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沉睡著遙望虛幻 文 / 季子宋
段西安將剩下的那隻腳也伸進車內,整個身子鑽了進來,坐在姚東京的身旁。
司機師傅瞄了一眼後視鏡中的男女:「去哪兒?」
段西安立馬道:「xx小區。」
「好勒。」
車子立馬起步,姚東京因為慣性朝前傾了一下,眼見額頭就要撞上駕駛座後的塑料板,段西安便伸手貼在塑料板上,她的額頭便貼在了段西安的掌心裡。
「小心。」段西安笑道。
姚東京坐穩身體:「師傅,不去xx小區。」
師傅「啊」了一聲:「那去哪兒?」
姚東京正要開口,段西安就撲過來,摀住了她的嘴,還「噓」了一聲:「你太沒良心了,我幫你喝了這麼多酒,現在頭昏腦漲的,你卻不把我送回家?」然後抬高聲音對師傅道:「師傅,別聽她的。去xx小區。」
被捂著嘴,姚東京說不了話,猛地張嘴咬他掌心肉,他吃痛便立刻鬆手,一邊揉掌心,一邊道:「你屬狗的麼,張嘴就咬?」他忽然想起和姚東京在蘇段第一次見面,那時候,她被他當遮羞布擋在身前,她掙脫不開,也是下嘴狠咬。
姚東京整了整衣領:「你屬狼的麼,老想著拐我去你家?」上次被他騙了,他一路暢通無阻地開車把她帶到他的高層公寓,這回還想故技重施?
「我醉了。」段西安睜著眼睛撒謊。
姚東京也沒打算相信,拍了拍司機的車後背,剛要開口說話,段西安又如狼似虎地撲倒她,這回沒控制好力度,砰地一下,撞得她腦袋直接砸在車玻璃上。
司機師傅瞄了一眼車後鏡,段西安正壓在姚東京的身上,兩張臉都看不清楚,但這姿勢,這體位,師傅估計他們一定在做某種非禮勿視的事,於是,他趕忙移開視線,專心致志地開車。
姚東京被撞得眼冒金星,齜牙咧嘴的。段西安怕她疼,想扶她起來,眼神在她臉上轉來轉去,身體就動不了了。隔了好久,他終於再次與她距離這樣近,鼻間能嗅到她的香氣,掌下是她柔軟的身體,只消片刻,他就渾身燥熱,彷彿置身烈火之中。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貼著她,他就有反應,真夠敏感的。
不過這回段西安可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惹她生氣。他深呼吸一次,將體內那團燥火壓下去,才低低地道:「我保證不會對你做什麼,你就送我回家吧,好不好?」
像是為了證明他話語的真實性,段西安像犯人自首似的小抬雙臂,戀戀不捨地從姚東京身上挪開。
身上的重物沒了,姚東京才晃悠著起身。她細細思忖:她倘若堅持不送他回家,只怕他會和她強到底。車上還有別人,他不敢胡作非為。不如先將他送回家,到時候他一下車,她就叫師傅開車走。
想好辦法後,姚東京點頭對段西安道:「好,那就先送你回去。」
二十分鐘後,車子在xx小區門口停下。
姚東京沒動,段西安也沒動。師傅等了一會兒,後面毫無動靜,就扭頭對他們道:「xx小區到了,可以下車了。」
姚東京瞥眼看他:「xx小區到了,你可以下車了。」
段西安靠躺在椅背上,聞言順著椅背又滑下去幾厘米:「頭暈,走不動,你扶我。」
又耍賴皮!
姚東京無語地剜他一眼,恨不得眼神就是刀子,能將他的肉割下來。這麼想著,她恨恨地伸手,扭了他一把:「你下車,快回家去!」
段西安縮了縮身子,換了個姿勢側躺著不動。
師傅等不及了,又催促了一遍。
xx小區不允許出租車入內,所以他們的車子是停在小區外的。師傅以為他們到了就會立馬下車,所以停車的時候沒靠邊,正好攔在小區大門前。段西安在車裡磨蹭,不願意下車,浪費了好些時間。後頭有車行來,被他們的車擋住了入口,不耐煩地按車喇叭。
段西安臉皮厚,賴在車裡一動不動。師傅口氣就不好了:「你們快付錢下車吧,我還得拉生意呢!」
姚東京臉皮薄,付了錢就下車了。
段西安聽見車門彭地關上,不緊不慢地起身,也下了車。他走到姚東京身邊,笑道:「扶我上樓?」
「想得真美。」
姚東京甩一甩衣袖,朝剛才那輛出租車跑去。身後段西安追上來,一把摟在她的腰上,轉了個圈,把她換了個方向,再放下。這麼一會兒功夫,那輛車就絕塵而去了。
這裡是高檔小區,來往的出租車不多。把這輛車放走,姚東京都不知道下一輛得等到什麼時候了。這還是其次,重點是,她居然又被段西安拎到他家小區了!
姚東京一肚子氣沒處發洩,捏著拳頭就揮了過去。她以前從不和人動手,可這次她熬不住,真想狠狠地揍段西安一頓。
段西安喜笑顏開,不氣不惱,一動不動站在那兒,任憑她砸拳頭。她的拳頭小小個,沒什麼力量,砸在胸前就跟沙包丟過來似的,軟綿綿的。不痛,還挺享受的。
姚東京砸了一會兒,砸累了,卻見段西安仍舊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心裡就更氣了。可再氣又有什麼辦法,她根本打不過他。
忽然,眼前大亮。
剛才被出租堵在小區門外的那輛車閃了閃遠光燈,又按了按喇叭。段西安衝著那車頭燈
瞇了瞇眼,牽著姚東京走到旁邊:「別擋著人家的路。」
那輛車緩緩地朝小區大門駛去,卻在段西安和姚東京的腳邊停下。駕駛座的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沈孫義。
姚東京就像看見救星似的,眼睛一亮。沈孫義上次把她帶回家過,那時候她還覺得奇怪,後來才知道,原來沈孫義和段西安買了同一棟公寓。
天色已晚,沈孫義大概是忙完了酒店的事,開車回家休息了。儘管覺得不好意思,但姚東京還是跑過去,彎下腰,對車內的沈孫義道:「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沈孫義笑著點頭:「好。」
姚東京心中大喜,伸手就去開車門。身後,段西安卻大手一牽,將她拽回身邊。
沈孫義從車上下來,從容不迫地走到段西安跟前,眼神下垂,在他牽著姚東京的手上掃了一遍。抬頭,諷刺地笑:「段總,強取豪奪會丟了你的面子。」
他緩緩抬手,握在段西安的那隻手腕上,忽地用力,捏得段西安眉心一皺,條件反射地鬆手,姚東京便趁機躲到沈孫義身後,只聽沈孫義輕輕地道:「你先上車。」
段西安朝旁跨了一步,似乎是要再去抓住溜掉的姚東京。沈孫義眼疾手快,也跟著朝那個方向邁了一步,擋在他身前。
等車門彭地被關上,沈孫義呵呵一笑,冷冷地道:「段西安,你怎麼這麼不長記性?」
段西安蹙眉,沈孫義接著道:「你對東京的心思我都知道,因為我和你一樣。但你和我不一樣。」
他說的話前後矛盾,段西安聽不明白,疑惑地盯著他看。沈孫義收起笑,壓低聲音解釋:「你喜歡她,所以糾纏她。也許你心裡想著的是公平競爭,但實際上,我們的競爭絕不會公平。」
「先不說如今東京和我的關係,就憑起跑線,你就輸了。」沈孫義的目光落在段西安的紐扣上,又緩緩上移,落在他臉上,好似獵手,眸露精光,正審視著自己的獵物,「想要和我競爭,首先你得看看自己夠不夠格。你的生日宴上,我就說的很清楚了吧,你我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7年。你空有一身皮囊,披著父母給你的錦衣,光靠這兩點,你就想和我搶女人?」
沈孫義露出嘲諷的笑:「你有的,我全有;你沒有的,我卻有。你仔細想想,你憑什麼和我爭?」
語畢,他瀟灑地轉身,坐進車內,轟地一聲駛離xx小區。
段西安站在原地,被冬季的夜風吹得肌肉發緊。
又是這樣!
為什麼總是這樣!
姚東京毫不猶豫地選擇沈孫義,將他一個人撇在這裡,他還被該死的沈孫義輕侮一番。沈孫義和他對話時,總是輕蔑又不屑,彷彿他是什麼下賤的物種,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
他發怒,氣得心肝都在顫抖。他想動用武力,叫沈孫義閉上他的臭嘴,又怕姚東京會看見,會不高興,會更討厭他。
因為層層懼怕、擔憂,他動不能動,思前想後,患得患失。更令他沮喪的是,沈孫義說的都對。他心無大志,相比較沈孫義的野心勃勃,他顯得玩世不恭。他沒工作,沒目標,坐吃山空。
他忽地自卑了,懼怕了。
是啊,他憑什麼和沈孫義這樣的男人搶女人?他有的,沈孫義都有,沈孫義有的,他卻沒有。
他們之間,不僅僅是相差7年。
前所未有的沮喪襲上心頭,段西安覺得此刻的自己彷彿一葉輕舟,被狂風巨浪捲上風口浪尖,一瞬便可傾覆。
他難受,又陷入矛盾。他習慣現在這樣的生活,又喜歡姚東京。他想像宗以那樣,起碼得堅持到堅持不了,他才敢放手。他蹲下/身,苦苦冥思。
半晌,他猛地起身,朝小區反方向奔跑而去。
*
姚東京和沈孫義道別後,回房洗漱。
睡前她習慣性地檢查郵件,遠在美國的學姐回復了她前一天的郵件:
閱讀完畢,姚東京蹙眉反覆思索。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驚得她沒看號碼就按下通話鍵。
段西安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彷彿隔了一個世界。
他呼哧呼哧地喘氣,斷斷續續的字和詞,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姚東京靜靜地等著,等到不耐煩,要掛電話之時,段西安才忽然說道:「我想見你,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外。我想見你,你出來。我一定要見到你。我會一直等你。」
他比她先掛斷電話,聽筒裡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姚東京放下手機,滑開窗簾,從二樓臥室的窗戶望下去。
段西安的身體看起來小小的,像白雪公主的小矮人一樣。他就站在她的窗戶之下,仰著頭,癡癡地張望。
姚東京很容易就尋到他的眼睛。
燦若繁星。
伊人在水,溯洄從之。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她掉進那雙眼睛裡,一瞬不能尋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