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文 / 魏叢良
周濼接嶢嶢那天回來後，覺得疲乏，便躺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嶢嶢坐在一邊玩他的拼圖，到傍晚的時候，嶢嶢覺得肚子餓了，便拉著周濼的手，想要他起來。
可是周濼一動都沒動，周嶢眨了眨眼，湊過去輕輕的碰了碰他爸爸的臉，「爸爸，醒醒……」
周濼蹙起眉，難受的哼了聲，他身體蜷縮著，額頭上冒出黃豆大般的冷汗，周嶢嚇了一跳，小手覆在他爸爸的額面上，「爸爸，你發燒了？」
嶢嶢有些心急，兩隻手都覆在了周濼的臉上，皮膚的溫度果然很高，他看到周濼虛弱的樣子，急的團團轉，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周濼的身體以前其實挺好的，只不過自從三年前那件事之後，就一直小毛小病不斷，一不注意就感冒發燒了，他不想嶢嶢這麼擔心，勉強坐起來，頭還有些暈。
他把頭抵在嶢嶢的小肩膀上，伸手摟住嶢嶢，晃了晃，「乖啦，別哭呀，爸爸沒事，就是有些累，餓了嗎，那今天爸爸是不能給你做飯了，我們叫外賣吃好不好？」
周嶢聽到他爸爸說的話，就把眼淚水給憋了回去，他紅著鼻子，用力的點頭，「我去拿外賣單子，爸爸你要吃什麼，我來訂。」
周濼靠在沙發上，他沒什麼胃口，就說：「嶢嶢你喜歡吃什麼就叫，給爸爸叫一碗南瓜粥就好了。」
「嗯，好的，爸爸你好好休息，奶奶昨天過來還買了水果，爸爸，你要不要吃，我給你切。」
周嶢望著周濼，周濼歎了口氣，心裡的感動都快要溢出來了，「爸爸，現在沒胃口，以後爸爸讓嶢嶢切給我吃。」
周嶢雖然才只有六歲，但卻是很能幹的，拿了外賣單，叫了周濼要喝的南瓜粥，又給自己交了一份番茄蛋炒飯。
叫好外賣，周嶢跑過來，看他爸爸蜷在沙發上，縮在了一起，周嶢就覺得心疼，他去臥室裡拿了毛毯過來，蓋在周濼的身上。
周嶢一出生就是三歲孩童的模樣，他其實要比人類成長的更快，只不過因為害怕周濼擔心，所以周嶢讓自己的身體同人類孩子那樣，緩慢生長，可他的智商，卻已經不是六歲孩子了。
比起同齡人，他懂得更多，他知道自己其實就是周濼生的，從胎盤裡，他就已經在吸取這個世界的知識，包羅萬象的世間，讓周嶢新奇了很久，於是等到機體成熟的那一刻，他再也等不及，想要破繭而出。
是周濼給了他生命，讓他能夠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周嶢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從周濼身體裡出來的那一刻，周濼的痛苦。
所以，就算周濼一開始疏離他，可周嶢卻還是喜歡跟在周濼身後，這個人給了他生命，他得好好守護著周濼。
周嶢垂下眼，他趴在周濼身邊，用手碰了碰周濼的臉，「爸爸，你要好起來。」
周濼的身體沒能像他想的那樣恢復，再喝了南瓜粥後，沒過多久，周濼就全都吐了出來，他撐著腰，靠在牆壁上，胃裡很難受，周濼漱了口，周嶢擔憂的看著他，替他倒了杯溫水，「爸爸，喝點水，會好些？」
周濼喝了水，周嶢又把感冒藥拿了過來，讓周濼吃。
周濼在兒子的照顧下，吃了藥又喝了很多的水，周嶢把他爸爸推去臥室睡，「你去房間裡睡一覺。」
「那你自己待會洗澡，一個人行嗎？」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周濼笑了，捏了捏兒子軟軟的臉蛋，「說什麼傻話，你才多大啊！」
大概是吃過藥的緣故，周濼躺下後，很快就睡著了。
半夜醒過來一次，做了個夢，出了一身的汗，倒是覺得身體輕鬆了很多，他撩開薄被，走到周嶢的房間裡，小傢伙已經睡著了，段珩送的那只泰迪熊玩偶被他放在床邊，佔了不少位置，周嶢縮在小角落裡。
周濼笑了笑，替他把大熊拿開，讓他舒展開，睡得舒服些，又給周嶢蓋好被子。
…………
暑假裡，周嶢是要學畫畫的，周濼詢問過他的意見，周嶢除了畫畫，自己還想去學游泳。
周濼就給他辦了一張游泳館的卡，因為周嶢還只是個孩子，所以很便宜。
周嶢學游泳的時候，一開始還是跟著其他的小朋友一起，不過他學得很快，沒用多久，就已經能夠自己游了，他就像一條小魚似的，在水池裡穿梭。
周濼去接他的時候，游泳教練都說他有天賦。
對此，周濼的情緒卻是複雜的，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周嶢身上所遺傳的基因，可不只有他自己。
外面的天氣很熱，游泳館裡就是避暑的好去處，周濼站在二樓，透過玻璃牆，很快就找到了游得盡興的周嶢。
水波粼粼，陽光細碎的落在波紋上，周嶢潛入水裡，閉氣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浮出水面，周濼定睛的看著他，心裡的思緒卻不知道想到了哪裡去。
游泳館裡的冷氣簌簌吹來，周濼站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冷，他站在二樓，看周嶢他似乎也快要游好了，便走出去等。
走到室外，便有熱氣撲面而來，周濼抹了一把泛著涼意的胳膊，拉了拉身上的襯衫，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癢，他從褲子口袋裡把煙拿了出來，躲到角落裡，抽了一根。
周濼沒有多大的煙癮，一包香煙放在身上，一個星期都抽不光，他抽完一根，正好周嶢從裡面走了出來，周嶢正在四處望，看來是在找他，周
濼把煙頭丟到垃圾箱裡，拍了拍手，朝周嶢揮了揮。
「嶢嶢，這邊……」
周嶢的頭髮還是濕的，他把泳褲泳鏡都放在了袋子裡，拎在手裡，朝周嶢跑過去。
周濼把周嶢手裡的小袋子拿了過來，到了車上，他又拿出了干的毛巾，蒙在周嶢的頭髮上，替他把濕漉漉的頭髮擦乾淨。
「嶢嶢，你以後把頭髮擦乾了再出來，不然會感冒的。」
周嶢拉住他爸爸的手，抬起頭，望著他，「爸爸，你剛剛去哪裡了？」
「館裡有些冷，我就出去站了會兒，怎麼啦，想爸爸了？」周濼把臉湊過去，擠了擠眼，撓了撓周嶢的肚子。
周嶢最怕癢了，頓時就笑開了，他拍著他爸爸的手，等周濼放開了手，周嶢又抱住了周濼的手臂，小臉粉撲撲的，額上是細細的汗，一雙眼又是亮晶晶的看著周濼，「爸爸，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我不在你身邊，還能去哪兒，只要嶢嶢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周濼「吧唧」一下，親在了周嶢小朋友的臉上，周嶢頓了頓，小臉紅撲撲的，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顯然是害羞了。
「嶢嶢，晚飯想吃什麼？」
因為是周嶢的生日，周濼平時的時候，工作也忙，根本就抽不開空去照顧周嶢，他今天是特意把自己給空出來，花一整天陪在周嶢身邊，早上陪他去了畫室，給小畫家當了一上午與的人體模特，下午的時候，又跟著周嶢去游泳館。
現在他們是要去吃晚飯了，周濼問周嶢喜歡吃什麼，周嶢一下子也答不上來。
「沒關係，慢慢想，我們先開車去美食街轉轉。」
他們住的城區有一條專門是吃的街，擺攤的和店面都有，周嶢一開始還想不出來要吃些什麼，坐在車裡，一看到琳琅滿目的招牌和嗅到食物的香味，他就餓了。
他看到了一家烤魚店，「爸爸，我要吃烤魚。」
周濼聽了，臉色有些微妙，他把車停好後，跟在興致勃勃的周嶢後面，「嶢嶢，你吃魚啊！」也不怪周濼驚異的表情，其實是周濼平時都不見他兒子吃魚的，現在一聽周嶢要吃烤魚，他就想到了顧邈的魚尾。
那條覆蓋著墨綠色鱗片碩大健壯的大魚尾巴，總是會無端的出現在他的夢境裡，在這三年裡，周濼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哦，反而是記得更深刻了。
最近，他總是會夢見自己跳入深海中，周圍是肆無忌憚的生長著的海藻，密密麻麻瀰漫在周圍，他被糾纏住，無法逃脫，他在海中掙扎呼喊，四周是無盡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他越陷越深，而後眼前閃過一片螢光，一抹綠影穿梭而來。
他努力的睜開眼，卻只看到了模糊的綠光，黑色的髮絲覆蓋在他的臉上，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被緊緊抱住，那個懷抱冰冷的讓他發抖，他抬起眼，努力的去看，只看到了那輪廓優美的下顎和纖細的脖頸，這是誰？
周濼張開嘴，海水便瘋狂的灌入他的口中，他嚇了一跳，可更讓他驚恐的是，那個抱住他的人，突然吻住了他，似乎是在給他換氣，周濼不由自主的張開嘴……
「爸爸，你在想什麼？」
嶢嶢拿著筷子給周濼挾了一塊魚肉，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周濼，周濼眉毛抖了一下，恍然回神，「啊，沒什麼，爸爸……爸爸就在想我給嶢嶢準備的禮物，嶢嶢會不會喜歡？」
說著，他從旁邊禮品袋裡把一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嶢嶢，「打開看看吧？」
周嶢眼前一亮，他接過禮物，「現在就可以拆嗎？」
「嗯，拆吧。」周濼笑著看著他。
嶢嶢三兩下就把禮物包裝給拆了，打開一看，裡面竟然是一整套的畫畫工具。
原來周濼給周嶢買的那套畫具，都已經被他用舊了，周濼就準備給他買套新的，現在看到兒子高興的樣子，周濼的眼也笑成了彎月。
周嶢的眉眼長得的和他爸爸一模一樣，此刻父子倆都笑瞇瞇的，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走出去，一眼就能看出，這對是父子。
看完了禮物，周嶢高高興興的吃著飯，烤魚有些辣，周嶢要了一杯橘子汁，他吃的小臉都紅了，鼻尖上冒著細細的汗，周濼拿過紙巾，給他擦去嘴角邊的醬料，「吃的就跟小花貓似的，哈哈……」
「爸爸~~」周嶢撒個嬌，周濼彎著眼，覺得逗逗自己這平日裡都一副老大人的兒子特別有意思，他笑個不停。
可突然，周濼身體一僵，笑容頓時就止住了，他定定的看向一處，眼裡閃現著不自然和慌亂的神色，周嶢見他這樣，不明所以茫然的轉過身。
烤魚店裡人流不息，周圍是嘈雜聲一片，可相熟的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到了。
周濼緩緩站起來，那人顯然也是看見了周濼，朝周濼走過來。
「鍾玥……」
走過來的女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素顏，穿著寬鬆的休閒體恤和褲子，與周濼曾經見到的那個打扮入時妝容精緻的女強人形象截然不同，可周濼見到她，還是忍不住心悸。
因為，這是顧邈的經紀人，以前周濼和顧邈在一起，便常常能看到她。
當初在官方網站上，發表的是，顧邈出國深造，而他的經紀人也一同前去，那麼此刻，鍾玥回來了，是不是……就代表顧邈也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