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一個叫做龍傲天的保安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文 / 圈圈圈圈醬

    退去了湖水的湖底佈滿淤泥,但殘存著的卻又不止泥濘。湖底長滿了奇形怪狀的樹,樹上長出扭曲的枝椏,映著幽幽的月光,看起來說不出的恐怖。

    死一般的寂靜。

    在這寂靜過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從人群的腳下傳來,但卻並沒有帶來生機,反而是讓整個空蕩蕩的湖底顯得越發詭異。

    葉桃花忽然道:「你來了。」

    歐陽七怔了一怔,凌渠與蕭圖也怔了一怔。四人背後卻忽然傳來個聲音,回答了葉桃花的話:「我來了。」

    是白夫人。

    她換了一身緊身的夜行衣,本來就肥碩的身軀顯得更加肥碩。她從袖中取出幾顆泥色丸子,「唰」的扔進人群中。泥色丸子炸開來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意料之中並沒有出現尖叫聲和驚呼聲。所有人都很平靜,就像真的是在安靜的觀賞退去湖水的湖底,白夫人收了手,吐氣道:「這些人中的並不是毒,而是幻術。我的解藥對他們都無效。」

    中了幻術的百姓們沿著湖邊走動著,不時的還有人唱起不知名的歌謠,像是一個莊重嚴肅的祭祀儀式,不容任何人打斷。

    歐陽七沉吟道:「或許……這是慕容鷹的陷阱。」

    白夫人瞥他一眼:「陷阱又如何?就算是刀山火海,該闖的還是得闖。你的江山,不想要了嗎?」

    白夫人的話正中歐陽七死穴,他表情一僵,隨後勾唇微笑:「自然要闖,而且我一定要拿到綏朝寶藏,志在必得。」

    他已經不用「在下」自稱了。

    葉桃花聽出他話中破釜沉舟之意,卻並不在意。她懂這種願意把命豁出去的感覺,即便在別人眼裡看來只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只要是對自己重要的事情,她從來都是不在乎自己這條命的。

    ……很久之前,她的確是這樣想過。

    只是,不一樣了。有了那個彎個腰都能閃了腰的男人,什麼都不一樣了。她的心已經亂了,所以此時此刻,她心中排在第一位的竟然不是報仇,而是將他救出來。

    葉桃花垂眸,心中百轉千回。卻聽蕭圖低聲叫道:「那些人,好像在往一個固定的方向走。」

    葉桃花抬頭,果然看見剛才還圍著湖邊轉圈的百姓已經停下了腳步,接著像是排隊下餃子一樣,一個接一個的跳進了湖中。湖水才剛剛退盡,淤泥潮濕骯髒,但那些人卻並不在意。有年老的一跳下去便陷進了淤泥之中再也爬不起來,有年幼的被壯年男子撞到,踩進淤泥裡再也無法呼吸。先跳下去的人注定只能給後下去的人墊腳,但所有人都沒有一點猶豫,就像是一場詭異的戲,戲子們在戲中從容地赴死,即使此刻是絕對不會有打賞的,但只要能完成自己的演出,他們已經連命都不想要了。

    蕭圖握緊拳頭,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但白夫人抬手阻止了他:「你現在去,並不能將那些人救回來。他們已經著了魔,只會連你一起踩進泥中。」

    「可是!」蕭圖用力閉上雙眼,腦海裡反反覆覆回憶自己被封入棺材中時候的畫面,但越想卻只能讓他越痛苦。最後他拔出劍,狠狠地砍掉了一根粗壯的枝條,才終於平復下呼吸,仍舊是將臉轉開,不願意直視著那些人前去送死。

    白夫人瞥他一眼,放下了攔住他的手。

    月色十分詭異,湖邊已經一個百姓都不剩下了。他們一群一群的接二連三跳入湖中,終於用身體在淤泥中摞成了一座橋,通向長滿怪異的樹的湖心。有的臉朝上面無表情,有的臉朝下埋在淤泥裡停止了呼吸,有的人手臂無力的垂在淤泥之中,整個湖邊又恢復了寂靜。

    歐陽七要跳下樹,葉桃花阻止道:「現在不行,危險。」

    歐陽七收回腳步正要說話,卻見「人路」的起點慢慢的走出一個人來。那人慢條斯理,彷彿是在自己庭院中悠閒地散步,他縱身飛入湖中,正踏在一個百姓的肚子上。接著原地又走出另外三個人影來,一個站在中間,雙手拎平,另外兩人被他一邊一個拎在手上,就像拎著兩條缺水而死的魚。

    走在最前的身影與拎人的身影慢慢悠悠的走在「人路」上,好像是刻意要讓誰發現他們一樣。

    白夫人:「……我好像看到龍傲天了。」

    蕭圖:「……我好像也看到了。」

    凌渠:「……嗯。」

    歐陽七:「我沒看錯的話,他是被人拎著走的吧……」

    一個大男人被人拎在手裡,就像拎著只無骨兔子一樣……

    話音剛落,葉桃花已經毫不猶豫飛下了樹,直向那四個人影追去。

    白夫人「嘖」了一聲:「明明自己才說完危險,現在自己卻毫不猶豫的追過去。教我們該怎麼辦?」與凌渠一先一後提氣也追了過去。蕭圖看向歐陽七,直到歐陽七對他點了點頭,這才也跟了上去。

    葉桃花的輕功並不弱。李詩英曾驕傲的對她說,她也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除卻是個女兒身,不能避免會在某些難以言說的方面吃虧之外,就算是最不拿手的輕功,也不比武林中的任何一個高手差。

    但那兩人帶著龍傲天只是慢悠悠的走在前面,並沒有刻意逃開,葉桃花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她盯著被拎著的龍傲天雙眼緊閉,與平時賤笑著的模樣大相逕庭,心中焦急萬分,腳下更是始終顧及著腳下的「人路」可能還活著,即便是足尖輕點也只敢停留片刻,但前面那兩人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彷彿踩在他們腳下的只是普通的小路。

    葉桃花尚且吃力,身後的四人就更吃力了。前面的那四個身影緊緊相依,葉桃花則是與同來的四個人遠遠地拉開了距離,直到前面那兩人走到了「人路」的盡頭,身形一閃,忽然就不見了。

    葉桃花微微啟唇,呼出口氣落在一棵腐朽的樹梢上。剩下四個人很快的趕過來,四人皆是氣喘吁吁,即便是武功最好的歐陽七也顯得力不從心。

    歐陽七抬袖拭去額角汗水:「跑掉了?」

    葉桃花轉過頭看著那幾人消失的方向,沉默著點頭。

    歐陽七又道:「那人的臉,你看清了嗎?」

    葉桃花還沒說話,蕭圖已經低著頭輕飄飄的開了口:「那人是慕容鷹。」

    所有人看向他,卻見他很輕的又強調了一次:「那個背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是慕容鷹。」

    慕容鷹並沒有先他們一步潛入地下,而是因為某些原因不小心,或者說是故意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吸引了他們的目光,接著才潛入地下。

    他顯然很瞭解這裡的每一個人,所以才刻意將龍傲天暴露給他們看。因為他知道,只要有龍傲天在,有一個人是一定會跟下去的。

    蕭圖道:「他刻意用聖男引誘我們過去追他,葉桃花,你……」

    葉桃花道:「他現在大概已經到地下去了。我們走。」

    蕭圖道:「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嗎,我是說他可能設下了圈套用來對付你……」

    葉桃花抬眸:「那又怎麼樣?」

    蕭圖張了張嘴,無言以對。歐陽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蕭圖,帶路。」

    蕭圖深深看葉桃花一眼,卻見她雲淡風輕,明知道到了地下會是九死一生,卻彷彿看淡了生死。……其實他是明白的,他只是不能明白,為什麼明知道等待著她的是陷阱,還專門前去送死,明明可以選擇放棄這一次的報仇,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蕭圖望了一眼天空,又從懷中取出顆圓形的石頭,只見那石頭被月光一照,很快的泛起清光。蕭圖手握石頭,飛快的從枯樹上掠過,身後四人也都跟了上來,大家都沉默著,蕭圖卻反而覺得安心了一些。

    虛假的承諾是不需要的,他只要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並且最大限度的爭取帶著莊主回去找大小姐就可以了。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濕冷的味道,湖底果然如歐陽七所說,除了樹外還佈滿巨石,彷彿一堆堆墳包。所有的巨石上都被一層深綠色的水生植物覆蓋了,腳尖在上面一墊,隔著鞋子都能感覺到植物的冰冷和石頭的濕滑。

    蕭圖忽然停下了腳步,立在一根樹枝上不動了。

    「你們看。」

    所有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顆巨石已經被強行翻轉過來,露出乾燥的底部。巨石旁,是一個漆黑的洞,沒有一絲光芒,像是通往地獄。

    蕭圖回頭看著他們道:「就是這裡,看來慕容鷹已經下去了。」

    白夫人單手捂嘴沉默了兩秒,片刻後放下手問葉桃花:「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雖然這樣問了,但她顯然並不需要葉桃花回答這個問題,因為答案是毋庸置疑的。於是白夫人便率先從懷中取出根火折子點燃,火折子點燃後發出幽綠色的光。白夫人落在洞邊的石頭上,將火折子舉在洞口上方,火光閃爍了幾下,卻並沒有滅掉。

    白夫人看向剩下的四個人:「洞中有空氣,沒有毒,目前看來是安全的。」

    葉桃花道:「下去。」

    說罷提劍落在地上,接著走入洞中,剩下四人也跟著她進了洞。只見洞中一片漆黑,雖然是被湖水與巨石阻礙了空氣,洞中卻奇跡般空氣充足,呼吸起來並不費力。

    白夫人從身上摸出幾根火折子來分發給了每個人:「這種火折子不止能照明,若遇上劇毒還會自動熄滅。待會兒若拿不準要進去的地方是否有毒氣,便點燃它。」

    歐陽七與蕭圖接過火折子點頭。凌渠與葉桃花接了後卻依舊是面無表情,好像沒聽到一般,白夫人也不追問。腳下是乾燥的石梯,不知道有多長,也不知道通向哪裡。

    走了不知多久,白夫人手裡的火折子終於燃盡滅掉了,四周又變得一片漆黑。

    就在這時,凌渠冰冷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若湖水在這時退盡,那麼再次漲起來又是什麼時候?」

    歐陽七明顯一頓,沉默片刻後聲音很低的回答道:「後天。若不能在後天之前出去,湖水會通過洞口灌進來,我們會死在這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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