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拇指姑娘 文 / 季子宋
沈孫義聽了段西安的話,臉色漸漸不好看了,卻還勉強自己笑著,就是沒說話。
姚東京躲在段西安後頭聽著,段西安又怪腔怪調地說了幾句,她就聽不下去了,戳戳他的後背示意戲演足了,可以安心退場了。
段西安一段話說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整個人揚眉吐氣的,自然是唯姚東京馬首是瞻。一路跟在姚東京屁股後頭,笑得得意洋洋。
等出了酒店,姚東京在他車旁站住,見他一副喜上眉梢的樣子,還麻溜兒地替她開了車門,她心中笑聲一片,面上倒是波瀾不驚:「行了,咱們就在這兒分開吧。剛才謝謝你解圍。」
段西安開門的手頓了頓:「怎麼?不和我約啊?演戲得演全套的,你忘了?」
姚東京淺笑,瞥了一眼酒店大堂,空蕩蕩的:「再演就是獨角戲,沒有觀眾就沒有激情。」
不和他多說,她一扭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一轉頭,見段西安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這場景,倒是讓她有幾分訝異:倘若是從前,照段西安死皮賴臉的性子,鐵定是要黏上來的。這回倒好,望夫石似的站著不動,遙遙看著,眼神似乎藏著一絲淡淡的哀怨。
見她忽地又轉回身,他那雙藏著哀怨的眼,瞬間亮了起來,就跟突然按下開關的白熾燈,唰地一下,閃閃發光。
他噙著笑望著她:「怎麼?」
姚東京乾脆扭過身子,和他隔著一段距離,面對面站著:「沒怎麼,就覺得你沒跟上來挺奇怪的。」
聽了這話,段西安立馬回憶起他從前的黑歷史,都怪宗以那個盡出餿主意的,說什麼切換癩皮狗模式,採取死纏爛打戰術,結果呢?呵,沒了尊嚴丟了脾氣,留下他一身詬病。
不過往事已翻篇,再提無用。光是想想從前,段西安就覺得好笑,他一邊摸著下巴,一邊笑看她:「哦,原來我曾經那麼不要臉?嗯,以後我爭取盡量少幹些掉節操的事。」
姚東京看著他滿臉笑意,不似生氣,也不似惱怒,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拿以前的自己開玩笑,態度還挺平和,看來是不在意了。
她輕輕彎著唇,兩手無意識地插/進衣服兜裡,瞇著眼睛又看了他兩眼,正要轉身走掉,就聽他沉穩篤定的聲音傳來:「我會等,我等著你主動走向我的那天。」
他們隔著一小段距離,商貿區車流量大,到處是嘀嘀嘀的喇叭噪音。他的聲音不響,但鏗鏘有力,姚東京聽得真切。
她默默地琢磨:這到底是他第幾次這樣真情流露了呢?
女人多少是有些虛榮的,期待有英俊能幹的男人追求和喜歡。比起三年前的壓迫和強制,如今的段西安多了靜候的紳士,這是極好的一種品格。
姚東京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已不似從前那樣牴觸他這樣的表白,談不上期許,但絕不厭惡。她像一個無知無覺的人,沉浸在他製造的溫柔裡。
啪地一聲,街旁的路燈忽地點亮。
入夜了。
姚東京被忽然亮起的光驚回了神,再看段西安,發現他籠罩在昏黃中的身體也是微微一震。
原來不僅是她,就連他自己,也沉醉在此刻。
她忽然就笑了,放心地轉身,也沒再和他打招呼告別,散步似的,一步步走著,距離他愈來愈遠。
*
將近2月份,姚東京愈發忙碌。
先是要準備過年,置辦年貨,後是要打理酒店的事。每逢過年,酒店裡的生意就會大好,同時又比平日裡繁忙許多。
酒店經理正計算著年裡預訂的單子,姚東京站在一旁等候,餘光一瞄,就見酒店旋轉門轉動,一抹淺粉繞了進來。
來人是張慧慧,身著一件粉色呢絨大衣,好似花仙子,步履輕盈地躍到姚東京跟前。
兩人多時不見,對上眼便是揚唇微笑。特別是張慧慧,開心地眼睛都彎成月牙,握住姚東京的手,頗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意味。
「我知道你在忙,就沒給你打電話,沒打招呼就來了。」酒店裡暖氣足,張慧慧邊說話邊取圍巾。
姚東京笑道:「去我辦公室坐一會兒?」
張慧慧擺手:「不了,你忙我就不打擾你。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這幾日我都閒著,怪無趣的。」她垂眼看見經理在統計訂單,就隨口問:「你們酒店是不是預約滿了?」
「沒呢,現在人過年都時興去大酒店,像我們這樣的小酒店,來的人大都住在附近,也就是圖個方便。」
張慧慧湊近她,笑嘻嘻道:「上次和你說的事兒,你準備好了沒?」
姚東京思考了一下,才想起張慧慧前幾日給她打過電話,大意就是年前電視台有個專為新年新開的節目,其中一部分是做酒店特輯的,專門為一些酒店做新年宣傳。
這類電視宣傳,要價高,要求面向對象是百強企業。x市的酒店業還算興盛,國內知名的大酒店大都起始於此。諸如段氏、沈氏、姚氏一流自不必說,近年興盛起許多新企業,其中也躥出不少黑馬。
而姚東京的這家酒店,其實並不算稀奇,埋沒進x市,就跟普通人掉進人海中一樣,根本不出眾,再要尋到蹤跡,也是一道難題。
好在那檔節目剛好是小k負責跟進,在選中的酒店名單上加上姚東京的名字根本不難。姚東京的
酒店雖小,但她畢竟是姚家的人,最後敲定名單的主管,竟然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放過同意了。
姚東京沒想到會有這樣平白掉下的宣傳機會,多虧了張慧慧和小k,此時張慧慧提起這茬,姚東京自然要連聲道謝。
張慧慧笑著挽住姚東京的胳膊:「你跟我謝什麼,這都是應該的。倒是你,等到電視台來人取景拍攝的時候,你得好好準備準備。」
取景之前,姚東京肯定會讓人把酒店大整一番的,畢竟上鏡的畫面是不可馬虎的。
本來這些事交給下屬去做即可,但姚東京偏要親自上陣。說起來她還是放心不下,心中擔憂的事多了,在家睡不安穩,乾脆留在酒店,陪員工值夜。
忙裡忙外地整理了幾日,她也沒好好休息,看得酒店經理都心疼,勸她回家休息,她笑一笑就過了,然後繼續忙,跟旋轉的陀螺似的,一刻也沒停下。
電視台的取景拍攝定在下午,昨晚上姚東京懷著期待的心情合眼睡下,天還濛濛亮,就被值班室外的動靜鬧醒了。
原來是酒店的熱水系統出了故障。這幾日酒店裡迎了一個外國旅遊團,和中國人習慣晚上上床前洗澡不同,這群老外最愛早晨洗澡。正值冬季,沒了熱水,根本沒法兒洗澡。
工程部檢查後反饋來的消息是:熱水系統的某個主要部件損壞了,遺憾的是,酒店內沒有備件,要到9點商店開門才有望配到。
一群員工面面相覷,毫無辦法。
姚東京心裡急,好在她處理應急事件有經驗,沒過一會兒就想到個法子:把酒店裡值夜班的幾名服務員召集到一起,叫他們立即用煤氣燒開水,以最快速度為每個房間供應熱水。
法子是笨法子,但確實有效。
不一會兒,值班室便忙開了,灌水的、燒水的、送水的,幾名服務員有條不紊地忙了起來。
姚東京也跟著加入,燒水的員工驚了一下:「姚總,您去休息吧,這兒交給我們幾個就成。」
話音剛落,正忙活的員工都附和。
可姚東京哪兒閒得住?此時她心裡正著急,在值班室躺著等他們燒水,不如她也參與進來,一來可以減少焦慮的情緒,二來又可加快燒水的速度,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好的。
其實類似今日這樣的危機,酒店裡也有過幾次。哪一次不是姚東京出的主意、又參與解決?在員工看來,姚東京是個親切的、毫無距離感的好老闆。
員工們跑來跑去地燒熱水,姚東京也混跡其中,彎身拾水壺時,她閃了下腰,疼得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等那陣痛過去了,她又繼續跑起來,任勞任怨的。
正是由於大伙毫不停歇的作業,熱水很快準備充足。至7點半,每個房間能平均分配到3瓶熱水,值班室裡還準備了10多瓶熱水專供早上洗澡的客人用。
這樣一場危機就算化解了。員工們累得慘了,姚東京也好不到哪兒去。這幾日休息不好,站久了還腰疼,下午迎接電視台的主持人和記者,對著鏡頭才講了幾句,就被人喊停了。
小k急匆匆迎上來,指了指她的鼻子:「姚總,你怎麼流鼻血了?」
姚東京怔了一下,下意識就用手去摸鼻子,果然是濕噠噠的觸覺。指尖上是紅艷艷的液體,她輕輕蹙眉,身旁就有人遞上餐巾紙,她接過按壓了一會兒,感覺鼻血沒再流了,就打了個手勢,示意可以繼續開拍。
兩、三個小時過去,取景終於順利完成。電視台的人和姚東京寒暄一番,浩浩蕩蕩地走了。
臨走前,小k笑著和姚東京閒聊幾句,末了還提醒她要多休息,他從事記者行業那麼些年,還是頭一次遇見拍攝過程中累得流鼻血的人。
姚東京知道小k是好意,嘴上連連答應著,但心裡、身體偏就停不下來。把酒店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她又開始忙過年的事。
姚春風喊她回家住幾天,說想她想得不得了。姚東京心軟,就答應月末回家。正好,家裡有阿霞打點,她就做做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小姐,趁這一段日子好好休息一下。
哪想到,身體是閒下來了,心裡又奔忙了。
她心知要處理和駱金銀多年冷戰的關係,前一天腦子裡就把見面場景演練了數遍,可真到了戰場,突發情況又打得她措手不及——
駱金銀知道她要回家,就在xx大酒店定了一桌家庭宴。等她趕過去一看,卻發現根本不是什麼一家三口的晚宴,分明是一場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