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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掖庭私會 文 / 靡寶

    從那之後,丹菲倒馬桶的時候就及其小心,倒沒再發生意外。二來,再髒的活,做多了也就習慣了。

    一日丹菲回來,紅珍告訴她,說萍娘過來尋她,沒有找到人,又回去了。

    丹菲便在心裡計算日子。

    果真到了第二日,黃女史將丹菲叫了去,道:「我已求了張娘子,免了你後面的罰,你從明日起,就不用去洗馬桶了。」

    丹菲驚喜,急忙磕頭謝恩,「娘子恩德,小女啣草結環以報。」

    黃女史笑道:「其實這事也不是我的功勞。還是你自己有福。」

    丹菲又回頭去謝萍娘。萍娘笑道:「咱們都是為了上面那位效勞,彼此守望相助是應該的。」

    丹菲是她肯定是托了別人的關係。只是她不說,丹菲也不好多問。她是新來的,還沒經過考驗,他們不信任她,不想讓她知道這個關係網,也是常理。

    「這事十分奇怪呢。」萍娘道,「韋家按理不應該再來找你麻煩才是。」

    丹菲不便把密信的事告訴萍娘,只道:「是那個衛氏在整我。我已經私下把她打了一頓,她都招了。我以後多提防著她就是。」

    萍娘點了點頭,「那位人去了潞州,你的事,是崔郎打點的。」

    李隆基任潞州別家。雖然他這官做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卻也總要偶爾去潞州巡視一下裝個樣子的。

    丹菲一聽是崔景鈺救的她,臉隨即一熱。

    她當初進宮前可是誇下了海口,說自己單打獨鬥絕對不成問題。結果進宮才幾日,就被衛佳音這個她素來看不上的人整得又傷又累,真是顏面掃地。

    丹菲幾乎可以想像崔景鈺知道此事時臉上譏諷嘲弄的笑意。他定是在心裡笑她虛張聲勢,蠢笨無能。

    想到此,丹菲又尷尬又惱怒,恨不能再把衛佳音拎來揍一頓。她在心裡憋住了一口氣,絕不能再犯這些低等的錯誤了。

    她必須盡快向崔景鈺和李隆基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有機會掌握他們埋在宮中的暗子,才能實現自己的目的。

    「對了,」萍娘又道,「你要是想給崔郎或者郡王傳遞什麼消息,我可以教你一個法子。你女紅如何?」

    丹菲臉微紅,「繡花不精巧,做鞋子、納鞋墊倒可算是拿手。」

    「那正好!」萍娘喜道,「你就將便條縫在鞋墊裡,裝作孝敬給他們的。我出宮就可替你帶出去。宮裡宮外雖然不准私相授受,可是親人間送些物品是允許的。只要不是值錢的物品,一些衣物鞋襪,內侍們也不會仔細檢查。」

    這倒正中丹菲下懷。她就想和崔景鈺談一談這次的事。她覺得對方的目的並不在要自己的命,而是想試探自己。她對韋氏一黨不熟,需要聽聽崔景鈺的意見。

    丹菲回去後,就開始納鞋墊。淑娘和紅珍午時收工回來,見丹菲在做男人的鞋,都好奇地過來打聽。

    「給誰做的?你在宮外可還有情郎?」

    「叫什麼名字?在做甚?」

    丹菲大方道:「是做給我表兄的。」

    「就是那位崔家表兄?」紅珍嚷嚷。

    「喲!名滿長安的崔四郎?」淑娘雙目發亮,「阿江,你同我們說說,他到底長得怎麼樣?是否真的如傳言中一般英俊?」

    衛佳音坐在不遠處做針線,偷偷朝這邊瞄。

    丹菲從容道:「我同他也不熟,只是家破人亡,上京來投奔他罷了。就算住在崔府裡,因男女有別,也未曾見過幾面。他模樣……確實俊美無儔。」

    宮婢們整日關在掖庭裡,能見的男人不過都是閹人,於是最愛聽王孫公子們的故事。丹菲張口就打破了她們的幻想,頓時失望得哀嚎連連。

    「罷了,崔四郎也早早地就和孔家女郎定了親的。」

    「他就算不定親,難道能娶你不成?」

    「都說這親事要吹了。」

    「什麼?」眾人驚訝。連丹菲都停下了手裡的活。

    那宮婢得意道:「我阿姊在前廷奉茶,聽到內侍們在議論,說梁王和上洛王都有心將女兒嫁他呢。」

    梁王就是武三思。這些王公家的女兒也真多,嫁出去聯姻就像撒芝麻似的。

    丹菲道:「無緣無故的,怎麼會退親?孔家這支雖不是衍聖公嫡系,卻也是極近的旁枝,豈是尋常人家,可任由男方這般欺辱的?崔景鈺作為男方,若非女方品德有失,也不會輕易退親。」

    「沒準孔家想退親呢。」紅珍道,「如今外面對崔四郎的評價褒貶不一,都說他同安樂公主……」

    淑娘急忙扯了她一下,「別議皇家事。」

    紅珍閉了嘴。

    丹菲忙了兩日,做了一雙鞋墊,托萍娘送出去。

    萍娘接過鞋墊仔細一看,讚道:「果真好紮實的針法。阿段手勁兒大,又穩,線納得又密又緊。可惜了。」

    鞋墊到了崔景鈺手裡,第一時間就是要被拆掉,納得再漂亮也是白瞎。

    丹菲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又不是什麼珍貴之物,若能完成使命,拆損了也不值得可惜。」

    就和她一樣,若能完成崔李二人的托付,她能不

    能熬到最後,他們其實也並不關心。

    日次丹菲難得輪休,終於可以輕鬆半日。

    她坐在一株桃樹下做針線。發給宮婢的鞋子太單薄,像她們這種做雜活的宮婢,鞋子很快就會磨破,還真得自己動手做鞋才行。

    鞋底子已經做好,她尋思著在鞋面上繡點花。無奈她不擅長精細的繡活,想了許久,最後決定繡個最簡單的竹君子。

    春日陽光溫暖,桃花盛放,嬌艷明媚。風吹花落,鳥鳴枝頭。

    丹菲放下手裡的活兒,仰頭望去。陽光有些刺目,她抬起手,擋在眼前。她入宮月餘,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麼清靜悠閒。

    「段氏。」黃女史走來,「你可閒著無事?史官裡正在曬書,少人手,你隨我去。」

    黃女史又在一群輪休的宮婢裡挑了幾個識字的,領著出了光順門,從內朝到了中朝。眾人沿著宮牆一路向東又走了兩刻,終於到了史館。

    一群內侍正在幾個官員們的指揮下搬書曬書,卷軸擺滿了大半個庭院。

    「你們幾個,去把曬好的書卷起來,收拾歸類。段氏,」黃女史招手,「你去樓上把空出來的書架擦乾淨。」

    丹菲提著一個黃銅小桶,抓著巾子,沿著逼仄的樓梯上到史館二樓。

    二樓大半書架都空了,可以一眼望到角落。敞開的窗外,一樹桃花絢爛如彩雲,繁華妖嬈。窗下立著一個筆直挺拔的身影。

    聽到丹菲的腳步聲,崔景鈺轉過身來,將手中的書卷放在一旁。

    丹菲下意識往身後望。

    「黃女史是自己人。」崔景鈺聲音清冷,猶如冰稜輕擊,「她會替我們遮掩片刻。我時間有限,咱們長話短說。你說你上次被污蔑偷竊,是有人指使衛氏做的?」

    丹菲輕輕放下了水桶,點了點頭,「我瞭解衛佳音,她心腸不好,但是卻十分膽小。她不敢主動招惹我。」

    崔景鈺的眉頭皺著,唇習慣性地抿成一條冷硬的弧度,「你有什麼價值能讓人偷偷謀害你?」

    丹菲嘴角抽了抽,忍著把抹布甩在他臉上的衝動,低聲道:「我覺得是因為那封信。韋家有人極看中那封信,不想讓多餘的人知道它的存在。他們相信你,或者是忌憚你,卻不在乎我。掖庭環境險惡,我要是不幸病死了,你也無話可說。」

    崔景鈺側頭望著桃花樹,「你覺得那人想殺你?」

    「不,他只是在試探。」丹菲道,「試探你知道此事後,對我的態度——你立刻打點了人,免了我的責罰。這證明了你一直有關注我,也在意我。若我們倆關係不好,那我必定不會像你一樣對韋氏忠心。而我又是知道信的人。那我對於韋家那人,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這麼說,」崔景鈺哼了一聲,「我現在是你的救命符了。」

    丹菲把手一攤,「我也沒得其他選擇。只求郎君早日將信破解,讓這個把柄真正派上用場,好好反擊回去。」

    崔景鈺漠然地盯著她,「韋家這個人一直盯著你。你今後行事要多主意。黃女史雖為我所用,卻不如萍娘可信,你平日裡無需同她有什麼來往。」

    丹菲道,「容我多嘴提點你一句,要解密,起碼得知道信出自誰的手。那筆跡顯然出自女子之手。我建議你查一查宜國公主。」

    「你當我連這點都想不到?」崔景鈺鄙夷地勾了勾唇角,「早就查過,不是她的字跡。」

    「也許是有人代筆。」

    崔景鈺不耐煩道:「信的事我會處理,你只管想想怎麼進含涼殿吧。」

    丹菲她也不是頭一次領教這男人的孤傲自負了,沒必要和他爭辯。她抓起抹布,一邊擰水,一邊道:「郎君放心。我定讓您和那位都覺得物超所值!幹活去了,郎君自便。」

    崔景鈺轉過臉,望著絢爛如雲的桃花,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帶上了幾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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