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財閥戰爭

正文 第29章 刺刀和槍的揮舞 文 / 季子宋

    姚東京是在家洗澡之後,被人帶去檢察院的。

    那天之前,她得知中標候選排名,喜不自禁。彷彿大雨將至,欲圖澆淋乾渴的大地。她的心,她的身,早就乾裂萬分了,這好消息一來臨,真是令她樂不可支。

    好心情延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翌日,天濛濛亮,她就一反常態地從床裡鑽了出來,興奮地睡不著,拎著衣服就跑進浴室沖澡。

    姚春風和駱金銀這個點還在睡,她不敢鬧出太大的響聲。阿霞是家裡起得最早的,這時候她已經起床,正打掃屋子的上上下下。

    姚東京被熱水嘩啦啦地衝著,浴室門忽地被人敲響。阿霞驚慌失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東京,外頭有人敲大門,說是檢察院的,找你。」

    姚東京胡亂地沖洗肥皂泡沫,套上外衣,頭髮都沒擦就跑了出來。

    罪名是涉嫌賄賂。

    姚東京不知所以,來人就解釋給她聽。原來是投標出了問題。可她填寫件後,其他事情都未參與,是沈孫義在幫她的忙,這件事詢問他應該更清楚一些。整件事其實與她沒多大關係,但她最後還是被人帶走了。

    檢察院莊嚴肅穆,用黑色鐵桿門封鎖邊界。

    姚東京從前根本沒踏進這黑色的鐵門一步,如今被人帶進來,心中難免慌亂。

    不過審訊的人對她還算和藹,或許是忌憚她身後的姚家,審訊開始前,那人甚至親切地為她沏了一杯茶水。但之後她義正言辭地表明,這件事與姚氏毫無關聯,互不牽扯,審訊的人明顯一滯,而後的態度很是公事公辦,絲毫沒有因為她是女性,而對她溫柔一些。

    審訊時間非常長,她將自己知道的、瞭解的東西全部詳細地告知,她回答得口乾舌燥,可一口也沒喝面前的茶水。

    頭頂的燈照得她有點眼花,出門之前,她沒吃早飯,直到現在,她卻一點飢餓的感覺都沒有。只是覺得口渴,喉嚨很乾澀。

    期間,審訊的人接了幾個電話,忙不迭地嗯嗯啊啊,不知和電話那頭的人在說些什麼。有一個電話是跑到審訊室外去接的,再回來後,他完全換了副表情。

    姚東京不明就裡地看著他,他卻彎著腰朝她微微一笑:「你現在可以走了。」

    投標中賄賂,按照法律,是根據賄賂的金額大小依量判罰的。她不清楚這次賄賂的金額,但罰金是必不可少的,情節嚴重者,會被刑拘,更有甚者,有期徒刑。

    審訊的人並沒有要求她上繳罰金,這不合規矩。更何況,他前後態度的轉變太明顯了,姚東京猜測,一定是有人幫她疏通了關係。也許是姚春風和駱金銀,他們手頭有資金,背後又有權勢,人脈眾多,關係網複雜。

    無論如何,出了審訊室,姚東京便鬆了口氣。

    剛走出檢察院大門,視野內就冒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檢察院門前的馬路是不允許停車的,段西安的轎跑卻停放在那裡。看來他並不是有意而來,同樣不是巧合。他大概是奔著她來的。

    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緣由出現在這裡,姚東京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心中升起一絲煩憂。

    她自以為那一天她已經說得相當清楚明白了,她說話直白,生氣的時候有點刻薄,偶爾毒舌。就算是一般人家的男孩子,受到姚東京這樣不冷不熱,甚至帶點厭煩輕蔑的對待,大概都要溜得沒影了吧,更何況是段西安這樣從小含著金湯匙,被家人寵著長大的人。

    她以為他已經沒臉再出現在她面前,起碼在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內,是不該出現的。

    可顯而易見,她的「以為」出差錯了。

    段西安急不可耐地從車裡跑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趕到她跟前。因為跑得太急,他的皮鞋在凸起的地面上蹭了一下,黑色的漆就飄落一塊,留下淺灰的一粒印記。

    姚東京將目光從那粒淺灰上挪開,側了側身,轉了方向,低著頭,企圖假裝沒看見他,就這麼溜走。

    可轉眼間,段西安已至眼前。

    他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堵住了她的去路。眼前是他遮蓋下來的灰色陰影,他的影子落在她的腳背上,灰濛濛的一小片。

    剛從審訊室裡出來,姚東京的心情很低落,段西安這尊大佛,偏偏要這時候撞上槍口,真是不懂得看人眼色。

    姚東京抬眉,正午刺眼的光斜射而來,她瞇了瞇眼,擠不出笑臉:「讓開。」

    「聽說你涉嫌賄賂?」

    段西安後來回想他的這一句話,後悔不迭。他的本意是關切,急匆匆從會所趕過來見她,單純因為他擔心她,他一時想不到解救她的辦法,身體卻先於意志行動。他只想先看見她。他偏偏不懂說話的藝術,那大概是最糟糕的開頭,因此他換得了更糟糕的結尾。

    姚東京為著這句話,硬生生扯出一抹笑來。正午的陽光暖融融的,她的頭皮滾燙,滲出一絲絲的汗,可聲音卻寒冷徹骨:「沒錯,賄賂。不過這與你何干?哦,不對,這的確與你相關。排名第一的涉嫌賄賂,自然是不能中標入選了,沈孫義被牽扯,沈氏也一併下水。那塊地皮,不正好落到你們段氏手裡?」

    她冷嘲熱諷的語氣令段西安心生不滿,總覺得自己熱臉貼了她的冷屁股。他捫心自問,真的只是想關心她,她倒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段西安覺得心寒,想發火,卻極力忍耐:「你別遷怒我,這件事與我無關。就算是段氏參與投標,我也沒有參與其中。」

    />姚東京迎著他的目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站在這裡與我多費口舌?」

    「我、只、是、關、心、你。」段西安一字一頓地道。

    他覺得姚東京此刻毫不講理,他能理解她目前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可他的心情也不好,這都是因為她。段西安越來越覺得,姚東京的一顰一笑,已然能控制他的心弦。他覺得自己像一個有意識的機器人,想掙脫控制,卻無能為力。

    他忍不住替自己辯解:「你能不能別用這樣的態度和我說話?我真的沒有惡意。我……我只是喜歡你。」

    或許是他表露心跡的次數太多,姚東京聽見他的表白,竟沒有從前的慌張了,只是一剎那的怔忪。片刻,她立馬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才會記得?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段西安只覺得腦袋上有一隻大錘,匡當一下,砸在他的腦仁上。並不是第一次被她拒絕,可偏偏每一次都讓他痛如刀絞。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面部肌肉僵硬,卻仍不死心:「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姚東京沒好氣,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煩悶的無力感。

    她往旁側開一步,與他擦肩。走至他背後時,她卻折返回來。段西安不明就裡,疑惑地看著她。他的心底還存有幻想,或許是卑微的僥倖:她願意折返而回,也許,她並沒有如她表現的那樣厭煩他。

    姚東京不清楚段西安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思看她折返的,她的想法很簡單:她只想要和他撇清關係。

    她重新站在段西安的面前,低著頭,不知在沉思什麼。

    片刻,她抬起頭,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段西安看得心驚,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姚東京斟酌措辭:「你想知道為什麼,好,我告訴你。你不是都把我的話記在心裡麼?這一次,也請你把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留在心裡。」

    她又低頭,停頓的時間很短暫,不久,她復抬臉看他,眼神專注,一瞬不動:「假設有那麼一天,我和你真的如你所願,有了結果。試想一下,我是事業型的女主人公,而你是游手好閒的男主人公,每天下班回家,我沒時間煮飯做菜,這得靠你,嗯,你不會,但是你有錢,所以我們家一定有保姆。」

    「然後在飯桌上,我們聊起了一天的見聞。你興高采烈地聊你的吃喝玩樂,而我對此毫無興趣;我和你說起工作上的點滴分毫,你卻完全聽不懂——你看,我們沒有共同話題。」

    「很快,你厭煩了我,因為我說話不好聽,不依靠你,不小鳥依人,不懂得撒嬌。而我同樣對你沒有興趣。你開始在外面養小三,而我包養小白臉。我們同床異夢,住在一個屋簷下,卻如同陌生人一般——瞧,多悲劇的結局。」

    「我絕不允許這樣的悲劇發生在我身上。」她攤了攤手,總結式地道,「更何況,這一切只是假設,對我而言,完全沒可能發生。」

    說完這些,她重重地舒出一口氣,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擔。她不理睬段西安是否因此而難過,也不顧及他的面子,繼續道:「段西安,我們不是同路人。這意味著,我們不應該存在交集。」

    她的視線落在段西安的衣領上,他大概是出來得急,衣服沒穿整齊,不修邊幅的樣子。衣領翻了出來,露出商標和logo,非常昂貴的定制服飾,這都源自於段氏的財力。

    最終,她的目光定格在他的眼睛,從那澄淨的球面,她看見了臉色蒼白的自己。

    她望著自己,一字一字,緩緩地道:「段西安,你記住,我崇尚強者,可能這是女人的天性:總是願意被比自己更強大的男人征服。或許這個男人還沒有出現,但我想,這個男人一定不是你——他或許是沈孫義,但絕不是你。」

    她停頓了很久,段西安跟著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為這段話就這麼畫上句號了,她又忽然開口:「在我眼裡,男人只分兩種:強者和敗者。如果按照沈孫義的標準,他算是前一種,那麼毫無疑問,你便是後一種。而我這一生,絕無可能對失敗者產生任何感情。哦,唯一的感情——或許就是憐憫。」

    好久以後,姚東京回憶起自己對段西安說的這一番話,覺得自己真是尖酸刻薄,將一個男人的自尊心棄之腳下,毫不留情地踐踏。但上天證明,那是她的真心話,不含輕蔑與不屑,不高高在上,那是她真心實意想要表達的東西,她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正因如此,段西安才更覺得羞惱氣憤。

    姚東京已離開許久,他卻像個斷線的木偶似的,傻站著不動。

    他的雙手垂在身側,緊捏成拳。胸腔內的怒火與羞憤如春風吹又生的野草,兇猛地拔高,戳到了他的喉管,刺入他的心肺。

    他的齒在上下打顫,發出輕微又急促的嗒嗒嗒的聲音。

    他的肌肉愈發膨脹,快要爆炸。

    這一刻,他厭惡極了自己活過的25年,痛恨那一去不復返的荒廢的時光。

    下一秒,他的眸裡焚起熊熊火焰。

    他想,若是再繼續玩物喪志,那他可真該死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