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受傷·少恭 文 / 龍幽溟
「朋友，你沒事吧？」
花滿樓陸小鳳二人焦急的跳下馬背，圍著空嵐問道，陸小鳳已經摸著她的背檢查她有沒有受傷了。
「沒有事。」軟乎乎的聲音從趴著的小姑娘嘴裡傳來。
這聲音的年輕程度讓陸小鳳露出一些驚訝。花滿樓通些醫術，沒有著急讓陸小鳳將人翻過來，而是蹲身輕按她的背部，最終發現她肩頭和腰背處腫起了很大一塊，問道：「這裡和這裡，疼嗎？」
「不疼。」空嵐乖乖的回答。
花滿樓收回手柔聲問道：「那你可以動嗎？」
空嵐在地上蠕動了一下，然後很奇怪的咦了一聲：「好像不能……」
「花滿樓，她的腰？」
「有些血腫，瘀傷了，幸好沒有發現骨頭錯位。」不然這小姑娘很可能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花滿樓滿心內疚的說道。
陸小鳳心底也頗為慶幸，他也沒想到居然會傷到無辜的人。
花滿樓已經低頭對著空嵐溫聲道：「我現在抱你起來，如果你疼的話就說一聲，好嗎？」
「好。」空嵐乖乖的應了一聲。
花滿樓避開她肩頭和腰部的傷，小心翼翼的將她翻過身來。
因為趴在地上而灰頭土臉的小姑娘皺著臉呸呸的吐著土，露出有些羞怯的笑容，抬頭看向兩人：「謝謝……誒？」
陸小鳳看到她明顯不同於常人的面容，尤其是那雙紅眼睛，頓時驚得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空嵐腰部一時半會兒使不上力氣，只能倚靠著花滿樓的手臂，她好奇的看著兩個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問道：「你們是人類嗎？」
花滿樓聽到這話有些奇怪：「姑娘……此言何意？」
陸小鳳卻不答反問：「你是妖精？」
空嵐乖乖的點了點頭，十分好奇的盯著陸小鳳的兩撇鬍子，回答道：「嵐兒是狐妖。」
兩人：「……」這麼乖巧單純的妖物真是一點都不像話本上說的凶殘樣子啊，居然一點沒有戒心的就說出來了。
花滿樓不由苦笑了一聲，又問道：「那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一條路雖然不常有人走，但若是有人要趕路，還是會經過的，她居然就光明正大的坐在路中間。
「爹爹和娘親要帶我去看望女媧嬸嬸，剛剛他們有事情要去做，就讓嵐兒在這裡等一下他們。」
「女媧……」兩個凡人風中凌亂，陸小鳳吃驚的道：「難道是造人補天的那個女媧？人身蛇尾？」
空嵐頓時高興起來，覺得和陸小鳳找到了共同語言：「你也認識女媧嬸嬸嗎？」
陸小鳳摸著鬍子苦笑：「我知道人家，人家不知道我。」
空嵐哦了一聲，有點失落。
花滿樓出聲道：「陸兄先別問了，我先帶她去治傷，之後再說其他的不遲。」
陸小鳳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她的眼睛問道：「你的眼睛和頭髮，能遮掩一下嗎？你看我和他都是黑髮黑眼黑眉毛的，你這樣……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空嵐搖了搖頭：「做不到，嵐兒化形學的不好，毛毛都變不回去，還讓爹爹把毛毛剃掉了……」
提到這一點，空嵐顯得十分傷心。
陸小鳳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下，忽然回到馬車上，將他的紅披風取下來，將空嵐裹了起來。
嬌小的狐妖在大大的披風之中，只有一點點尖尖的下巴露出來，空嵐就乖乖的坐著讓他動作，只有眼底閃爍著好奇。
這乖巧的小妖精讓陸小鳳和花滿樓心都軟和了下來，花滿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嵐兒嗎？」
空嵐搖了搖頭：「我叫空嵐，天空的空，山風嵐。」
「那麼空嵐，現在你因為我們受傷了，我們不能將你棄之不管，你能跟我們先離開這裡去治傷，給你父母留個信息嗎？」花滿樓溫聲問道。
「花滿樓……」陸小鳳不贊同的看著他，這小狐妖雖然單純，但她父母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妖怪，怎麼能貿然留信息給人家？
花滿樓搖了搖手示意無妨，然後又繼續道：「這裡再走一會兒就到杭州，我在杭州有處小樓，你父母到那裡就可以找到我了。」
這段話顯然讓空嵐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茫然的想了許久，才疑惑的說道：「你在請我爹娘去你家裡做客嗎？」
顯然小姑娘的理解能力有點問題，不過花滿樓和陸小鳳兩人也沒放在心上，這小妖單純到一定程度了。
花滿樓點了點頭：「你若是這樣理解，也是無妨。」
「哦……那個，我現在站不起來，能請你將我送到那片林子嗎？我請人幫忙給爹娘留個信。」空嵐白嫩的手指指著的是一片離這條路並不遠的十米方圓的空地。
「林子？那裡什麼樹也沒有啊。」陸小鳳左瞧右瞧也沒看有樹。
「爹爹說，這裡人類看不到的。」空嵐搖了搖頭。
陸小鳳看了花滿樓一眼，這好友已經開口果斷的應道：「沒問題。」
&n
bsp;於是花滿樓抱著小姑娘，陸小鳳在前面引路，不過會兒就走到了那片空地上。
空嵐喊道：「狼叔叔！」
然後陸小鳳這個能看到的凡人就目瞪口呆的看著那片空地裡忽然探出一個比他整個身子都大的黑色狼頭，從這狼頭大小初步估計這狼怕是得有五六米高。
緊接著這巨狼看到無力動彈的空嵐居然被倆人類抱著，立刻臉色一變整個身子都跳了出來，焦急道：「殿下！您、您受傷了？」
然後黑色巨狼眼底露出凶光，惡狠狠的瞪著兩個渺小的凡人：「是他們幹的？」
「不是的，我是被兩匹馬兒踢傷的。」空嵐乖乖的搖了搖頭，認真的道：「他們是好人，看到我受傷，要給我治傷的。」
花滿樓頭一次好人卡收的有點不自在，陸小鳳更是摸起了鬍子乾咳起來。
然後空嵐繼續道：「狼叔叔，我要去他家裡做客，他也邀請爹娘去做客了，我是來請狼叔叔幫忙告訴我的爹娘一聲。」
「你要去凡人那裡！」黑狼一下子急了，有心想直接搶回小殿下，但那倆人類將殿下抱著，殿下還不知道哪兒受傷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黑狼只好呲牙咧嘴的威脅兩個人類，然後用和藹的聲音苦苦勸說道：「殿下，人類都不是好東西，狡猾險惡又詭計多端，您千萬不能過去啊！」
「誒我說你怎麼這麼說話？就算是妖也不能隨便污蔑人啊！」陸小鳳十分不滿，他哪兒狡猾險惡詭計多端了？他明明很機智的好不好！
「你住口！」黑狼凶狠的呵斥道。
花滿樓苦笑道：「在下真的並無惡意……」
只是弄傷了這隻小妖是他的責任，不幫忙治好的話他覺得十分不安。
「狼叔叔，他們是好人。」空嵐這樣強調道，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的，他們是好人！」
又被發卡的兩人心情十分微妙。
黑狼瞪了兩人許久，突然退回那片空地消失不見，過了會兒，它又走了出來，在一陣光芒中變成和小土狗差不多大的樣子，惡聲惡氣的瞪著兩個人道：「既然殿下肯相信你們，我就勉強接受了。不過，我得跟著！免得你們兩個生了什麼詭計傷害到殿下……而且我已經派鷹妖去了隱妖谷通知妖皇陛下與朱雀娘娘了！」
原來妖類真的可以自由變化大小啊……
陸小鳳表示自己真是長見識了。
花滿樓反倒關注了另外一個點：「朱雀娘娘？」朱雀不是傳說中的四靈神獸嗎？
空嵐乖乖道：「我娘是朱雀空焰。」
陸小鳳和花滿樓森森的感覺到貌似這一撞真是撞了大麻煩……誰能想到一個隨便坐在路中間的小姑娘不僅是妖怪！還是妖皇的女兒！她娘還是四靈神獸之朱雀啊喂！！
玩笑開太大了吧！
怪不得這隻狼妖叫她殿下呢，這其實是妖中的公主吧……
陸小鳳壓力山大，他有心勸花滿樓乾脆丟掉這個麻煩算了，但看看花滿樓毫不在意的樣子，只好摸著鬍子苦笑。
他鬍子都快被摸掉毛了好嗎。
花滿樓自問所行所為皆是無愧於心，懷裡的小姑娘不管是普通的小妖還是妖中公主，他都不在意，反正他從沒有生過不好的心思，幹嘛有壓力幹嘛會心虛呢？
而且他也相信，能養出這樣單純善良的女兒的，那位妖皇陛下與神獸朱雀，都肯定不是不講理的人。
說實在的，他現在已經有點期待見一見空嵐的父母了，也許那會是一對有趣的夫妻。
不過，以後既然要一起生活一段時間，花滿樓便問道：「不知狼兄可有姓名？」
「哼，我名敖狼。」敖狼雖然不耐，但依然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花滿樓點了點頭，微笑道：「那麼我們這便上路，可好？」
敖狼沒有拒絕，跟在兩人身後一起走了。
與此同時，天界。
歐陽少恭正在收拾行李，打算下界。
藥師兜來串門的時候就看到他動作，有些驚訝道：「你在做什麼？不想見白羽了嗎？」
歐陽少恭頭也不回淡淡道：「她遇到麻煩，用了那枚魂魄碎片，我這裡剩下的魂魄碎片生出感應了，我等不下去。」
「麻煩？」藥師兜神色頓時凝重起來：「我叫帶土來幫忙？」帶土的空間忍術自兩界合併後已經晉陞了，算是除了歐陽少恭重樓長澤空焰四人外，最能輕鬆下界的人之一。
「不必，你們要下界太過麻煩，我一人前去就好。」歐陽少恭已經弄好了包裹，將放在一邊的琴收到他的袖中乾坤裡，這才轉身向著藥師兜點了點頭：「我走了。」
藥師兜上前遞給他一副金絲邊眼鏡，道：「曉組織最新開發的跨界聯絡器，如果有什麼麻煩，隨時聯繫。」
天道已全，如今越強大的仙人下界受到的壓制就越強烈。如歐陽少恭這樣的仙人下界更是幾如凡人。
歐陽少恭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將眼鏡接過來戴上，點了點頭，擔憂空嵐的心情讓他也擺不出平時的溫潤樣子，直接道：「在下走了。」
而後他便消失在了天界。
自兩界融合已經過了不知多久，
當年空嵐一己擔當壓力補滿天道，讓諸神妖魔都免於隕落，天下修道之人又太多，天道便劃分修行界，將新併入的火影世界置放在了那裡。
火影世界受此世靈力灌注，但凡影級以上強者紛紛突破，或成仙或成魔，空嵐所認識的人竟然有很大一部分都還活著。
火影世界當年是多麼凶殘的世界，他們中的人，尤其是空嵐養大的一家子對她曾經作為都不在意。而心底善良的幾代火影他們也表示，過去空嵐如何他們不在意，他們永遠記得空嵐對他們的恩情。
於是火影世界唯一憤怒的就是，那些人居然沒能在那個時候給她點希望。
本來留下照顧瓊華派弟子的君麻呂知道空嵐竟然死了後，差點發狂砍死那些人。
之後歐陽少恭走遍天下尋找魂魄碎片，火影世界的諸人紛紛請願入世幫忙，於是歐陽少恭就在千年時間裡搜集到了足夠的魂魄碎片。
只是因為魂魄碎片裡殘留著天道怨氣和詛咒，所以他才沒有立刻將之送回去，而是耗費了很大功夫，來煉化裡面的怨氣。
每一片魂魄碎片裡都包含著空嵐過去的記憶，歐陽少恭幾乎是親眼看著那原本單純善良十分好騙的小妖，是如何在同族的逼迫下吃了她最敬最愛的師父，又是如何忍著仇恨在一次次試驗中活下來，變成凶妖們最得力的武器，又是如何殺光了凶妖一族。
天道一直以來只知道空嵐一身罪孽，十分討厭她，在歐陽少恭煉化怨氣時，它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也在旁旁觀，卻為那最開始的緣由而震動。
而後，天道便助了歐陽少恭一臂之力，幫他一起煉化怨氣。
於是，空嵐更多的過去被他們所熟知。
殺光凶妖的她，是如何懷著憧憬快樂的心情奔赴人類世界的？
那只傻乎乎的小妖，面對惡意，她不懂，以為是那些人好心，於是她被欺騙。
面對人性，她不懂，於是當人類發現她的強大，貪婪之心大起，於是她被背叛。
或許一次兩次，她只是有點傷心。
或許十年二十年，她只是有點疑惑，為什麼人類和她想的不一樣。
那麼……
當千年萬年，她找不到可以信賴的人，可以扶持的人，任何開始真摯的情感，在最後都會變質腐爛呢？
於是，她瘋了。
於是，一個毀滅無數世界，凶殘的大妖橫空出世，肆無忌憚的殺戮，讓諸神為之驚慄，讓妖魔為之懼怕。
於是當她遇到真正可以托付的人的時候，當她真正遇到可以信賴的人的時候，她已經沒有那個力氣再敞開心胸，接納了。
……
歐陽少恭看到了她的過去，一幕幕，都讓他心疼，也越發恨當時在場的那些看著她去死的人。
他覺得，那些人和空嵐記憶中那些背叛她的人沒有區別。
如果可以的話，歐陽少恭甚至想洗去這些魂魄碎片裡的記憶，只留下最開始那段，她與她師父相處的那段時間。
恢復成那個單純，但不知道痛苦到底是什麼的小妖。
可惜，他做不到。
現在，歐陽少恭帶著這些魂魄碎片，心裡充滿了急迫的下到了凡間，去尋找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的……
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