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拾取囊中物 文 / 季子宋
姚東京從檢察院離開,已至正午,陽光*,烘得她頭皮出汗。道路上車來人往,耳畔喧囂,她恍然未覺。她並沒有立馬打車回家,而是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閒逛。
拐角的路口,她的手臂忽地被人拽住,定睛一看,是個個子嬌小的女人,長得溫婉似玉,眼睛亮亮的,含羞帶怯。
姚東京仔細回憶,記憶中卻搜尋不到這個女人的任何信息。彷彿看出來姚東京的疑惑,女人微笑著自我介紹:「你是姚經理吧?我是張慧慧,張維京是我的大哥。你和我們咖啡店有合作,上次我還見到你和大哥談生意呢!」
提起張維京,姚東京的記憶斷片便互相連接起來了。那時候她還沒有被駱金銀撤職,是姚氏的經理,代表姚氏和張氏咖啡談合作。
張慧慧溫婉地抿嘴微笑,臉頰紅撲撲的:「姚經理,你吃午飯了嗎?沒吃的話,和我一起回店裡吃吧。」
張氏咖啡店離檢察院並不遠,兩個女人慢悠悠地閒逛過去,僅需十五分鐘。
張慧慧領著姚東京往靠窗的位置走,坐下後,兩人點了兩份t骨牛排。
張慧慧親自為姚東京倒了一杯溫熱的檸檬水:「自從上次你和我大哥談完生意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你了呢。」
姚東京接過檸檬水,道了聲謝:「嗯,你大哥應該知道的,我被革職了。」
張慧慧愣了一下,臉頰立馬泛紅,似乎是覺得自己戳中別人的痛處了,怪難為情的。
姚東京安慰地笑:「沒關係,我這幾天閒散慣了。」怕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姚東京轉移話題:「你大哥呢,沒有在店裡嗎?」
「嗯,他工作忙,平日不會呆在店裡的。」張慧慧道,「上次大哥和你談完生意後,還和我聊起過你。」
「哦?說我什麼?」
「當然是誇你。他說你漂亮又能幹,有主見,有思想,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張慧慧嘟著嘴,「然後他就說我是你的反面典型,和你比起來我真是一無是處。」
姚東京失笑:「你怎麼會一無是處呢,你大哥逗你玩的,別當真。」
張慧慧靦腆地笑:「我知道,大哥其實很疼我。只是他以前從沒有在我面前誇獎過別的女孩子,借此還貶低了我。」
她們聊天的間隙,服務生把牛排端了上來,剛要開吃,姚東京的手機就響了。是沈孫義打來的電話,他此時正在檢察院,卻找不到姚東京。
姚東京讓他來張氏咖啡店,張慧慧立馬吩咐人再加一份牛排。
沒過多久,咖啡店的玻璃門被打開,懸掛在上的鈴鐺嘀鈴鈴作響。
沈孫義在門口站定,筆直得像棵松。他漂亮又精明的眼睛在店內掃視一圈,找到姚東京這一桌,唇角上揚,右側臉頰擠出一隻小小的酒窩。
姚東京往沙發椅裡頭挪了挪,沈孫義脫下外套,輕輕地疊在椅背上,從容不迫地坐下來。
簡單地問候過張慧慧後,沈孫義扭頭朝著姚東京:「出來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我好來接你。」
姚東京左叉右刀,用力地切牛排:「這種事不必鬧得人盡皆知吧,我哪好意思再給你打電話。」
見姚東京切牛排切得辛苦,沈孫義很體貼地接過她手裡的刀叉,替她將牛排一塊一塊切好:「這件事與你無關,是我的錯。得知你被人帶走,我立馬給他們打電話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關切地看她一眼:「他們沒凶你吧?」
姚東京驚訝了一下:原來給審訊人打電話的人,是沈孫義,她還以為是姚春風和駱金銀。
「沒有,你看,我毫髮無傷。」姚東京一邊說,一邊攤開手,展示自己的確是一切完好。
沈孫義將切好的牛排推回她面前:「那就好。」他還想說什麼,但顧忌到張慧慧在場,便沒繼續,笑了笑,又道:「吃完飯和我回沈氏吧。」
姚東京猜想他是有什麼話要和她說,正好她也有問題想問他,於是答應:「好。」
張慧慧見兩人你一句、我一言,十分默契,忽地心生遺憾:沈孫義無論長相、背景、能力,都比張維京略勝一籌。她誠心想給大哥做媒,不過看這樣子,她大哥是沒什麼希望了。
吃完飯後,沈孫義載著姚東京回到沈氏酒店。
剛進大門,沈孫義便忽地擋在她面前:「你先上去吧,去我辦公室。我一會兒再上來。」
姚東京訝異,可沈孫義也沒解釋,光笑著看著她。她猜想他是臨時想起有什麼事要忙吧,只好點頭:「嗯。」
電梯在大堂的最左側,姚東京走進去,按下沈孫義辦公室的樓層。
姚東京無意識地抬頭,電梯門正緩緩合上,縫隙間晃過一張嬌媚的臉,褐色的波浪捲如海浪一般,在半空中翻轉。
那張臉姚東京認識:安在音。
沈孫義的辦公室門虛掩著,姚東京走進去,在落地窗前站著。
正值午後,陽光大好。辦公室內所有的窗簾都敞開著,光線自四面八方傾瀉而來,室內沒開空調,依舊暖洋洋的。
沐浴著溫煦的光,辦公桌上水仙飄香,姚東京一直低落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忽地想起在咖啡店吃飯時,沈孫義說的話。他說這件事與她無關,是他的錯。那麼也就是說,賄賂的事,是他在操作。
姚東京大概能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她以個人
的名義參與投標,很有可能連申請都過不了。倘若背後有關係,一切又大不一樣。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沈孫義竟然能把報價定位得剛剛好,將最有力的段氏踢下了寶座。
段氏報價太低,老謀深算的段輕鴻如何會提交這樣的價格,姚東京雖不知其中內/幕,但憑著幾年業內工作經驗,也是能猜出一二的。想來是沈孫義給人下了套子,段輕鴻一時疏忽,竟乖乖地鑽了進去。
雖然最後這塊地皮還是落入段氏手裡,可撇開賄賂一事不談,這場仗還是沈孫義打得漂亮。
姚東京正思緒飛轉,細細思索著其中門道,渾然未覺沈孫義已然走進辦公室,悄無聲息地站在她的身後。
直到她的手臂被他輕觸了一下,她才從思考中回神,被狠狠嚇了一跳。
沈孫義握著她的手肘,將她扳過身來:「是我。」
姚東京舒出一口氣:「你走路怎麼都沒有聲音?」
「是你想東西太入神。」沈孫義笑,「你剛才在想什麼?」
姚東京思忖片刻:「賄賂的事,對沈氏有影響麼?」
「沒關係,現在一切正常。」沈孫義本以為她會質問自己,卻沒想到她一開口是這一句,她在關心他,他覺得很開心,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帶著笑,「還有什麼要問的,今天我一併幫你解答了。」
姚東京點頭,心中百轉千回。她之前想問有關投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想知道細節,可現在卻沒了興趣:其實她能將真相猜出個大概,但事情總歸是過去了,再糾結也沒什麼意義。沈孫義對她是好心,她既不好責怪他,也沒理由質問他。
於是她捋了捋頭髮,側目望著桌上長勢甚好的水仙:「嗯,沒什麼特別想問的——哦,上次那個丟失了資料的旅客的事,解決了沒?」
「嗯,都解決了——我們同意一切按法律辦事,那個人在第二天就消失了。」
「那就好。」姚東京笑,「我沒什麼要問的了。」
她垂頭微笑,沉默不語。沈孫義跟著笑,忽然一步一步逼近,姚東京不明就裡,條件反射地後退。身後便是落地玻璃窗,退無可退。
沈孫義停了腳步:「既然你沒問題,那就讓我問你個問題。」他稍作停頓,眼中的笑意直達心底:「東京,你什麼時候能同意訂婚?」
又是這個話題!
姚東京慌了一下,不敢與沈孫義對視,雙眼骨碌碌地轉著,忽而落在沈孫義的衣領上。
沈孫義穿的是定制襯衣,府綢材質的豎領上有一片飽滿的粉紫色唇印。他逼身而近,姚東京仰著腰,將視線從那曖昧又惹眼的唇印上移開。
女人天生想像力豐富,姚東京也不例外。她腦子飛速運轉,很快聯想到剛進酒店大門時,沈孫義意外的不尋常,以及電梯門縫間與安在音的偶然一瞥。
她不敢下定論,但這一切的確可疑。
沈孫義的手支在她身後的玻璃窗上,將她圍在他的包圍圈內。他的另一隻手輕輕上揚,似乎是想要觸摸她的臉頰,她嗅到他手上淺卻固執的煙草味,微一蹙眉,她迅速地扭頭,撞進了他另一側的肩。
煙草味瞬間被濃郁的夜來香掩蓋。
頓白鑽香水,一款相當女性化的香水,花香為主調,香氣濃郁,深受成熟女性的喜愛。
從沈孫義肩上飄散而來的這股氣味,正是女人的香水味。
姚東京不喜這樣濃烈的香,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沈孫義以前的私生活幹不乾淨,她不清楚,但既然他們有婚約在身,就算她還沒有鬆口答應,於情於理,沈孫義也不該和其他女人多做糾纏。
和一個身上帶著別的女人氣味的男人靠得如此之近,姚東京心裡膈應,忙不迭伸手推他,讓他暫時沒辦法再靠近。抬頭,盯著他深邃的眸:「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還有唇印。」
沈孫義聞言一怔,低眉去看,果然,有枚粉紫的唇印,迎著燦爛的光,閃閃爍爍的。
旋即,他微笑著抬眼,視線在姚東京的杏眼和粉唇上來回飄移。她壓在他胸膛的手起不了任何阻擋的作用,他稍稍用力,便又壓下幾分。
望著姚東京驚慌失措的眼,沈孫義心情大好:「嗯,香水和唇印。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是不是想懲罰我?嗯?」
姚東京憋紅了臉,側目一瞥:「沈總,你的員工可都在外面看著呢。」
「喔,是麼。」
沈孫義低低一笑,宛如悠揚的豎琴。他長臂一伸,在辦公桌上摸索片刻,不知按下什麼,隔斷玻璃上的百葉窗便悄然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