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昭月影 文 / 無痕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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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飯後,秦昭抱起秦昌跟隨常氏回院,後頭緊跟著老太太派的兩個嬤嬤,因在京中都打過照面,知言與兩個嬤嬤客套幾句之後,纏住秦劉氏不放跟到她屋裡。秦昭母子三人欲說私房話,自己還是識趣點,把小院留給他們。
秦效宅院佔地並不大,內院屋舍皆是小間。知言和常氏所住院落是秦榆之住所,另有幾處屋舍安頓下人並兩個姨娘。秦林並秦旭三人、長隨幕僚護院及三老爺的隨行男丁都宿在隔壁秦敏之老宅。秦劉氏帶知言回到自己院內,東西各是廂房,比秦效正屋略小的三間正房,陳設大致相同,只少了圓桌、圈椅,空出地方擺著織布機並一架紡車、幾個箱籠衣櫥。
知言隨意坐在炕邊,秦劉氏急忙拉她起身:「這女子一點不像富家小姐,給你尋個乾淨點的地方坐下。」推知言坐到椅上,轉頭從炕櫃中取出八寶攢盒裝著茶點乾果,滿臉窘迫:「沒啥好的。」
知言隨手拿起一塊核桃瓤放在嘴中,秦劉氏眉開顏笑:「你這娃真是咱家的人,一點不見外。」
秦劉氏指著院中東西廂房:「昆娃和晉娃住在這房裡,曙娃和媳婦住在他爺院裡東房。」秦槐三子分別為秦曙、秦昆、秦晉,現年分別為十九、十六、十二。
知言問道:「幾個哥哥書念得如何?」
秦劉氏毫不避諱:「光見坐在桌前,過去一看早睡著裝樣子。」
知言笑出聲。
秦劉氏搬過一把高杌坐在知言身邊,拉著她說:「明早帶你逛東頭大院去,說不定馬上要拆了重建。」
知言表示不明白,秦劉氏解釋道:「聽說你爹這趟回來要翻修重建老宅。」
老狐狸打發兒子、孫子奔襲上千里路,並讓秦楓守在此處三年,費這麼大周折就為蓋個新院子,土財主的感覺。不對,他還有更大的盤算。秦劉氏根本不清楚這幫男人想幹什麼。
知言邊說拿起一塊杏脯:「沒聽五叔說起。」
秦劉氏壓低聲音:「聽說在秦州城裡也看地方,到底是那一個沒定下。」
知言笑著點頭,岔開話題問起鄉俗,秦劉氏耐心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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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常氏回屋後拉著秦昭落淚,秦昭耐心勸解母親,秦昌滿屋看新奇一刻都不得閒。秦昭攬過幼弟,溫語問他記不記得自己,秦昌賣力地點頭。常氏瞧著兩個兒子方收淚,問及兩個女兒的近況,秦昭對母親詳細道來,常氏邊聽又傷心哭泣。
秦昭吩咐下人領幼弟回屋,支走旁人,似是不經意問:「母親,秦順家的怎麼沒在你身邊服侍,倒換了許媽媽上來。」
常氏美目含淚一手輕絞著帕子,回應長子:「秦順家的身子不大好,我給她放大假好慢慢調養。」
秦昭緊盯著母親的表情,不容她躲閃:「七妹的奶娘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母親可別生出什麼事來。」
常氏不敢看兒子的眼睛,含含糊糊地答:「現如今我誰也怨不著。」
秦昭覺察到母親怨氣很深,他再言開解:「母親也是太過大意,往七妹身邊放了個那等淺薄之人,幸好發覺的早,尚有機會補救。」
常氏粉面生怒:「翠雲可是自小伴我長大,當是一心向主,只說了幾句話而已,罪不該下黑手弄死她。」
秦昭挺直後背,面色肅穆冷聲道:「母親在埋怨何人:祖父、祖母還是父親?」
常氏扭過頭不應。
秦昭伸出修長手指撫撫眉心,咬牙下劑猛藥:「母親再如此,兒子這回走必帶上十二弟。」
常氏既驚又怒:「你……」淚水奪眶而出。
秦昭面色不動:「五個庶弟妹都在祖母身邊長大,個個懂事乖巧。四妹尚可,唯七妹一味爭尖出頭好炫耀,母親覺得她最好,兒子並沒意見。可母親不能因為一個不省事的奴才做出失分寸的事,弄得大家都沒臉。」
常氏只覺得心頭燒著一把火,因何燒起燒向何處都不知,驀地起身指著秦昭訴哭:「你當是最親近老太爺老太太,我何嘗不想把你們都帶在身邊親自撫育,可老太太不允只因我出身小戶怕誤了你們。」
秦昭低頭歎氣,出聲質疑:「母親也能同樣對待幾個庶出的弟妹?」
常氏被問住,渾身無力手扶在桌上支撐。
秦昭站起扶著母親的肩膀,低聲懇求:「母親放寬心胸,四妹如今要嫁給蘇家當宗婦,想大姑母當年也只能嫁給韓家次子。七妹將來必定會有個好歸宿,不枉你偏疼她。」
常氏捂臉痛哭道:「我只是日日想著你們幾個。昌兒三四日才見一回,兩個老虔婆不把我放在眼裡,不肯離他半步。」
秦昭扶常氏坐下蹲在她膝前:「依著祖母是要接回去,就眼下都是大伯母與兒子苦苦求情,才允十二弟呆在你身邊。」
常氏淚眼婆娑滿是委屈瞧向兒子:「如此不喜我,當初何必聘來。」
秦昭半晌不語,起身說:「九妹方才與母親說話,你何故不應?」
常氏一臉不以為意:「我也是累了,惦記著同你說話一時沒聽清。」
秦昭背對著燭火臉上神情不明:「九妹能來是祖父親口發話。九妹同祖父說弄丟珠子,他老人家命人送去一匣子裝著上百顆,九妹轉頭分成幾份送給三房諸姐妹。你可明白
兒子說的話。」
常氏略不自在敷衍道:「我會對她用心。」
秦昭偏頭看一眼燭火出聲告辭。出得屋門,黑幕中點綴著星光,晚風涼爽,秦昭長舒一口氣,輕抬腳步走向院外,迎頭碰見堂伯母送知言回屋,遠遠聽見笑聲,一行人點著燈籠,亮光越來越近。
知言藉著燈籠光線,瞧清秦昭臉上神情,不由心疼起眼前的少年:肩膀微垂,嘴是笑著的,可眼裡滿是疲憊。
知言上前拉著秦昭撒嬌:「四哥,明早你們祭完祖後,可要帶我去老宅逛逛,祖父最喜河邊一排柳樹,我替他過去瞅一眼。」
秦昭輕攬著她連聲應下,知言笑道:「四哥早點回去睡下,不若明天又要喊累。」
秦昭微笑應下,向秦劉氏告辭離去,夜色中長長的影子伴他漸行漸遠消失不見。
知言躺下睡不著,聽著奶娘和聶媽媽發出微酣聲,思索今後怎麼做。三太太明顯不在狀態,估計她壓根沒想好如何與庶女庶子相處,過分苛待倒是不可能,大不了甩臉。萬事不能求全,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日,秦槐領舉族男丁開祠祭祖,族中女眷齊聚在秦敏、秦效宅院籌備席面。至午兩處擺滿了酒席,男人們聚在秦敏處閒話套近乎,秦效院中女人們說說笑笑坐在圓桌邊,當中焦點依是常氏與知言。秦劉氏領著知言挨桌認人,大家老一套的說辭知言倒背如流,收穫香包、手帕無數。常氏那邊圍著一幫人看稀罕。
一直到太陽快落山眾人方散,知言戴上帷帽跟著秦昭三人並秦林出門閒逛。秦林指著百米外一處規模不小的宅院說:「劉家,堂嫂的娘家,也是四哥和二妹的娘舅家。」
劉家與秦家淵源大家都知曉,秦旭出聲詢問:「何時去拜訪?」
秦林說:「不急,明日先去白家。」
秦林帶著幾個侄兒來到溪邊,一排柳樹倒垂,綠色枝條輕晃。可見河對岸村姑三五成群洗衣說笑,在遠處指點著眾人交頭結耳竊竊私語。
夕陽餘暉倒映,溪水波光麟麟,秦明伸手探試笑說:「尚是溫熱。」手撩起溪水潑向兩個弟弟,秦昭蹲下回潑,秦旭夾在兩人中間衣服沾水打濕,笑著回應。秦明索性站到水中嬉戲,秦旭秦昭兩人撲向前推倒秦明,秦明翻身抱住他兩人的腿帶倒在水裡……
知言掀起帷簾面帶笑意,不防秦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擔心你四哥,他本是男兒重任在肩,有空多操心你自己的處境。」
知言不滿:「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秦林面帶慵懶笑意雙臂環抱:「你不憂心?見天扒著堂嫂不放卻是為何,都快哄得她不知自己姓什麼。」
知言瞪瞪秦林,就這點小心思被你說透,真討厭。
秦林伏耳過來:「五叔教你一招,三嫂最愛聽別人奉承。」
知言表示我很正直,從不拍馬屁。
秦林瞧見她的樣子可樂,再授機:「三哥看似最為隨意好說話,實則心腸最硬,三嫂不敢胡來犯到他手裡。」
知言鬆一口氣,你早說這句話,我也不至於緊張。
秦林挑挑眉站直身子看向水中尚在玩鬧的幾個少年,笑聲不息迴盪在川道山間。
待拜訪過白家和劉家,兩隊人馬並到一處,浩浩蕩蕩向省城前進。奇怪的是,三老爺歷年外放集攢的私財及幾十輛車上的箱籠,統統留在老宅由秦林帶來的七、八十個護院看守。
秦劉氏很是不捨知言離去,抹著淚送出老遠,知言央她求族長大伯來前開春到省城接自己回故里,她連連應下。知言私下找到秦效撒嬌耍賴,求他一定記著去接自己回秦家川,再不許言而無信,磨得老人的頭髮又白幾根皺紋再添兩道就差對天發誓,知言才放他一馬。狡免尚三窟,狐狸至少尋六七個洞穴才是。自以為萬事俱備的知言心裡唱著凱旋歌坐上馬車跟隨大隊伍出發。
黃河,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