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新生·剃毛 文 / 龍幽溟
湛藍的天空中，一道朱紅的美麗身影拖著長長的尾羽，劃過優美的曲線，降落在了一片延綿無盡的山脈深處。
那是一隻朱雀，金色的眼睛，優美的身姿，火紅欣長的尾羽，是只應該存在於神話之中的朱雀神獸。
而它的面前，則是一間木屋，木屋周圍山清水秀，景色姝麗，就像是仙人隱居之地。
不計其數的各種動物在這裡嬉戲打鬧，有麋鹿兔子，也有老虎豺狼。但在這裡，這些動物都十分的溫和，甚至狼的眼底也有著慈祥。
而周圍樹上，棲息著各種鳥兒，此起彼伏的鳥鳴聲、獸類的吼聲和著溪流叮咚聲，組成一支悅耳的交響曲。
朱雀站在木屋門前，身上發出一陣紅光，紅光中它漸漸變化，竟成了一個一襲宮裝紅裙，端莊艷麗，絕代風華的絕世女子。
她推門而入，木屋內擺設簡簡單單，進屋便可見那張竹床上，兩隻通體雪白的九尾狐相依臥著，正在睡覺。
這兩隻白狐一大一小，都是九尾。大的那個體無雜色，除九尾外便全然是狐的樣子。而小的那個僅僅有人一掌大小，兩肋上還長著一對雪白的羽翼，眼睛周圍有淺淺的紅痕。
小的那個睡得也不□□分，它的半個身子趴在大狐的背上，卻時不時伸出舌頭舔著嘴，露出有些尖銳的獠牙，像是夢到了什麼好吃的，口水已經把大狐背上的毛弄濕了一片……
看到這一幕，朱雀空焰忍不住掩著嘴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聲一響起，大的九尾狐，也就是長澤已經睜開了一雙紫色的眸子看向她。
長澤抬頭的姿勢讓它背上的羽狐一個後仰滑了下去，但那小狐也只是砸吧了一下嘴，又繼續呼呼的睡著。
「這孩子……」長澤扭頭看了看身上那片濡濕的痕跡，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後它身上一陣光芒湧動，居然化為了一個穿著雪白狐裘，妖嬈卻冷漠的紫眸青年。
長澤伸手捏住小白狐的後頸，將它拎起來一陣狠搖：「嵐兒！空嵐！醒醒！」
空焰心疼得臉都抽了：「阿澤你輕點……」
「唔……」
一個軟乎乎的稚嫩聲音從小白狐的嘴裡發出，它的臉都皺在了一起，半天才睜開眼睛。
那是一雙紅得通透如寶石的眸子，無比純澈剔透，讓它的眼睛就像是散發著暖暖柔光的紅寶石。
小白狐看了看面前的兩個人，乖乖的喊道：「爹爹，娘。」
長澤滿意的嗯了一聲，肅容道：「今天說好要去看望玄女嬸嬸，你怎麼睡過頭了？」
空嵐很茫然的看著它爹一臉無恥的說著這樣的話……難道不是爹早上說時間還早讓它多休息的嗎？
不過一向知道自己不聰明，所以都很聽話的空嵐還是乖乖的認了錯：「嵐兒錯了。」
「你就知道欺負我的乖女兒。」空焰沒好氣的瞪了長澤一眼，抱過空嵐，將它托在掌心，點了點她粉嫩的小鼻子，柔聲道：「嵐兒如今化形修習得如何？」
長澤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怪怪的，撇過頭去幹咳了一聲，才以一副正直的表情轉過頭來。
「可以變一會兒了。」空嵐想了想，又認真的道：「但是……時間長了的話，耳朵、尾巴或者翅膀會露出來。」
「這樣嗎……」空焰蹲下身，將只有她一掌那麼大的小九尾羽狐放到地上，食指輕輕撓了撓它的下巴，柔聲道：「變給娘親看看，可以嗎？」
「嗯！」
小小的白狐緊緊閉上眼睛，咿咿呀呀的叫喚使勁兒，像是在發功。不過會兒，一層薄薄的白光在它身上一閃而過，一個毛絨絨的東西出現在了地板上。
長澤：「噗……」
空焰：「……」
「娘親，變好了。」空嵐乖巧的聲音從那團毛絨絨上傳來，然後毛絨絨站了起來，卻是一個人形的，長滿了白毛的，大概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
看上去有點像白毛猴子——不是完全像的原因，是因為小姑娘唯一沒有被白毛遮住的臉十分漂亮，紅寶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輝，細長微濃的白色眉毛，長而捲翹的白睫毛，頭上也是有長長的頭髮，直到腰際。
空焰殺氣騰騰的眼刀直接沖忍笑忍得辛苦的長澤飛了過去：「阿澤！這是怎麼回事？！」
本來一副求表揚模樣的空嵐聽到她的聲音，不由露出一些茫然，低下頭開始查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不妥。
手，五根指頭，白白的，嫩嫩的，沒有長指甲，沒錯。腳，有圓潤的指甲，腳趾比較短，大腳趾要大一些，其他四個腳趾要小……腳掌比較長比較窄，沒錯。
四肢……胳膊……身體……唔，都是變得好好的啊。
空嵐十分茫然。
空焰見自己孩子那個不知道自己哪兒錯的表情，只好先忍下家暴一下的衝動，和顏悅色的問道：「嵐兒，你能把身上的毛也給變沒有嗎？」
空焰捋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你看，爹和娘變成人形後都是沒有毛的。」
空嵐恍然，很內疚的搖了搖頭：「對不起，娘親……我變不了。」
她也試過了，她最多能讓臉上的毛毛消失掉，而身上的，她雖然想著收掉，但妖力卻運轉得很不順暢，不能成功。
空焰也想到了這個，
眼底劃過一抹淺淺的心疼，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微笑著安慰道：「沒事的，不用在意。嵐兒已經做得很好了。」
空嵐露出個小小的微笑，白皙的兩頰有著淺淺的薄紅。
「其實有別的辦法可以去掉這些毛……」長澤抬手示意空嵐走過去，在空嵐乖乖走到近前時，他並指如刀在她身上比劃了兩下，等空嵐反應過來時，就發現她身上四肢的毛已經不見了，露出細嫩柔軟的四肢。
「阿焰，剩下交給你了，我先出去給嵐兒找幾件衣服。」長澤說了聲後，逕自走出了木屋。
空焰明白過來，在空嵐還有些奇怪的眼神中，將她身上剩下的毛也刮了乾淨。
這下子，空嵐起碼外形上看起來和人類是一樣了，除了髮色眸色等等有些奇怪以外……
等長澤從窗外扔進衣服，空焰指導她穿上後，三人就上路了。
如今的空嵐連化形都困難，更別提飛行。於是空焰化為朱雀身，用爪子抓住她，帶著她飛入了雲層。而長澤則坐在她那只爪子上，看顧著空嵐免得她被風吹跑了。
飛了大概有一柱香（五分鐘）時間，一路上都顯得若有所思的空嵐突然開口：「爹爹，毛毛被刮掉，是不是變回去，也沒有毛毛了？」
長澤隨口答了一聲：「對啊。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長澤等了半天沒聽到回答，低頭就看到空嵐一臉出神的表情想著什麼的樣子。
看來只是隨口一問？
長澤這麼想著，便沒理會。
又過了足足一柱香（五分鐘）的時間，突然間，一聲大哭響了起來。
「哇嗚嗚嗚嗚……嗝……嗚嗚嗚嗚……」
長澤嚇得差點從空焰爪子上滑下去，空焰也被這哭聲驚了一下，連忙低頭問道：「怎麼了？嵐兒怎的突然哭了？」
空嵐抹著眼淚，不停的哭著：「我的毛……嗚嗚嗚……我的毛……」
「你的毛？你的毛怎麼了？」空焰滿頭霧水。
長澤目瞪口呆半晌，在她可憐的哭聲中，一股笑意翻湧在胸腔，最後他實在忍不住，拍著大腿笑得前仰後合，如果不是抱著空焰的爪子，他都得從半空中跌下去。
空焰看這父女倆這令人頭疼的樣子，也沒心情繼續飛了，只好先找了個地方落了下來，化為了人形。
空嵐抽抽噎噎的哭著，一張小臉都皺巴巴的，見落了地，她先在周圍搬了兩塊大石頭，憋著哭腔道：「爹，娘，辛苦了，你們坐。」
然後她背對著兩個人蹲了下來，滿懷傷心的小聲嘀咕著。
「我的毛……嗚嗚嗚……我的毛……不見了……」
空焰：「……」
長澤：「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直哆嗦，就差滿地打滾了。
空焰簡直無力，鬼知道當年還算有點氣勢的妖皇長澤怎麼隱居後就變成這副疲懶的性子，面對女兒哭了他居然幸災樂禍！
空焰走過去，蹲下身子輕輕拍著空嵐的肩膀，放柔了聲音道：「乖，嵐兒不哭了，好不好？」
「好……」空嵐乖巧的應了一聲，費了好半天功夫，才忍住哭勁兒，轉過身來，非常擔憂的問道：「娘親，毛毛消失了，以後都不會再長出來了嗎？」
「怎麼會呢？誰告訴你的？」空焰很詫異。
空嵐認真的道：「爹爹說，山裡的蛇沒有毛毛，就是因為它們小時候不聽話，被剃光了，所以就不會再長毛毛了。它們長得滑滑的，讓嵐兒覺得有點害怕。」
她忍不住又抽噎了一下，才繼續道：「嵐兒沒有毛毛後，也是一樣滑滑的……但是嵐兒不想自己變成讓別人害怕的樣子，總覺得如果變成那樣的話，會發生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
空焰微微一怔。
這是……她上輩子被那麼多人懼怕敬畏不理解後，留下的問題嗎？居然帶到這一輩子來了啊……
空嵐十分困惑又有點歉疚的低著頭，小聲道：「我的毛毛不見了，是不是嵐兒做錯了什麼事……？」
長澤剛想說話，就看到自家老婆那凌厲的眼刀，他連忙閉嘴四處張望裝作看風景。
空焰轉過臉來，一秒變身溫柔女神，摸著她的頭輕輕道：「嵐兒沒有做錯事情。你看，爹和娘變成人形後，都是沒有毛的，對不對？那嵐兒人形如果有那麼多的毛，會不會很奇怪？」
空嵐認真的想了想，點了點頭：「唔……那嵐兒不是犯錯了才沒有毛毛的？」
空焰耐心的安慰道：「不是的。」
「哦……」空嵐若有所思。
空焰很明白的安靜等待著。
果然，過了幾分鐘後，空嵐才繼續問道：「那嵐兒以後毛毛還會長出來的？」
空焰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空嵐這才一臉放心的表情拍了拍胸脯，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傻兮兮的笑容。
忽然間，長澤伸手扯了一下空焰，使了個眼色。空焰見到後，臉色一冷，譏笑道：「這麼長時間了，他們幾個居然還不死心？」
「現在送嵐兒回去已經來不及了。」長澤說道。
「我們去引開他們。哼
……當初害的嵐兒萬念俱灰，現在又後悔了？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空焰轉過臉來，鄭重的囑咐道：「嵐兒，爹娘有事情要去做，你先等一會兒，好嗎？」
「嗯，嵐兒會照顧好自己的。」空嵐認真的點了點頭。
空焰和長澤對視了一眼，長澤拿出一枚菱形水晶樣，通體透明的東西放到她手裡，認真囑托道：「爹娘不知多久才回來，如果等不到，你就去向山裡的妖物們問路回家。遇到危險後，立刻吞下這個。」
「等不到爹娘，就問路回家。遇到危險吃這個……」空嵐用力點頭，小拳頭握得緊緊的把水晶捏在掌心裡：「嵐兒記住了。」
「好孩子……」長澤拍了拍她的腦袋，和空焰攜手飛入空中。
空嵐仰頭看著父母化成的流星，他們飛了不久，就見有另外數道流光追逐了上去。不過因為是白天，也只有妖的眼力才能發現那發生在空中的追逐。
空嵐坐在那裡仰著頭，嚴肅至極的盯著天空，就等著代表父母的流光回來，漸漸盯得入了神，彷彿周圍再無其他東西存在一樣。
於是……
當一前一後兩個人騎著馬匹拐過一個彎，看到席地而坐，擋在路中間的白髮人時，已經來不及讓馬讓道了。
有著兩條眉毛一樣的鬍子的那個年輕男人大驚失色，拚命的拉著韁繩大喊道：「快讓開！」
而跟在他身後那一襲錦衣的青年，臉上的溫暖已經被焦急取代，同時出聲道：「小心！」
空嵐剛剛聽到聲音，遲鈍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得後背傳來一陣劇痛。
她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握緊拳頭舉在臉前的手不由鬆了鬆，下一秒她就啃上了自己的掌心。
呃，有個硬硬的東西好像被吃掉了……
犯錯了！
空嵐傻傻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