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秦玉郎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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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節後,秦家兒郎與人約好擊鞠。依著舊例,家中姐妹都要前去助陣添威,大太太帶著韓世華也同前往。
韓世華以前是韓家嫡女,如今是秦家長房長媳,成婚後頭回出門,正式以秦家嫡長孫媳的身份在燕京中社交圈中亮相,猶為重視。前幾日命丫頭婆子精挑細選出衣裙首飾,現觀她一襲大紅繡百蝶穿花衣裙,外罩妃色縷金珍珠流蘇褂,腰繫比目魚佩,頭梳飛燕鬢,點翠大鳳釵,寶石吊心抹額,腕上三副鐲子,指如玉筍。容貌雖只是中上,通身的氣度儀態,比起秦家眾姐妹恐只與知琴在伯仲之間。經方太君親自掌眼,點頭稱讚,這才乘轎往垂花門行去。
待換乘車時,大太太獨乘一車,知琴親帶著弟妹,欲以孔家嫡長孫媳的身份給她撐腰;知言帶著六歲的十三妹妹知媛上自己的車,知儀帶著十二妹妹知德,知帶著十一妹妹知容,知靜和知婕同車,韓世英與知嫻同乘一車,另後頭數輛車坐著丫頭婆子們。
行到外院與兄弟們匯合,除大爺秦明因路長雲即將臨盆,方太君發話讓他留守在家,其餘眾兄弟皆候多時。知言車門打開,一個淺藍身影直撲進知言懷裡,正是多日不見的秦昌,見了姐姐撇著嘴眼眶含淚快哭起來。知言看得好笑,輕摟過,柔聲問道:「你怎麼不去騎馬,坐到車上來了?」
秦昌輕吸鼻子說:「四哥讓我跟著你,來給姐姐幫忙。」
瞧著他的小模樣,便知又沒說實話。知言擰他的耳朵教訓:「這撒謊的毛病多早晚才能改過來,說實話,要不然等回府,我告訴四哥再把你拘在院中,過年都不放出來。」
秦昌瞥一眼小十三,得意地哼哼:「四哥不讓說。姐姐,我早上都沒吃飽。」他還撒起嬌來。
知言搖頭饒過小鬼頭,從車上暗格中取出一早備好的點心,又取下套座中裝著的烏銀茶壺,倒出一杯茶,遞到秦昌手裡。
秦昌當仁不讓,吃著點心,笑得沒心沒肺:「還是姐姐最疼我。」
小十三瞧著秦昌不順眼,搶著說:「才不是,九姐姐最喜歡我。」
秦昌不滿地瞪知言,讓她說實話,知言使個眼色:「這麼大的人,還是個爺們,跟妹妹爭寵,羞不羞。」
秦昌膩歪到知言身上,衝著知媛示威,知媛有樣學樣。知言無語,好吧,都是小孩,能理解。一路上,兩人盡鬥嘴,待到別院下車時,分別扯著知言一隻手,大有佔為己有之勢,幾個姐姐都在笑。
知畫不在,知嫻不理事,知靜隱然是姐妹之首,貌似她從貼身丫頭的背叛中走出來,面容雖清淺,帶笑招呼道:「九妹,快跟上。」
知言就這樣攜著知媛和秦昌走向樓梯,不料斜面衝來一個人呼喊:「九妹,十三表妹。」知言聽見這聲音恨不得立時飛回家去。
張盛奔到眼前,笑嘻嘻地說:「九妹,我今天特意帶來新得的良駒,可是萬金難求的汗血寶馬,你也瞧一眼走。」伸手欲拉知言,秦昌擋在中間,迎上前甜甜地喊:「盛表哥,能否讓我也觀一眼。」
張盛驚訝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秦昌,再瞄瞄知言,如此幾個來回,大聲發笑:「九妹,這就是十二表弟?」說完覺得更好笑,俯下身跟秦昌對眼相看。
知媛瞪圓眼睛,不滿地看向張盛。
秦昌趁機纏上去:「表哥,我同你一起去看寶馬,我也新得一匹良駒,前幾日韓家哥哥才送的。因還沒學會騎馬,只在家中閒置,表哥,教我騎馬好嗎?」
張盛被秦昌哄得連連應下,拉著秦昌往校場角落走去,走出兩步才想起來招呼知言:「九妹,你也一同去。」
秦昌插話:「九姐姐今天要在樓上做詩,若要跟去了,回家定要受罰。」
知言面現愁容,點頭附合:「父親說要看我的章有無近益,做不出來惹惱他,可是不好。」
張盛想起英國公教訓自己的手段,覺得受罰是很痛苦的事,正在猶豫間,秦昌雙臂叉腰揚起下巴衝著知媛示威:「十三妹妹,我要和盛表哥一起看汗血寶馬,你卻不能,哼!」
知媛心中本就不痛快被激怒,犯起牛性子跺著腳:「我也可以跟去。」不顧奶娘丫頭的阻撓拉起秦昌往校場走,張盛回頭看一眼知言,終是跟了去。
知言忙讓知媛的奶娘婆子都跟好,又命自己身邊服侍的燕子也跟去,叮囑她一定要看管好知媛。秦昌小鬼頭會騎馬無妨,校場那邊再者幾個哥哥都在。
秦昭想出這麼一個法子,定應諾給秦昌好處,他才這麼賣命,回來要盤問清楚。說起來,張盛的事非是自己沾惹上,反倒秦昭想法子撇清,真是過意不去,世間沒後悔藥可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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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間連成一片,此處秦家,旁邊是馮尚書家即以前的馮侍郎,再有朝中幾家女眷,又有楊閣老家,並杜家老太太和幾個兒媳、孫女。杜六郎莫非今日也來,他現如今變成何種模樣知言很好奇。
稍事休息,大太太與知琴領秦家二奶奶到各處交際認人,觀得韓世華衣裙輕擺,環珮不聞聲響,雙肩平移,正是標準的上流貴女姿態,眾官家太太眼裡滿是讚歎艷羨。
知言姐妹與杜家幾位姑娘先打個照面,素日都見,如今再不會像幼時直接出言不遜,話語中暗打機鋒。杜大姑娘已出嫁,梳著婦人頭,瞧見知言狠狠剜一眼,轉身離去。不是吧,她還記得當年那句奴生子之言,真是小心眼,杜家人都是小肚雞腸,知言在心中腹誹。
馮尚書歷來都是老狐狸的死黨,兩家
結通家之好,故馮尚書之長媳領著一位眼生的中年婦人不經通稟來到間,見大太太不在,她兩人並未做逗留,略說幾句話離去,知靜帶姐妹們還禮。那位中年貴婦朝秦家幾位姑娘暗中打量,目光聚焦在知靜和知嫻、知三人身上,神情若有所思。誰料,一場擊鞠,有數個這般貴婦尋借口相看秦家姐妹,擾得人好不心煩。
在座的姐妹中知嫻居長也只十三歲,其餘更小,現在就來相兒媳婦,未免太早些。知言細思量後覺得又在情理之中,秦家姐妹從知琴開始,待到十三歲時親事都已定好,燕京權貴伸長脖子等來首輔家孫女無論嫡庶一早被內定,醒過神,也都開始早做盤算。
等待兄弟們上場的功夫,姐妹們說著著私房話,聽得場上騷動,聲音雜亂。知言問起:「可是杜六郎上場?」
知嫻咯咯笑著:「九妹幾年不在京城,京中眼下最歡迎的少年郎早都不杜家六郎。」
知言納悶:「那是何人?」
幾位姐姐笑容中透著玄機,知釋解:「當是九哥,人稱秦家玉郎,九妹不用伸頭看,用心聽場邊動靜,便知是九哥出場。」
知言一點不稀奇,以秦曠的傾城之色,今日之事在意料之中。也就不難理解知恬為何被拘在家中不得出來,早上出門時知恬陪在方太君身邊看著姐妹們離去,眼睛中透出羨慕,她雖不明瞭祖父母做此決定的原由,只恭順地聽從並不生怨。可她生得那麼美,一般人家消化不了,又是庶出且性子嬌柔,知言第一次為知恬擔心將來。
說話間,場上齊喊「玉郎」女孩的嬌叱,鶯聲燕語,更有男子相呼之聲,此消彼長,連綿不絕。後世那些追星都弱爆了。
幾個姐妹都是見怪不怪,知言也做淡定,透過竹簾朝場上看去,平行的橫竹條把人分割成若幹份,秦家眾兄弟個個俊眉星目,身姿挺拔,卻遮掩不住秦曠奪目出眾。秦家九郎銀衣黑馬,風姿超然,冷面半瞇眼,充耳不聞場邊之聲。如此冷傲,更惹得看台上小姐們忘卻矜持,眾官家子弟在場外追捧呼喊,知言輕聲問知:「七姐,九哥來打球,那些人都來做甚麼。」
知卻不以為意:「不只他們,桂王和楚王回回都來替九哥助陣。」並伸手指著遠處讓知言看。
相隔太遠,知言瞧不清來人面目,只觀得眾人簇擁著兩位華服少年,隱隱有幾個勳貴子弟圍在身邊。
如此盛況下,等杜六郎出場,聲音稀稀拉拉幾聲很是蕭索。杜六郎依是未變的桀驁不馴,他身上有股氣勢永遠是秦家眾兄弟們比不了的,那種長虹貫日、不達目地勢不罷休的死士狀態,世人中很難見到。杜謙把自己磨得太利,出劍快而疾,眼下是無人可抵擋,再過五年呢?恐刃口鈍了,心境也不能等同於現在,誰知能快多長時間,怕以後沒正經砍下參天大樹,反被荊棘纏絆住。
不防知嫻在旁笑問:「九妹念著杜六郎,何故他出場,你卻不說話。」
知言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想看杜六郎配不配做哥哥們的對手,跟個弱雞較量多沒勁,他倒是不辱沒幾個哥哥。」高手對決,狹路相逢智者勝,鹿死誰手,眼下尚無定數。
幾個姐妹都十分不喜杜家,聽言後交頭接耳點頭稱是。
知嫻陷入沉思中,再未做笑語。
知言凝神觀場上動靜,現時秦家眾兒郎都已長大,不用外援,也是一支強隊,再不是五年被杜家打得落花流水之態。數個回合後,隱隱佔住上風,最後以一球險勝。每次秦曠接球傳接,場邊揚起一陣聲浪。秦家九郎自幼最恨長著一副好皮相,臉色愈發陰沉,待擊鞠賽罷,便冷著臉下場不做理會,外間諸事自有秦昭和秦旭打點。
知言身在間也能猜出秦曠此時強抑內心滔天怒火,明珠耀眼,難逃懷壁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