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文 / 圈圈圈圈醬
白夫人又點亮了一根火折子。
「死」這個字對有些人來說是最可怕的字眼,對有些人來說確實最平常不過的事情。死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是為了自己心中值得的人或事去死,「死」是一件無比壯烈的事情。
但如果能活下去,沒有人會一心想死。
所以聽到歐陽七這樣說,剩下的四個人都沉默了。
葉桃花說:「我不會死的,龍傲天還在等我。」
白夫人道:「如果可以,我想回去把解藥交給相公,再親口對他說一聲對不起,以後我也不會再糾纏他。」
蕭圖道:「為了大小姐我也會活著出去。」
凌渠:「我還不能死。因為有一個人一直在等著我,等了不知道多久了,我不能再讓她等下去。」
說罷,四人齊齊的轉過頭,看向歐陽七。
歐陽七:「……我單身,所以我就該死嗎?」
四人將頭轉回去,邁步不語。
歐陽七:「……」
想他縱橫一生,此刻竟然因為這種事情而被看不起。不過也沒關係,等他親手打下江山,後宮中的女人還會少嗎?即便是葉桃花也……
想到這裡,歐陽七搖頭微笑。
眼前的石梯蜿蜒轉折,明明就已塵封在冰冷的湖水下不知道多少年了,卻依然乾燥得過分,每一步踏上去都能激起淺淺的灰塵。
警戒的走了不知道多久,白夫人的火折子再次熄滅了。但這一次她卻並沒有再點燃另一根火折子,因為火光消失後,地面模糊的出現了五人的影子,晃晃悠悠的映在狹窄的石壁上,漸漸清晰。
「前面有光。」
白夫人說罷就要往前走,葉桃花低聲道:「小心。」幾人一起運起輕功,步步小心,直到拐角處,幾人猛然停下腳步。即使是冷血無情如他們,也不由覺得心中生寒。
葉桃花定睛看去,只見方纔還狹窄不堪的石梯陡然變寬變平,毫無阻礙的通向地下深處。通道變寬了,但要走過去卻更加艱難了。因為在那條寬闊的通道上,堆滿了纍纍的白骨,一根根一層層泛著幽幽的光,彷彿是低賤的奴僕以自己的生命為主人開啟重要的大門。在那白骨堆成的通道兩旁,整整齊齊的碼著兩排骷髏頭,每個骷髏頭都長著兩個陰森森空洞的眼洞,眼洞中燃著光芒明亮得詭異的蠟燭,將整條通道照得光明如白晝。
「那是……」
白夫人慢慢的走到一顆骷髏頭前,半彎下腰似乎是想要觸碰骷髏頭,誰知歐陽七卻略微焦急道:「不能碰!」
說罷伸手拉了白夫人一把想要將她拉起來,豈料白夫人身形太重拉不動,再加上對自己人他並沒有防備之心,所以反而帶得他撲在了骷髏頭上,嘴巴啃上骷髏頭的嘴巴,發出「滋兒」的一聲。
白夫人本來並沒有碰到骷髏頭的手指抖了抖:「……」
蕭圖:「……」
凌渠:「……」
葉桃花:「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歐陽七:「…………」
歐陽七撐起身體來,並沒有面紅耳赤,反而是凝重道:「這骷髏頭上有微微鹹味,死者是中毒而亡。」
白夫人:「……你還舔了?」
歐陽七:「……這不重要,重點是這骷髏的主人並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在生前被人心狠手辣的灌了毒藥,活生生的毒死後將骨骼鋪在了這地下。」
死屍很常見,被毒死的死屍也很常見,但數不清的被毒死的死屍卻並不常見。聽到這裡,白夫人蹲下.身體,微微瞇眼與骷髏頭對視了片刻。
蕭圖聲音很低,帶著輕微不能容忍下去的恨意:「這也是,慕容鷹那魔頭干的嗎?」
白夫人抬頭看著他,輕聲道:「並不是。這些人已經死了起碼兩百多年。按照年份來說,應當是綏朝的平民百姓。」說罷將一枚藥丸扔給了歐陽七。
歐陽七道聲謝,吞下藥丸道:「這樣的話,這些白骨便並不奇怪了。」
綏朝奸臣當道,宦官釀禍。最後一個皇帝綏遠帝更是毫無理由的寵幸身份卑微的太監,其中一個太監名叫趙霽,少時而孤,賣身為奴,心思陰毒。因為曾經被百姓嘲笑為閹人,以致於心懷怨恨,竟然鼓動綏遠殺人殉葬。
那一段歷史即使是現在的百姓也是不願意回想的,因為太過於殘暴血腥。天子旨意,浮屍千里,流血漂櫓,無數宦官選中的百姓被灌下了劇毒的美酒,掙扎著死去,死後屍體被拋在山上,任老鷹吃掉血肉,最後空蕩蕩的骨架被運入地下,和綏朝最後的寶藏埋在一起,沉入地下。
這些白骨,大約就是當年無辜枉死的百姓們了。
白夫人道:「以劇毒的白骨鋪路,是想徹底將前來尋找寶藏的人阻攔在這裡。但他又怎麼會想到,這種毒我妙手玉羅漢從來就不放在眼裡。」
說罷每人分發了一枚藥丸。葉桃花將藥丸拿到手,卻並未像其他四人一樣立刻吞下去,而是定定看著白夫人:「還有多餘的嗎?」
白夫人道:「只準備了五個人的。」
葉桃花點頭,仰頭將藥丸吞下。五人一同踏上了白骨鋪成的路。因為這裡埋藏著綏朝的寶藏,不知道何時便會有機關射出,所以五人都走得極其小心,幾乎一點聲音都沒有發
發出。直到凌渠用力過度,踩碎了一顆骷髏頭,發出「卡嚓」一聲。
幾枚暗器「咻」的一聲從對面射過來,直取葉桃花雙眼。葉桃花拔劍擋在臉前,「啪啪啪」三聲後拿下劍,露出一雙波瀾不驚,寒氣逼人的眼睛。
「你是誰?」
對面的骷髏頭上站著一個人,正是剛才在「人路」上拎著龍傲天的那個人。他穿著十分奇怪的露肩黑袍,露出粗壯的長滿結實肌肉的小臂,手上反握著一把大刀。見葉桃花躲開了他的暗器,他好像一點也不奇怪,咧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雙眼黑洞洞的透出讓人膽寒的瘋狂。
「葉桃花,你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那麼你就告訴我,你是誰。」葉桃花說罷輕描淡寫微微仰頭,黑髮順著頸項流瀉而下。每當她做出這個動作,都代表有人要倒霉了,但顯然,對面的人並不明白她的意思,還一味的笑得詭異。
「你想知道我是誰嗎?」
葉桃花道:「算了。刀下亡魂的名字,知道與不知道也沒什麼區別。」
說罷舉劍刺去,她的身形靈巧得像是清澈水裡的一條魚,即使知道她要做些什麼,也沒辦法阻止他的動作。露肩黑袍的男人維持著詭異的笑容,淺淺隔開葉桃花的劍。葉桃花收劍再刺,這一次劍尖到了男人的喉嚨口他也毫無動作,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葉桃花卻停下了劍,並沒有刺進男人的喉嚨裡。
男人的嘴巴咧得越來越開:「怎麼了,為什麼不殺了我?我很渴望啊,被這把桃花劍貫穿喉嚨的痛快又劇烈的痛感。」
葉桃花僵持片刻,終於低聲問道:「龍傲天呢?」
男人一下子「哈哈哈」的笑起來,笑聲從小聲變得越來越大,最後迴盪在整條通道裡,讓人聽得毛骨悚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不打聽他。葉桃花,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不能下手殺人的時候。」
說罷竟不顧葉桃花抵在他喉嚨口的劍,舉起大刀狠狠地在葉桃花胸口砍了一刀。
血湧了出來,鮮紅的顏色在柔順的布料上蔓延開來,顯得熱烈又美麗。蕭圖沉不住氣,拔了劍刺向男人,男人只是睜大眼睛笑著,也不躲閃。
「葉桃花,你知道這地方有多複雜。要是我死了的話,你的男人會怎麼樣,我可保證不了。」
蕭圖的劍一下子停在男人的喉嚨口,沒有再前進一寸。並不是他忽然醒悟了,而是葉桃花,她收劍格擋住了蕭圖的劍。蕭圖並不死心,還要再刺,這一次葉桃花直接伸出右手,握住了蕭圖的劍。
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蕭圖失聲:「葉桃花,你在幹什麼。你是來報仇的!」
葉桃花手指一顫,卻並未放開,反而是抬眸看著他,臉色因為失血而微微蒼白,雙眸卻也依舊冷得像冰稜。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你……」
黑袍男人握著大刀,捂著胸口笑得幾乎癲狂:「葉桃花,葉桃花。我終於看見了你這幅樣子。幸好我答應了那個男人幫他做事,不然我又怎麼會看得見,驕傲的葉桃花露出這種丟人的表情。」
說罷雙眼中浮現出殺意,但嘴角卻仍舊掛著詭異的微笑:「來吧,再讓我砍一刀,我就告訴你,你的男人在哪裡。」
歐陽七與白夫人一起喝道:「不可!」
葉桃花卻十分平靜。髮絲沾了血跡,在發尾結成一綹,她昂起頭看著那個男人,發尾順著肩膀滑向後背:「好。」
男人並沒有客氣,「哈哈哈」瘋子般笑著,舉起了大刀。
在蕭圖大張著的眼裡,大刀狠狠的劈在了葉桃花的肩膀上,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狠,葉桃花咬牙依舊維持著站立的姿勢,鮮血噴湧而出。
男人臉上濺滿鮮血,就連咧開的嘴裡也全是鮮紅的一片:「哎呀,不小心下手重了。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訴你吧。」說罷他用沾滿鮮血的大刀指著看不見盡頭的通道,「這條通道的盡頭,是機關暗室。你的男人就在那裡。」
葉桃花雙唇蒼白:「你知道,撒謊的話會是什麼後果嗎?」
男人舔了舔嘴角,黑洞洞的眼睛裡滿是快意和柔情。瘋狂與溫柔在他的臉上結合得近乎完美:「對你我怎麼會說謊。對了,我把你從前的事情,全都告訴他了。」
葉桃花瞳孔倏的放大。
男人慢悠悠的退了一步,舌頭在沾滿鮮血的大刀上舔過。刀刃割破了他的舌頭,但他卻像是沒知覺一樣笑得詭異萬分。
「你想知道,他知道你的事情以後,是什麼表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