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未然 文 / 茅茅檸
香氣在身邊瀰漫開來，君尋慢慢湊近安寧的額頭，隨著淡藍的有色氣體暈染漫延，君尋漸漸走進一個只屬於安寧的世界。
君尋朝著光源處走去，腳下傳來柔軟的觸感，不知什麼時候，踏在了一片軟綿綿的草地上。
這就是你夢中的世界嗎？君尋望著眼前遼闊的草原，呼吸著草原上特有的清新，點點氈房宛如嵌在綠綢上的鮫人淚，片片羊群恰似刺在素錦上的祥雲圖。君尋向遠處的蒼穹眺望，天如一汪碧藍的清泉，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君尋慢慢朝前走去，遠遠的，一個小女孩的背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裡。君尋走近小女孩，輕輕坐在了她的旁邊。
小女孩抬起頭，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她的懷裡，還抱著一隻出生沒多久的小羊羔。
「大姐姐，你也在等人嗎？」小女孩用稚嫩的聲音問。
「是的，你也在等人嗎？」君尋問年幼的安寧。
小安寧點了點頭，抱緊了小羊羔，羊羔輕輕地咩了一聲，將小小的頭貼在小安寧圓嘟嘟的臉上，看起來像兩隻迷路的小羊羔。
「我在等我爸爸，他說過會和我一起來草原的。」小安寧嘟起了嘴，似乎在埋怨爸爸的遲到。
「是嗎？你很愛你的爸爸嗎？」君尋溫柔地撫摸著安寧小小的腦袋。
小安寧轉臉看著君尋，一雙眼裡滿是純潔。正要開口，突然眼裡的光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君尋正納悶之際，一個低沉的女聲響起：「離開她。」還未待君尋反應過來，自己便被猛然拽出了眼前的世界。
四周的景物如深海漩渦般扭曲，待一切恢復平靜，君尋身處一片黑暗之中，什麼都看不見。
一個妝容艷麗，一席黑衣的女子緩緩地朝君尋走來，君尋定睛一看。眼前煞氣逼人的女子。竟然是安寧。
「安寧，你怎麼了？」君尋本能地感到恐懼，慢慢向後退去。
安寧笑了，笑得很魅惑。但笑容轉眼被怒視取代。她抬起一隻手。指向君尋的心口。血紅的雙唇輕啟：「你想偷看我的過去？那我就讓你嘗嘗被窺探的滋味。」
君尋只覺一陣強烈的心痛，接著大腦發漲，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瑟縮。最後昏迷在安寧的意識世界。
一切重歸平靜。三秒後，開始慢慢呈現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安寧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說是夢，卻又無比的真實。她走在一個陌生的校園裡，四周都是青春靚麗、談笑風生的大學生，但無人能看見自己。
怎麼回事？安寧正疑惑著，身體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向前方。正在安寧害怕撞到面前的牆的時候，她的身體竟直直穿過了牆壁。
安寧發現自己進入了大學的圖書館，自習室裡安安靜靜的，盡頭處有一對男女，並排坐著，女生小聲說著什麼。
「我說小岳然，你連這種題目都不會，當年是怎麼通過高考的洗禮的？」女孩諷刺著男生，看樣子，似乎是在給男生補習功課。
「哥長得太帥直接被破格錄取了，不要太羨慕，哥就是傳說中的靠臉吃飯。」男孩沒皮沒臉的自誇遭到了女孩的書本攻擊。
「趕緊複習吧，草泥馬才不會為你這張臉放水呢，再不複習你就自生自滅吧。」女孩嗔怒著，但安寧看得出來，女孩心裡還是被男孩的話逗樂了。
「好好好，孟女王消消火，生氣了就不美麗了，小的學還不行嗎？」男孩嬉皮笑臉的功夫讓安寧聯想到了韓逸塵。
安寧好奇著兩人的對話，便像幽靈一樣坐到兩人的對面。這一看，安寧才發覺古怪，這個明媚的女孩，分明是年輕版的君尋呀，五官都一模一樣，身型也像，只是她的眼睛亮閃閃的，活潑動人，一點也不似君尋沒有感情的雙目。
那旁邊這個人是誰？安寧將目光轉向君尋身邊的男生，帥氣俊朗的外形，陽光燦爛的笑容，英氣勃發的身姿，無可挑剔的聲音，怕是多少懷春少女的理想型啊。這一對坐在一起，養眼到不行，實在是羨煞旁人。安寧很明顯感覺到身旁坐著的學霸們不時會朝兩人瞟兩眼。
女孩不理男孩了，男孩苦悶地做著題，安寧乾脆湊上前去看，一看笑了。
這個男孩，認真做兩題，再胡亂勾兩題，分明是故意不好好寫卷子等著女孩給自己補習。
安寧又望向女孩，發現她看似埋頭苦學，其實懸著的筆一直未落到書本上，看起來，估計被男孩攪亂了心裡的波瀾，也是看不進去書了。
「好了好了，你審閱吧。」男孩以相當快的速度做完題目，待女孩將自己的卷子抽過去，他便喜滋滋地看著女孩的後腦勺。而女孩呢？雖然垂著頭，安寧還是能看到她臉上掩蓋不住的笑意。
他們，分明是互相喜歡啊。安寧看得焦急，恨不得幫他們捅破心事，無奈就跟看電影的觀眾一樣，只能為銀幕裡的角色乾著急。
突然畫面變了，安寧身邊的世界開始重塑，出現在了一間空曠的教室裡。安寧一眼便發現了年輕的君尋，坐在椅子上默念著什麼。教室裡除了她，便只剩鬼魂狀的安寧了。
安寧湊到她跟前，發現她在讀劇本。上面用黃色的螢光筆標記出了她的台詞。
「我一直都知道你愛我，我只是在等你說出口。」女孩喃喃重複著這一句台詞，眼裡滿是說不出的悲涼。
怎麼如此悲傷？安寧奇怪的時候，
發現同學們陸陸續續進來了，老師打開了燈光。原來這是一堂表演課。
君尋收起劇本和情緒，微笑地走上教室前方，對著滿臉通紅的男孩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可以為你放棄一切！」男孩盯著女孩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女孩的眼裡閃爍著幸福的光輝，只是那光輝不屬於她，而屬於她所演的角色。安寧見過女孩獨自的排練，那眼神，分明是充滿了悲傷。
因為這個笨笨的男孩，並沒有表明自己的心聲啊。他只是在演自己的角色時。才會對女孩吐露這句埋藏心底的告白。
傻瓜，你究竟要人家等多久？安寧恨不得替女孩踹男孩一腳。
腳還沒踹到男孩身上，畫面又變了，安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發現自己坐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中。
一仰頭。發現稍微年長一點的君尋站在噴泉邊上。手裡握著什麼。安寧跑到她身後看了看，是一封辭職信。
女孩的眼裡隱隱噙著淚水，人也比上一次安寧在教室看見的消瘦了不少。周圍聖誕夜張燈結綵的氣氛與孤單的女孩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抱歉！久等了吧？」一聲響亮的呼喚，女孩趕緊將辭職信藏了起來。安寧和女孩一起扭頭望去，男孩正一邊揮手，一邊喘著氣朝這邊奔來。
女孩見了男孩，略微欣喜，但表情很快重歸那抹憂傷。
兩人慢慢走在喧嘩的街道上，分享著只屬於他們的寧靜。
「岳然，你說，我們的前路在哪？我只看到無休止的黑暗，一絲光都沒有。」女孩癡癡地說著。「會不會等到我老了，丑了，還是在演著無人問津的小角色呢？」
「不會的，孟溦，你相信我，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男孩扶住女孩的肩膀，堅定地說。
女孩愣了愣，笑了：「哎呀，幹嘛說的跟求婚似的，我才不要你幫我呢，你呀，先規劃好自己的未來吧。」
男孩聽罷女孩的話，失落了，女孩趕緊語無倫次地打圓場：「你不是說有東西要送給我嗎？是什麼？我好期待。」
男孩聽了，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包裝嚴實的禮盒。
「我也不知道該買什麼好，就亂買了，送給你，希望你喜歡！」男孩將禮盒遞給女孩。
「天啦，剛才我就聞到了，沒想到你真把它送給我。這款香水很貴的呀！花了好幾個月的薪水吧？」女孩驚呼，接著一邊埋怨，一邊興高采烈地接過禮盒，「香水這東西，不過是幾種香精勾兌在一起，都沒什麼創意，你呀，又亂花錢！」
「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擦香水呢，」男孩頓了頓，「雖然你本來就很好聞。」
「笨蛋。」女孩笑盈盈地看著男孩，那一刻，安寧覺得，這個女孩的眼裡，有滿天的繁星。
男孩笨拙地笑了，眼裡有著難掩的愛慕之色。
這個笨男孩，難道他不知道，女孩只有在望向心愛之人的時候，眼裡才會有那般閃耀的光輝嗎？
安寧跟著和男孩分別的女孩慢慢朝前走著，看到她掏出口袋裡的辭職信，撕成粉碎。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奮鬥的，我們，要一起過上好日子。」女孩的話語雖輕，卻堅定無比。
「君尋……」安寧伸出手想要撫摸女孩骨瘦嶙峋的肩膀，世界卻在這個時候又變化了。
這一回，安寧陪著君尋坐在了電視機前，她在看電視，哭得梨花帶雨。
安寧望向電視機，發現裡頭播的不是催淚的韓劇，也不是虐心的電影。
而是搞笑的綜藝節目。
扮成丑角的主持人不顧形象地將身邊雜七雜八的東西往嘴裡塞，竭力取悅著電視機前的觀眾，像一個小丑。
一個悲哀的小丑。
安寧認出來了節目裡的主持人，畢竟世界上除了味王，還有誰，擁有這項異能呢？
望著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安寧也很想哭。誰能忍受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如此的糟踐自己？
這個節目，一點都不好笑。安寧想要摀住女孩的眼睛，不再讓她承受這份痛苦。可安寧本不存在與這個時空，只能徒勞地望著滿地的廢紙。可憐的女孩，她是獨自一人哭了多久？
安寧環抱著女孩的肩膀，雖然她感受不到。慢慢的世界又開始變化了。
這一次，女孩坐在一間辦公室裡，辦公室的牆面上貼滿了各種明星的海報。
「再考慮一下吧，孟小姐。味王的公司已經不行了，但你的調香節目依舊火爆。你跳槽進我們公司，我們只要把節目稍微改版，你還是可以持續火下去的。你也是從龍套出來的，知道這行要出名有多難，這對藝人來說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老闆模樣的男人，給女孩構建著她換公司後輝煌的前景。
女孩絲毫不為所動，她輕輕搖了搖頭：「我的節目，與味王的公司共存亡。如果公司破產了，那麼，我就退出演藝圈。」
老闆愣了，顯然為這麼不識好歹的藝人感到惱火，他揮了揮手，女孩沒有一絲猶豫地出了門。安寧暗暗佩服著女孩的堅定和勇氣。但從已知的現實看來，兩人的結局並沒有像小說一樣的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變化的畫面直接為安寧解決了疑慮，君尋坐在一間暗紅色屋子裡，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
「不對不對，我不叫張艷艷，那不是我的記憶……不對，那是馮先生的記憶……不對不對……」女孩扯著自己的頭髮，表情看起來既迷茫又瘋狂。
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樣。
「怎麼辦……岳然……我……我快要記不得你的臉了……」女孩倒在地上，手向前伸著，像在努力夠著什麼，卻什麼也沒抓到。
「岳然……快來找我啊……我……我愛……」女孩還未說完，便昏了過去。
安寧已經不用看後面的劇情了，因為她已經都知道了，君尋，到底是徹底忘了記憶裡的那個他。
甚至徹底忘了過去的自己。
你還來不及告訴他那句我愛你，也來不及聽到他的那句我愛你。好在，一切都不算晚。只是這一切，真的不是夢嗎？安寧有點疑惑，自己怎麼會看到君尋的記憶呢？
還是這一切，只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瘋狂的夢？雖說劇情是如此合理，但……完全沒有根據啊。
還是醒來問問味王吧。君尋過去是不是叫孟溦，有沒有愛過肖岳然。
安寧這麼想著，突然世界又變了，難不成，還有什麼後續發展？
這一回，不止君尋一個人，對面坐著的，是自己的一個熟人。
復主編。地點是上次安寧一起去過的港式餐廳包間。
怎麼回事？安寧正疑惑，主編開口了：「君尋小姐，你好，初次見面，我姓復，和你一樣，是異能者。」
異能者？主編是異能者？安寧感覺平地一聲雷，被這個信息炸蒙了。
後面的信息更讓安寧錯愕不已，簡直是刷新了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
「你不用擔心，因為我和你是一個陣營的，我是一名心覺異能者，會引導你慢慢熟悉這場博弈。」主編的聲音很溫和，安寧聽來卻無比刺耳。
主編……是心覺異能者，是對方陣營的心覺異能者。
主編和君尋，是自己的敵人。
君尋在問感官博弈的一些基本的問題，安寧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覺得腦袋在嗡嗡作響。
待理智慢慢回來後，安寧控制情緒，在腦海裡簡單分析了一下眼前局面。
君尋是對立陣營的，為了以防萬一，不能讓她想起關於味王的記憶，味王現在還不明敵我，就算和君尋是對立面，只怕君尋一勸也會立馬倒戈的。
雖然這麼做很喪盡天良，但為了自己這一邊的安全著想，他倆的關係，還是越差越好。安寧冒出這個念頭時，在心裡罵了自私的自己千百遍。
對不起，君尋，剛才看到的一切，就當是我做的白日夢吧。安寧這麼想著，緩緩離開了君尋的夢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