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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少年不恨荏苒夢(三) 文 / 遲棲煙

    說完君上一劍凜然斬殺閒的無聊入塵惑著凡塵俗子玩的妖狐祖宗那一節,天繡元君長舒一口氣,去拈了身旁女仙慇勤奉上的一盞清茶略作歇息,早有經驗的諸位女仙明晰這是今日戲本子已是講完,雖是滿面憾色,還是規規矩矩行了禮各自散去。

    望舒端著一張悵然到肝腸寸斷的臉戀戀不捨望她們的背影,憂鬱著眼波一聲輾轉悱惻的歎息:「想到如此便結束了君上的傳奇故事,我實在心傷得難以挪個步子……啊,真是有時如小銀鉤子勾著勾著痛,有時如大粗剪子扯著扯著痛……「

    說著說著,虛弱地捂著心口顰著眉心一聲長歎:」此時,又是別樣的痛……好似千百根生著密密細刺的針兒寸寸穿心入骨,順著血肉寸寸綿延……當真叫人何其悲哀!你們先走吧……我在這回味回味,緩一緩心傷再走……」話間一句三歎,儼然就要哽咽卻硬生生撐著勾出個不叫人擔憂的晏晏笑意。

    一眾來不及走完的仙女們眉間立時流露出對她如此癡情的感動或是嫉妒,紛紛不迭表示明日也將前來陪她一同懷念君上的風姿,先不論效果何如,至少也不能放任望舒一人專美於前,萬一君上哪日不小心看到了一感動心一軟可怎麼辦。好歹望舒也有個賞心悅目的殼子,若是天降大運,真將君上拖入風月可如何是好……

    捂著心口奄奄一息的望舒雙眼水色盈盈地遙望她們一眼,虛弱地點了點頭,她們這才各懷心思地各自散去。

    待到最後一個女仙裊娜身影分花拂柳出了垂花廊,嬌弱捧心的望舒長長呼出一口氣,揩了一把額頭的汗。第一時間更新

    幸災樂禍看戲許久的天繡元君總算慢慢悠悠踱了過來,勾一個怎麼看只能掛一個不懷好意的燦爛笑容:「望舒,當真辛苦你了。」

    來不及收盡面上淒淒惻惻的望舒眉目鋒利瞪她一眼,毫不客氣伸一隻手過去,完全不復方才哀哀切切,一句話字裡行間俱是中氣十足:「銀子拿來。」

    演戲確然是個技術活兒,這一個嬌弱癡情的小女仙角色,望舒都適應許久了,還是會在說台詞時被自己麻得心口疼,幸而她過去半年無數次演著如此戲碼,也算有經驗十足,才能在每日正式上演時圓滿完成。

    如今,望舒只慶幸,那些女仙從不知道她叫什麼,而她每次出現也都是幻了形容的……

    思及此,伸手伸得益發理直氣壯:「快,銀子拿來!」

    天繡元君一臉肉疼地摸出乾坤袋,心疼得說話都在顫:「你還不如最開始就不要給我,入了手裡再出去可比從開始就沒有痛苦多了……」

    望舒雙眼放光地搶過袋子歡喜地緊緊抱在懷裡,不忘開了一條縫溜一眼其中滿滿噹噹的金子,當下眼神溫柔下來,說話都友善了:「要不是因為我號召力沒有你高,我就自己上了……再說,這戲本子從頭到尾都是我寫的,你不過講一講就分了金子,我仁至義盡了!」

    天繡元君含情脈脈地看著望舒懷中的乾坤袋,戀戀不捨地撫了撫那袋子,才努力轉了話題逼自己挪開眼神:「話說,望舒,你這樣編排君上當真沒問題嗎?君上不會真罰你吧?」

    望舒很是欣慰地咬著一個金子,聞言立時笑得春暖花開:「才不會,師尊最疼我了……才不會罰我呢……」

    「那你還編你師傅罰你抄經書?」天繡元君譴責地瞪她,一手趁機洩憤地去扯她的臉,將她的臉生生揉成一個糰子。

    望舒在她手下尖叫著艱難掙扎,連忙拱手討饒:「要是不那麼說……哎呦……怎麼能凸顯我寫的戲本子的精彩……她們怎麼會被吸引得日日前來……啊,讓我有銀子可賺啊……不要再揉了……我保證下次一定多分你一成……再揉,臉要被揉扁了……」

    看她如此慘狀,加之她乖巧認錯的態度,天繡元君這才得意一笑,雙眼立時被金子點出一重光芒,心情舒暢,說話都連帶著溫柔了起來:「這才對嘛,我可是抹了臉面日日說書那麼久,功勞苦勞都是很重的……要是沒我,你哪能賺那麼多?」

    望舒一臉鬱鬱撫著自己飽受蹂躪的臉,面上端著乖巧可人、謙遜守禮的神情,心底默默咬牙,如若沒有我寫的戲本子,你連出場的機會也沒有。

    天繡元君原本還打算說什麼,瞇眼打量了一眼菩提蓮忘深處,慢悠悠勾了一個狐狸般笑意,偏吊著胃口一言不發,十分招恨地一開折扇,分分明紈褲子弟標準做派。

    望舒白眼一翻,還來不及挑出些言辭好好損一損她,那邊廂天繡元君已是下巴一揚,唇角一勾:「喲,你家雋離來接你了。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下意識想要反駁,半句「誰是你家的」初初出口,望舒才反應過來,知道天繡元君修為高於自己,目力也自然優於自己,連忙抬頭張望過去,果不其然看到菩提蓮忘後一角沉靜的墨色,當即便笑開了顏,理也不理身後天繡元君泛酸的調笑「當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毫不猶豫衝了過去,眉目俱是明麗喜色。

    「雋離,你來接我了?」

    花叢深處的男子聞言只略低了眉,左手執好十八素色紙傘,身形微曲,右手熟練地接過飛奔而來的嬌小身影小心籠進懷中,低眉一瞬長長睫毛在俊朗側臉投下小塊陰影,他神色緘默,冷定眸子卻在望舒乳燕投懷的一瞬也泛起淡淡暖意。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天繡元君靜靜看一眼那小心籠住望舒的名喚雋離的男子,唇邊彎出淺淡笑影,有雋離在,可就不用再管望舒了,自己也好功成身退,安心逍遙去也。指尖劍訣一掐,腰間長劍呼嘯一聲,乖巧滯在她面前,天繡元君低眉再看一眼望舒幾乎掩在雋離身影中的形容,唇角勾起狡黠弧度,雲煙乍湧,剎那了無痕跡。

    「雋離雋離,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賺了好多錢啊!」望舒

    半埋在雋離懷裡,雙眼晶亮地掰手指,「足足一乾坤袋的金子……太好了……」

    雋離只是輕聲應了半聲,輕輕放下她,溫柔地替她別好耳畔的髮絲,才低低開口:「回去吧。」

    望舒用力點了點頭,伸手牽上雋離空出的右手,眉目彎彎。

    雋離正了正素傘,端正牽好望舒,慢慢向著斂霜庭外走去。

    如今菩提蓮忘叢中的說書已停,沒什麼熱鬧可看,眾位仙女都散了乾淨,而平日裡有身份地位的仙家各自閒居各家宮苑,自也不會無事來此晃蕩,偌大斂霜庭,一時,只有他二人細碎的足音,絮絮和著不時拂過的清風響成一片,不時,零落出一句軟軟的話音。

    「雋離,你等我等了多久了?「

    男子的聲音溫潤一如一川煙風,漣著玉階風露,皓月螢光:「不必擔心,我只到了不久。」

    「騙人,你連衣服上都沾滿了菩提蓮忘的香氣,還說才到不久?「望舒顯然不信,毫不猶豫反駁,說著說著,突然發覺了什麼,踮著腳伸手去觸雋離額前的碎發,不滿地顰起了眉,」你看你看,頭髮都被露水打濕了。真是的,你為什麼不直接進斂霜庭來找我啊?這都多少次了,回去又要我洗衣服了「

    雋離默默停了步,順從地任望舒撥弄他的頭髮,眉心微是一顰,才沉然開口「斂霜庭是仙家之地,以我身份如何能私自進入?」

    望舒也是神色一黯,又努力壓回去,偽出個明媚笑意來:」天繡姐姐一向豁達不羈,素來不計較品階之類,她才不會介意的,再說那些仙女們又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用理會,那你還怕什麼啊?」

    雋離眉心顰得更深:「君上收留我一介凡人在此天界已是仁至義盡,我又如何能不事事謹慎,若是一時不慎,出了什麼事,我一人受罰也罷,若是牽連君上,又當如何是好?」

    望舒聞言,默然收了音。

    以凡人之身在天界生存本就不易,何況他們隨的還是天界如雷貫耳的君上,更是事事需謹而又謹。

    可這些年來,做得到這一點的,只有雋離罷了。

    她約莫是千年前被君上撿回天界的,君上一貫冷心冷情,最是無慾無求,除了修煉與斬妖除魔對什麼都是漠不關心,卻不知為何意外地不嫌麻煩撿了她回來,還細緻養著,對她有求必應,待她好得連她也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沒有之前的記憶,只隱約記得自己原來似乎是個小妖,半死不活之際被路過的君上看到,這才僥倖撿回一命並且幸運地一步登天。本著這一點,偌大天界,她唯一感念的只有君上。

    不過後來,又多了一個雋離。

    那是她隨著君上去人間,無意中遇見了當時還是小孩子的雋離,那時候他還是個小乞兒,孤苦伶仃、貧病交加,實在餓到不行的時候才偷了一個小女孩的銀子,卻在看到那女孩的病弱祖母時又默默把銀子送回,將自己三天來唯一一個不捨得吃的饅頭給了她,自己餓暈在街頭。賣饅頭的小販仗勢欺人,就因為他看了一眼饅頭就誣賴他偷饅頭狠狠打他。他被打到吐血,奄奄一息,可那一雙眼睛卻清如寒月,冷若鋒光。她看不過便出手救了他,以一塊碧水玉珮保下了他。

    他拖著奄奄一息的身子跪在她面前,慘白面上唯一雙眼睛明淨朗潤,恍如嶙峋古劍,浴日月風華,磋磨寸寸冷光。

    他說從此把命給她。

    從此成為她的死士、影子,只為守護著她而存在。

    君上一向很忙,若不是忙著去崑崙或鏡宮,就是忙著閉關,千年來連望舒見他次數也是屈指可數,到最後,反倒是望舒和雋離兩個人在玉京殿相依為命。好在君上閉關前總還記得賜了雋離一枚丹藥給了他不老不死之身,這才令他勉強在天界好好活下去。

    至於雋離手裡從不離身的十八骨紫竹素傘,有名顰玉遮,本是君上留給望舒的護身法器,同雋離手中八荒七大名劍之一的桐滄劍幾可媲美。只是望舒性子跳脫,最是喜愛四處奔忙,嫌棄拿著顰玉遮太過麻煩,便毫不猶豫甩給雋離,自己只尋了一柄小劍帶著,還是看在那把劍不用時可以化成玉簪省時省地,雋離也只好由著她開心,自己默默撐了顰玉遮守在她身後時時處處護她。

    雋離一向寵她寵得毫無原則,聯合上護短護得蕩氣迴腸的君上,生生將望舒養成了無法無邊的性子,只不過顧忌著玉京殿是君上的地盤,這般來算,也可以勉強算作自己的地盤,所以闖禍也要深思熟慮,切不能破壞了她家,否則估計玉京殿都要被翻過了。

    不過她心疼玉京殿不忍心折騰,可不代表她也同樣心疼人家的地盤。對於非玉京殿的地方,她闖禍一向是十分放得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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