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上清之雲

正文 第49章 擂台(四) 文 / 喵的神奇

    張馳搖搖頭:「那怎麼可能呢,光西北軍,每年戰死的士卒就有成千上萬,我所能記得的,只有跟我比較熟的那些人而已。」

    「可是……」慕流雲說,「成天惦記著已經死去的人,不會覺得沉重嗎?」

    「當然不會,就算我記起他們,回想到的也都是曾經並肩作戰的愉快記憶。」張馳開朗地笑了笑說,「除了每年給他們燒點紙以外,我也不會成天惦記著死了多少人的,死者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就像在一個路口分別,從此各走各的路,說不定哪一天還會在另一個路口重逢,如果成天就沉浸在分離的痛苦裡,再也看不見沿路的美景,那多不划算。」

    慕流雲有點驚訝於他的豁達:「想不到你年紀不大,倒是挺看得開的。」

    「習慣了,戰場之上,哪容得下成天傷春悲秋的呢。」張馳笑著說。

    慕流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現在有些相信了,不管張馳是因為什麼緣故隱瞞了一些事情,至少張馳確實是軍旅中人,這點應該毋庸置疑。

    ***

    張馳選了一家地方不大,但是據說東西很好吃的酒樓,今晚酒樓裡也是人滿為患,才接近門口,張馳就聽到一個顯然已經喝多了的大嗓門,正以令人無法忽視的音量大放厥詞。

    「你們見過那個慕流雲的樣子沒?那細皮嫩肉的,都能掐出水來,哪有半點大老爺們兒的樣子?要我看啊,那保不齊就是個兔兒爺,我跟你們講,我朋友的朋友在驚鴻山莊的東苑客房當差,每天都看到他跟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年輕出雙入對,晚上兩個人還進同一間屋子,有時候半夜都不出來,嘖嘖嘖……這上清宮的道長看起來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背地裡還不曉得騷`浪成什麼樣呢。」

    他的話引來了一陣猥瑣的哄笑和一些更加香艷的猜想,慕流雲疑惑地看了看張馳,正想開口問問他們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就見張馳的眼神彷彿要殺人一般,一個健步衝進門去,喝罵道:「是哪條瘋狗在這裡大放厥詞?!」

    酒樓裡倏然安靜了一瞬,在看到門口的慕流雲時,又哄然亂了起來,紛紛你指我我指你地互相推諉。

    「我什麼也沒說,不是我!」

    「我可沒聽信這些人的污言穢語,是他!剛才他說了,他也跟著笑了!」

    「關我什麼事?我笑是因為覺得這個說法太可笑了,我才沒相信這種捕風捉影的瞎話呢!」

    「是他!都是他在胡言亂語!」

    「對對對,最先說慕流雲道長是『兔兒爺』的就是他。」

    最後大部分人的矛頭都指向了剛才聲音最大的那個人。

    這個人慕流雲和張馳都認識,正是閻老四,慕流雲第一次上台打擂時遇到的對手,他們都記得這人耍賴在先又被慕流雲打臉在後,人品顯然不怎麼樣,也就難怪幾兩黃湯下肚,就捕風捉影地在背後污蔑起慕流雲的清譽來。

    這會兒閻老四的酒也醒了大半,終於記起了慕流雲的厲害,現在可不是在擂台上,人家就算借題發揮活活打死他都沒有什麼不佔理的地方,想到這一層,閻老四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訕笑著說:「我、我就是開個玩笑,我沒別的意思,真沒有別的意思……」

    慕流雲還什麼都沒說,張馳已經抄起一張條凳,呼地一下拍在了閻老四的臉上,把個人高馬大的閻老四整個人都打得橫飛了出去,撞翻了一張桌子,也引起了周圍一片的驚呼聲。

    閻老四哼哼唧唧地半天爬不起來,也不敢叫罵或者反抗,張馳表現得如此凶神惡煞,又有武藝高強的慕流雲在旁邊看著,周圍那些狐朋狗友們沒有一個敢上來拉架的。

    張馳完全氣炸了,就算閻老四已經被打倒在地,他還不依不饒地衝上前去,邊罵邊狠狠踢打著閻老四:「世界上竟然會有你這樣的厚顏無恥之徒!自己武功不濟,打不過流雲就耍無賴,耍無賴丟了臉還懷恨在心,背後給人潑髒水!你這種敗類怎麼不去死!」

    周圍的人只能目瞪口呆地眼看著閻老四被打得鼻青臉腫,嘴裡還一疊聲地不斷求饒:「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我錯了,我嘴賤!我不該說道長是『兔兒爺』!夭壽啊!殺人啦!」

    可是張馳沒有半點要停手的意思,閻老四越是嚎,他就越是打得狠,最後還是慕流雲上前勸止了他:「夠了,張馳,這種時候還是別弄出人命的好。」

    張馳一手還揪著閻老四的領子,憤憤地說:「可是這卑鄙小人如此污蔑你,你能忍我可不能忍!」

    慕流雲心平氣和地勸道:「你也知道他不過是個卑鄙小人罷了,又何必為了一個卑鄙小人髒了自己的手。」

    「可是……」張馳還是憤恨難平,慕流雲淡然地搖搖頭,「只要比別人爬得高,就難免會被小人嫉恨,嘴長在別人臉上,我們又怎能管得住別人背後如何污蔑嚼舌根,反正清者自清,流言終究只會是過眼雲煙罷了。」

    慕流雲表現出如此的氣度,讓不少剛才還在跟風開黃腔的人都暗自有些愧疚起來,張馳哼了一聲,悻悻地丟下了已經半昏迷的閻老四:「算了,我們走吧,真是倒盡了胃口。」

    在張馳要出門的時候,慕流雲問道:「對了,兔兒爺到底是什麼意思來著?」

    ***

    聽到這個問題,張馳只恨不得回去把閻老四那混球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慕流雲原本對男男之情毫無概念,也就談不上好惡,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尋找著機會,試圖讓慕流雲沒什麼抗拒地接受「和男人在一起也不

    不錯」的觀點,下一步再想辦法讓對方接受自己,成功地從朋友上升為戀人。

    可現在一切都被閻老四搞砸了。

    只怕慕流雲心裡那種「兩個男人的親密關係是悖德的、會被人說閒話」的印象,今後很難再扭轉過來了。

    而且慕流雲還要追著他問「兔兒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張馳有些煩亂地說,「就是一個卑鄙小人的污言穢語而已,管它作甚?」

    「我就是有點好奇,這是什麼很嚴重的罵人話嗎?」慕流雲困惑地看著他,「我還從未見過你生這麼大的氣。」

    「不是!」張馳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鬱悶,卻又不知該如何化解眼前的尷尬局面,「真的不是,這不是什麼罵人的話,最多就是……閒言碎語之類的吧。」

    「閒言碎語……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慕流雲更困惑了,他怎麼也想不通,如果這只是閒言碎語的程度,張馳為什麼要這麼大發雷霆?

    「你別問了好不好……」張馳很糾結,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又能怎麼解釋呢?

    總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說人家閻老四其實是在誇他,那些訕笑聲都是因為敬仰和羨慕吧。可如果照實說這是罵人的話,那就等於是在明確地告訴慕流云:「沒錯,兩個男人在一起是很丟臉的。」

    見他實在不願意,慕流雲也不勉強:「那我回頭問問別人吧。」

    「你為什麼一定要刨根問底呢?」張馳鬱悶壞了。

    「我在上清宮的時候很少聽到罵人的話,如果不瞭解一下,只怕以後被人罵了都不知道。」

    慕流雲雖然不知道「兔兒爺」具體是什麼意思,卻也從閻老四的話裡知道了對方侮蔑的方向,一是他的相貌不夠粗豪,不太符合江湖人常見的那種「五大三粗、邋遢隨意」的樣子,二是他和張馳的關係太好,可他更想不明白了,就算他每天晚上把張馳叫來房裡,教他認字寫字,有時候起了興聊得很晚才散,也沒礙著別人什麼事,究竟有什麼不妥的呢?

    張馳咬咬牙豁出去了,如果等慕流雲去問別人,只怕事情更加不可控制,他一臉認命地說:「好吧,我告訴你,你可別生氣。兔兒爺就是指男妓,他罵你是兔兒爺,就像罵一個良家女子是娼妓一樣,我當然氣不過了。」

    慕流雲一下子明白了閻老四在污蔑些什麼,可又有些不明白:「我不懂,男人怎麼可能做娼妓呢?這不是顯然的胡說八道嗎?」

    「這種事情我也不好說太細……」張馳難堪地轉開了頭,臉情不自禁地紅了起來,「總之你知道男人之間也可以做那種事情就是了。」

    「……哦。」慕流雲看張馳如此窘迫,就壓下了好奇心不再追問了,可張馳卻繼續多此一舉地解釋道:「不過你可別誤會,就算真的有兩個男人在一起,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男男的關係其實和男女關係沒有什麼區別,就像有的男女夫妻恩愛、琴瑟和諧,有的男女只是嫖客與娼妓的關係,也有的男女悖德*,為人所不齒,要是後面兩種就會被人背後說閒話,前面一種就沒什麼可指摘的地方。有些人潑起髒水來就是這麼無所不用其極,腦子裡裝的儘是些無恥下流齷齪的東西,污言穢語張口就來,你完全不用把他們的屁話當回事,較真你就輸了。」

    慕流雲點點頭表示明白了,沒有再說什麼。

    他心裡隱隱地感覺到張馳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尋常,結合剛剛得到的這個關於男男之情的顛覆性認知,一個大膽的猜測從他的腦中一閃而過。

    但他還是將這個剛剛有點冒頭的想法趕出了腦海,不想以類似於閻老四的那種齷齪心思來度君子之腹,平白侮辱了一段純粹的友情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