙得忘記使人回來報信。」
知言也想尋個人說話分散精力,問起立冬:「都是長興同你說的,你也恁厲害,老訓人家,小心他反悔。」
立冬自幼心裡有主意,跟了知言十來年,做著大丫頭見過不少世面,長興比她小一歲,且生性單純,素日被治得服服貼貼,故對知言傳授心得:「姑娘,你是不知道,對男人只可給好心,不能給好臉。長興的爺娘本就管著府裡前後院,我再讓著他,不得讓人欺到頭上,怎麼還幫姑娘立威。」
知言莞爾,打趣說:「你個鬼丫頭,劉媽媽和劉管事中年得子,當成寶貝一般,讓你日日呵來訓去,指不定怎麼心疼。你呀,還是收斂著點。」
立冬穿著淺綠夏衣,俏麗明快,整個人帶出清爽之氣,氣定神閒說話:「他們只瞧見我厲害,我對長興的好怎麼沒人看見。」
知言故意問道:「你有什麼好處,我可是沒瞧出來。」
立冬面上現出可疑的紅色,瞪著知言:「姑娘,你可勁促狹,等將來,有的是讓我們打趣的地方。」
知言裝傻功夫一流,眨巴眼睛問:「到底是什麼,你們都不說,讓人好生納悶。」
立冬被問住,滿是憂愁看向知言,盤算著回頭找聶媽媽商議,尋個機會大致講解幾句。這麼傻的姑娘,秦家幾個小姐裡的頭一份。
知言收了捉弄的心思,正色說:「你和冬至為了我,都不急著出嫁。長興還好些,柱兒見天站在二門處,地上生生踩出一個窩來,指不定心裡怎麼恨我。」
冬至在旁插話:「他敢,沒有姑娘,哪有我和立至的好日子。原先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都是二十好幾才出嫁,我倆也能等到那時候。」
知言謝過兩個大丫頭的心意,再與她們閒話半日,等到晚飯時依然不見孟煥之露面,她不免有些心焦,站在屋簷下張望,復又回到屋裡。不知幾許時辰,才聽得院中婆子們嚷叫,大爺回來了。
知言起身往外奔,茫茫夜色中,憑著感覺直撲進一人懷裡。
孟煥之在外奔波數日,疲憊不堪,帶著滿身泥污回府,怕知言掛念,直奔後宅,不料小娘子撲了出來,軟香溫玉在懷,他也覺心方定。
熱水早都好,孟煥之自去沐浴,知言也換了衣服,坐在桌旁等著一起用晚飯。等孟煥之出來,她才看清楚,幾天功天,生生瘦了一圈,眼睛失了神釆,快困得睜不開。
莫名的火從心頭竄起,知言毫不客氣訓起孟煥之:「出門整整三天,一點音訊全無,你倒是打發個人回來……」
後面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嘴被堵上,準確的說,被另一張嘴給堵上。
事出突然,知言懵了,一時大腦一片空白,任由孟煥之肆意擷取,他的手臂強健有力摟住知言後背,另一隻手扶住她的頭不容躲閃。兩人親密無間的距離,慣用的松脂香,沐浴後帶著的水汽縈繞在知言的鼻間,她只聽見自己的心跳。
就在知言感覺快喘不氣,孟煥之才放開她,依依不捨輕琢唇邊、臉頰、鼻尖,小心翼翼地留戀,眸色深深欲吸卷眼前人。
知言的第一反應居然去看屋裡有沒有人,早在孟煥之出來後,下人們全都有眼色退出,她當時沒察覺罷了。再者,近一年時間,只要他們兩人在屋內,立冬也多半領著人全候在廊下,知言情急下也忘記這茬。
知言的呆樣子落入孟煥之眼,暗中好笑,出去數日,方體會時刻念著一個人的滋味,方才舉動,情之所至。他拉知言坐下,再認真看小娘子,用手指輕輕撫摸過眉眼,最後落在紅唇上,嬌艷欲滴。
見孟煥之出神,知言又想起前面沒說完的話,狠捶他的胸膛。孟煥之手下微用力,將知言緊摟,嘴唇在她的鬃角、發間蹭來蹭去,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知言,我也日思夜想。」
知言賭氣的說:「誰想你了。」她見孟煥之又要張口說話,伸手摀住他嘴,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嗓子都啞成這般,就少說幾句。」
孟煥之眼中帶笑,吻了一下知言的手,緊接著說:「非禮」
許是帶有別樣意味的兩個字讓知言緊繃的神經放鬆,她也不再賭氣,將頭臉埋在孟煥之脖頸間,半是抱怨半是訴苦:「府裡只剩幾個粗使婆子並看守大門的兩個老家丁,城中流民頗多,你又不在家,我提心吊膽,睡不踏實。「
孟煥之輕聲說:「我都知道,心內如
如焚,實在是抽不出人手給你報信,外間的事回頭再與你細說。」
「嗯」知言應下,背倚在孟煥之的臂彎,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十指交錯,覺察到異樣,她翻開孟煥之的兩隻手,佈滿因起了水泡磨破後的印記。
知言驀地站起身,上下審視孟煥之,掀開他的衣領瞧,仔細檢查一遍,見別處沒有傷,才出置物格中拿出外傷藥給孟煥之敷上,嘴裡不饒人:「你連自個的身子都顧不好,還怎麼護我。」
孟煥之放鬆身子任知言折騰,微漾笑容,眼睛不離知言片刻。
知言敷完藥,抬頭見孟煥之昏昏欲睡,拉他起來,推到飯桌前坐下,親自布菜,瞧著他還有幾分胃口,自己也草草用了半碗飯。
可是飯後,孟煥之沒有回前院的意思,已躺到裡屋床間,丫頭婆子們裝作沒看見早早掩門出去。知言心說誰怕誰,你還能吃了我不成,也就從善如流,自己卸開頭髮,換了寢衣,上床躺下。
知言剛躺下,就被身邊的人伸臂攬過去,灼熱的氣息噴出,吹得她耳根子發癢,冰涼的嘴唇摸索著從耳朵到鼻間,從額頭到下巴,最後落在她的唇上。
知言微張口回應,手臂也伸到孟煥之脖頸處摟著他。
受了鼓舞的人更加肆|虐,手下也開始不老實,遊走在各處。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停下,將臉貼在知言臉上,說話聲調與往常不同:「睡吧」
知言忍不住笑出聲,對面的人有些慍怒,手底下用勁,啞聲說:「不許再笑。」
知言摸著孟煥之滾燙的臉,在他唇上輕琢一記,回道:「好」
兩人相偎睡去,待天大亮時,知言先醒來,偏頭瞧見孟煥之睡得香甜,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五官無瑕,玉質清資,秀色可餐。她輕手輕腳下床,拿了衣服到西邊書房穿好。
孟煥之真是累了,今天沒驚醒他,知言出去喚了丫頭過來讓備好早飯,無視大家玩味的眼神,她一向臉皮厚,不怕。
又立冬說長興帶著人天亮才回來,同行的還有數十個莊奴都在前院。知言聽後明白,吩咐下去讓好生安置,做了熱湯,換過乾淨衣服後,先安頓在幾個客院內,等孟煥之睡醒再說。
此後數日,孟煥之再無消閒時光,因水患引起疫病,他成日奔波在城中各處粥棚及災民聚集之處,雖是守孝期,然在做善舉,便也無人有異議。
待清閒下來,孟煥之才說起當時情形,因數十個莊奴攀爬之地陡峭險要。因一門心思逃命,上時不覺得什麼,待往下走時,全都腿軟,個個嚇得不敢動,他帶長興及幾個慣在外間走動的長隨,尋個長繩索,挨個相攜救下來。又回程路上泥濘難當,為躲過山洪,繞了遠路,這才遲了。
知言不依不饒:「你只知救別人,以身犯險,眼裡就沒我。」
彼時孟煥之歪在榻間養神,聽言後湊到小娘子眼前,正經說:「放在我心裡即可,在眼中讓別人瞧見如何是好。」
對於孟煥之越來越不正經,知言已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