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頑疾 文 / 玖拾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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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寶槿點了燈,正點燈芯,陸媽媽挑了簾進來。
楚維琳聽見動靜,抬頭看了一眼,便把手中的書冊放在了桌上:「媽媽,快坐。」
陸媽媽推了推,拗不過楚維琳,沾了繡墩一角坐下了:「奴婢剛從頤順堂裡過來。」
楚維琳有些意外,這個時辰算不得早了,陸媽媽最是關心他們姐弟的人,礙著規矩她不能住到外院裡去照顧楚維琮,每日就守著清暉苑,也照顧著因為女主人去世而空空蕩蕩的主院,因而少在其他地方待到這麼晚才回來。
暖黃燈光下,陸媽媽的面色有些哀戚,似是一肚的事情憋著。
「媽媽,頤順堂裡有事?」楚維琳示意寶槿給陸媽媽倒了茶,問道。
陸媽媽聞言,歎了一聲氣,青花的蓋頭撇了撇茶沫,熱氣騰上來,熏得眼睛略有些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見楚維琳和寶槿都關切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叫姑娘擔心了,其實是薛媽媽的事。」
薛媽媽曾經是章老身邊頂頂得力的,作為陪嫁丫鬟進府,在各房各院裡都有一份體面。
很多年前,薛媽媽有定過一門親,還未過門那男人就死了,男方沒有強硬要求她守寡,薛媽媽卻是頂真的人,一直伺候著章老,把月俸分出一些寄給那邊。
這樁事體在楚家並不是什麼秘密,甚至是當年老祖宗宣揚的事情,以此來提點楚家女兒們的行cao守。
為了江氏能在婆母面前稍微能夠鬆一口氣,打一進門起,陸媽媽就跟頤順堂裡的丫鬟婆們套了不少關係,因而和薛媽媽、渝媽媽也都熟悉。
「姑娘是知道的,薛媽媽的身骨,十多年前就不怎麼好了,這幾天又病倒了。」陸媽媽緩緩搖了搖頭,「剛剛去看她,想想也是可憐,明明和夏姨娘一個年紀,瞧著可差了一輪了。」
「天天喝著藥,哪裡能有精神呢。」寶槿皺著眉頭,道,「奴婢的老爺就是這樣,是藥分毒。」
自打薛媽媽病了之後,章老一直讓她休養,又撥了兩個小丫鬟照顧她,這一養就是十幾年,丫鬟都換了兩撥了,想來今日挑進頤順堂的兩個小的就是為了薛媽媽準備的。
「這上了年紀的人吶,可經不得病榻折騰,就像這入了秋的天氣,一場秋雨一場寒。」陸媽媽說罷,打了一個冷顫,抬眼一尋,見窗戶還啟著一條縫,忙道,「姑娘,可吹不得這風。當心身。」說完,又催著寶槿去關窗。
楚維琳不願意在這些細碎事情上和陸媽媽爭,便也隨著她去了。
寶槿關了窗,笑著道:「姑娘就聽媽媽的。」
陸媽媽聞言亦是笑了,目光慈愛:「姑娘翻會兒書,再過會兒就該歇息了。」
楚維琳頷應了。
翌日,天氣晴好。
楚維琳頭一個入了頤順堂,章老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一言不發地示意她坐下。
李氏因為楚維琪哭鬧來遲了,惹得章老好一頓大火,與楚維琛和楚維琪哭著跪了一刻鐘,那個場面,饒是何氏與李氏不合,也不敢貿然插嘴落井下石。
楚維琳眼觀鼻鼻觀心,恭敬坐著,楚維璦拘束彆扭,只是她素來不受寵,此時更是巴不得自個兒是個透明的。
等章老氣消了,才打發了人散了。
剛出了主屋,冬青從裡頭跟出來,福身道:「老請五姑娘進去。」
楚維琛一愣,還未褪去紅腫的眼睛一下又起了淚花,拽緊了李氏的手不肯放。
李氏也是心驚肉跳,低聲與冬青:「姑娘,老這是……」
冬青給了個安心的眼神,道:「老就是想請五姑娘陪著說說話。」
楚維琛半信半疑,追問著又確認了一遍,這才放下提到了嗓眼的心,抬步進去了。
冬青又與楚維琳道:「看老那意思,是幾個姑娘輪著,明日應當是六姑娘您。」
楚維琳記下,回到清暉苑之後,又讓寶蓮去了趟順頤堂。
寶蓮打聽了一圈回來,楚維琛的確只是陪著章老說話,並沒有被過分為難,而冬青私底下與寶蓮說,章老常常看楚維琳繡的荷包。
第二日,楚維琳果真被章老留了下來。
冬青端了藥進來,伺候章老服下,楚維琳坐在羅漢床邊,從碗裡挑出一粒蜜餞,送入章老口中。
章老含著蜜餞,閉著眼睛歇了會兒,才慢悠悠問道:「維琳,這段ri在做什麼?」
「寫字,女紅,我記得祖母說的,要勤加練習。」楚維琳答道。
這樣的答案讓章老很是滿意,頷道:「陪著老婆傻坐著沒什麼意思,你自個兒繡會兒花,我且睡會兒。」
楚維琳順從應下,替章老整理了薄毯,又添了床錦被,才輕手輕腳坐在桌上,等寶蓮把她繡了一半的帕送來。
章老的呼吸平緩,睡得很沉,一個時辰後才緩緩轉醒。
楚維琳警覺,聽見聲響便放下手中繡棚,轉回到羅漢床旁:「祖母醒了?」
冬青倒了水,伺候章老潤了潤嗓。
「扶我起來。」章老支著楚維琳坐起來,冬青擺
好了幾,她靠著緩了緩,道,「繡得如何,拿來我看看。」
從楚維琳手中接過繡棚,章老雙手捧著,細細看著。
湖se料上繡了未滿開的荷花,花瓣由白到粉,過渡得流暢自然。
章老把繡繃放下,拍了拍楚維琳的手,語重心長地道:「維琳,你要記得,聰慧是天分,而勤奮是賢德。你天分已失,賢德卻不能丟。」
楚維琳應下。
「老。」冬葵的聲音從中屋傳來,「薛媽媽來了。」
章老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為了,你去碧紗櫥裡。」等楚維琳進去了,她才道,「讓她進來吧。」
簾挑起,冬葵扶著病怏怏的薛媽媽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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