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踏夜而來 文 / 格沐子
華隆大殿內,皇上虛弱地躺在龍床之上。地上跪著四五個太醫,年紀最老的也是資歷最深的太醫院掌院。老太醫把完脈後將錦被輕輕蓋上。
起身轉向皇后,看了一眼昏睡的皇上,太醫掌院輕聲為難道:「啟稟皇后娘娘,皇上的龍體不見起色呀。」身後的幾位太醫面有愧色。
皇后上前為皇帝重新遮蓋一番被子,鳳眸噙淚:「唉這可如何是好,皇上怎的就這麼病下了呢?」繼而看著幾位太醫,懇求道,「諸位太醫,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要讓皇上龍體康健起來。」
太醫叩首:「皇后娘娘請放心,微臣自當竭盡全力」
「都起來吧。另外,請你們告訴候在殿外的皇子公主們,皇上龍體需要靜養,暫且不宜受擾,讓他們回去吧。」皇后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濕帕,輕輕為皇上擦拭龍顏。
太醫們點點頭:「皇后所言極是,臣等告退。」
「嗯,退下吧。」
先前都守在華隆殿外的皇子公主們都吵嚷著想見一見父皇,可是皇后卻不允許。這種敏感的時刻,宮中人都會多幾分猜疑,即便皇后下命了他們也是守在殿外不肯走的。
但是太醫都說皇上需要靜養,不宜探望了,他們也便沒什麼可說了,只得回去了。
濕帕重新沾了溫水,皇后握住皇上的手,仔細的擦過手心,言語中不乏哀怨:「這麼多年,也只有此時你病了才肯留給臣妾一點時間。當年的事,臣妾知道皇上心裡清楚,想必這麼多年皇上始終未廢了山的太子之位是與她有關可臣妾始終不明白,一個帝王的心究竟有多硬,才可以對自己鍾愛的女人十多年不聞不問。或者皇上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讓臣妾做那個惡毒的女人。你知道她不會跟你,於是你借臣妾之手把他們分開,她落在臣妾的手上皇上又不忍她受罪,所以一直用山的太子之位提醒著臣妾」
「皇上啊您可知道,當年的臣妾也是一個活潑單純的小姑娘,如今」皇后苦笑搖頭,「權勢,愛情,面目全非了」
「臣妾是個沒用的女人,這輩子綁不住心上人的心,連梅家也日益衰落,餘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山的身上了您別怪臣妾狠心」
這時宮女將煎好的藥端上來:「皇后娘娘,皇上的藥煎好了。」
皇后接過:「都出去吧,本宮照顧皇上就好。」
「是,奴婢告退。」一眾宮女自華隆殿退出。
皇后端著湯藥碗起身,走到一棵芍葯前,手臂輕輕翻倒,褐色藥汁緩緩淌進芍葯的花盆中。最後一滴流盡,花盆中殘留的藥汁也被土壤慢慢吸收
樂心已經回王府,本來就是個安靜的女子,如今變得更愛安靜。常常半天都不會講一句話,眼神總是空空的,王妃唉聲歎氣總覺得這次女兒回來變得跟從前很不一樣。可王妃跟她說說話,她也是很乖巧的樣子。
王爺以為是自己前些天訓斥她太過了,拍拍王妃的肩膀:「沒事的,可能是被本王說了幾句心裡不痛快。過些日子就好了。」
「但願吧。想不到發生過那麼大的事,我們兩老的竟然都不知道。這紀遠也是,瞞著瞞著,現在知道了還不是一樣的擔心?」王妃一想到自己的女兒曾經掉下懸崖的畫面,心慌害怕的緊。
「紀遠也是好心,心兒這不是好好的嘛。行了別說了」
玉露生霜,這個時節人們已經陸續換上了冬衣。安樂心一人坐在院中的鞦韆上,頸上一圈貂絨輕柔的襯托著嫩白的美人臉。微寒的風拂過,她微微瞇起眼,仰望天空。
一隻飛鷹盤旋在院子上空,一直不肯離去,樂心自斗篷中伸出玉手:「鷹?」
一聲長鳴,飛鷹竟真的落在她的手臂上。
「為什麼在這裡不走?」她傾身靠近,盯著那雙鉤子般銳利的鷹眼。
遠處的平南王見狀,立即走過來,緊張道:「心兒,快放開它,小心傷了你。」
樂心將胳膊伸給他看:「它自己不走。」
「自己不走?」平南王近到眼前才發現那鷹竟是自己立在樂心的手臂上的,腿上還綁了什麼東西,「這是什麼?」樂心搖頭,手上摸著飛鷹乖順的羽毛。
平南王小心翼翼的取下,展開:「『現在何處,可否平安歸京,見字即回。風字』」平南王皺眉,「紀遠?你歸京了都沒有給他去個信兒?你這孩子。快,給紀遠回個信。」
「紀遠」捂上心口,聽到這個名字,那裡突地一跳,是誰
平南王牽著她回房,親自將筆墨擺好,「來,給他報個平安。」
「父王,報平安?」她好像不明白為什麼要報平安,給誰報平安,紀遠是誰?
平南王皺眉:「真不知道你這孩子自從回來是怎麼了,父王不就說了你幾句嗎?天下沒有不是的爹娘,父王這也是因為擔心你啊。你都回來了,就趕快給紀遠報個平安,免得他在前線惦記。」
儘管不懂,她還是點點頭:「好。」主人說要聽話
她的字娟秀漂亮,一字一字落在紙上:我很好,勿掛。
飛鷹帶著她的信卻不走,一直在院中盤旋,淒厲的長叫。引來了王府眾多的人,可誰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它才又衝上雲霄,消失天際。
平南王卻覺得這似乎不太尋常,可哪裡不尋常他總也想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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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這只鷹飛去了庸親王府的地牢上空,高高的迴旋在上方幾圈,才離去。來這裡送食的伙頭兒,今天之內見了它兩次,之前一次是幾個時辰前,他奇怪這鷹怎麼又來了?
是夜,當平南王府的丫鬟主子都睡著的時候,樂心卻從床上忽的坐起來。窗外幾聲鷓鴣啼叫,她從容的穿戴好,打開門走出去。
常劍立刻出現在她面前:「郡主,王爺有請。」
樂心仰頭,杏眼似乎有了些光亮:「見主人。」
劍風逼近室內,蠟燭毫不猶豫的熄滅。月黑夜冷,常劍無聲的帶著安樂心穿越在玉津上方,直奔庸親王府。
司桓宇走進空蕩蕩的桐園,夜風冷瑟,隨處可進的風灌入衣領衣袖,寬大的衣袖鼓起,在靜謐的夜中呼呼作響。司桓宇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些,踱步前行,反倒是在享受一般。
這間院子自她走後,他沒讓任何人進來清掃過。樹梢上最後的殘葉終於飄搖落地,現在薄薄的一層鋪在地面上。司桓宇踩過的地方,發出薄脆的輕響。
幾日沒來這裡,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一樣。那個石凳,她經常乖乖的坐在上面發呆,他不叫她,她便一直不肯動,也不會發一言一語。司桓宇拂去石凳表面的灰塵,自己坐上去。涼意,直透心底。他閉上眼,靠在背後光禿禿的垂柳枝幹上,輕狂的下巴微微揚起,涼薄的笑慢慢爬上嘴角。
那間房他讓人掌了燈,再睜開眼,餘光所見便是那人睡過的房內燈光倒映。好像她還在那裡。
司桓宇奇怪自己究竟為何會對她上心?明明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還是一個有婚約在身的女人。府中比她美的大有人在,可自己偏就邪門的對她不一般。
難道是得不到的就是天上美味?司桓宇嗤笑。不,他司桓宇是什麼人?他的一生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或者愛戀這些虛浮的東西,想必過不久,等她消失在他眼前,就不會再有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到他那顆早該死掉的心。
她踏著黑夜從天而降,露在斗篷之外的墨黑長髮,吹散在寒風中。
「王爺,郡主到了。」常劍帶著安樂心穩穩落地。
司桓宇微微點頭:「你去園外守著。」
「是。」
司桓宇對被月牙白斗篷裹住的安樂心勾勾手指:「過來。」
行至眼前,一立一坐,她竟然會對他微笑:「主人」
司桓宇在心跳漏掉一拍的同時,又對此深深厭惡。他厭惡這種感覺,每當他決定放棄,她的無意舉動又總會讓他生出惻隱之心,這種被人攥在手裡的感覺,令他極度不悅。
司桓宇面上的溫度如這初冬之夜——寒涼。
他單手挑起她的下巴,涼薄地勾起嘴唇:「想本王沒?」
卻見她搖頭又好像要點頭。司桓宇悶笑,陰沉之意讓人膽寒:「想不到你變成這樣,對本王竟還不錯。還知道想著你的主子。」他撫弄著她的臉頰,可惜似的歎息,「清醒的時候幹嘛去了?現在晚了。」
安樂心聽不明白,她只是有些怕冷地將脖子往斗篷裡縮了縮。司桓宇見她的小動作倒是可愛的緊:「真是比清醒的時候可愛很多,怎麼辦本王又開始捨不得將你送出去了。」
她眨眨眼,口中呵出白氣:「去哪?」
他沒有理她的話,說了她也不會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