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欲擒心

正文 30擒 文 / 永閾限

    那天父親對我說,顧墨筠不是真的喜歡我,他只是愧疚,只是為了報恩。當年夏國的追兵一直追到了封州,我的親哥哥卻被認做了太子弘晟代他而死,所以顧墨筠欠我親哥哥一條命,許多年來,他留在顧家是為了代替哥哥盡孝道、盡兄妹情意。我求他娶我,他就算不願,也不會拒絕。甚至上一世他孤身前來救我,也是為了報答這份恩情吧……

    洛牡丹幽幽說道:「夏國一時半刻是太平不了的,顧小姐既然生來就是富貴命,就要學會享清福。做個尊貴榮寵的世子嬪,會比殺戮征戰、顛沛流離的生活要強得多。」

    她在勸我放棄顧墨筠,安心去做世子嬪。

    我淡笑道:「宮中爾虞我詐,人心險惡,這與上戰場打仗又有何區別,一不留神,便是死於非命。」

    她杏眸閃過一道冷光,將茶杯放下,慢條斯理地說道:「聽墨筠說,顧小姐不喜歡詩詞經典,只喜歡看閒書本子。有個白蛇傳的故事,想必小姐是知道的。白蛇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卻斷了修仙之路,損了千年道行,而那許仙懦弱無能,事事要白蛇操心,到最後,害得白蛇壓在了塔下,永世不見天日。」她頓了一下,語氣冷冽道:「顧小姐有沒有覺得,許仙耽誤了白蛇,白蛇毀在了許仙手上。」

    我心口一揪,想起顧墨筠最後死在亂箭之下的情景,上輩子的確是我毀了他,他若不來救我,再過幾年,便是夏國的皇帝,坐擁天下,富有四海,萬民敬仰,名垂千古……

    她扶了扶頭上的髮簪,似笑非笑道:「不瞞顧小姐,我信奉靈蛇為祖神,很喜歡白蛇,這頭上的簪子就叫靈蛇簪。昨兒個有位賊人偷入我房中要偷走這簪子,我便扎得他滿臉是針,若是有誰敢斷了白蛇的仙途,我會讓那個人死得很難看。」

    我:「……」

    「靠靠靠!」緋絕狂搖扇子跟在我後面罵罵咧咧:「這婆娘就不能說點人話嗎?一會兒茶葉一會兒白蛇,老子信了她的邪!她還敢威脅顧小姐!」

    我默然,這樣的白蓮花倒也不讓人覺得太噁心,拐彎抹角說了許多最後還是直接給我下了戰書,想想宮裡那些女人,表面阿諛奉承、笑臉相迎,背地裡卻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陰險毒辣,防不勝防。所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洛牡丹既然明著敢恐嚇我,我就不怕她暗地裡給我使絆,她無非是想勸我離開顧墨筠,莫要誤了自己誤了他。我照她這麼做了,接下來,就看她有沒有本事勸得動顧墨筠離開楚國了。

    我問緋絕:「我讓你拿的毒藥,帶來了嗎?」

    他收了怒意,好奇道:「小姐拿毒藥喂誰吃呢?」

    我瞟了他一眼:「你們組織不是規定了不能反問僱主的嗎?」

    「唉,我們合作了這麼久,也算是朋友了,私下裡透露透露唄。」

    「呵呵,無可奉告。」

    他撇了撇嘴,一臉失望,從袖中拿出了藥:「吶,這藥能放倒一頭大象,小心著用哦。」

    我收了藥,然後道:「成婚那天,你來給我抬花轎吧,給你封個大紅包。」

    他搖了搖扇子:「只是抬花轎麼?」

    「你猜。」

    他沒猜,又好奇道:「顧小姐後來和那婆娘說了什麼,我看她出來的時候挺開心的。」

    「我讓她明天陪我哥給我選嫁妝。」

    緋絕:「……」

    ***

    噩夢連連,往事翻滾,帶著新的記憶,斷片似的在夢裡浮現,時而是楚逸,時而又變成了顧墨筠……

    一枚玉珮摔在了地上,碎成兩半……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是我很久以前送給千寂君的雙飛靈犀玉珮,久到我自己都忘了我曾送過他。

    楚逸坐在龍椅上,臉上是猙獰地冷笑:「認得它嗎?楚千寂常年戴在身上,是如生命。」

    我心中微驚,搖了搖頭。

    他冷然大笑,猛地欺近,捏住了我的下巴:「孤算是明白了,行宮失火那次,你為什麼拚死要去救那把沉香古琴!那是你們的姦情物證!你們背著孤到底做過多少骯髒的事情!暗通款曲,舊情未了!孤是天子!你竟敢背叛孤!竟敢背叛孤!!」他怒得雙眼血紅,一巴掌打了過來,我被打在地上滾了兩圈……

    爬起來時,他的模樣卻變成了顧墨筠,一樣的凶殘,一樣的暴怒,一樣的語氣:「顧明蘭,你敢騙我!我讓你生不如死!」鐵爪伸了過來,將我按在了龍椅上,衣服被粗暴地撕去,身體被蹂躪,貫穿,痛……撕裂的痛……

    他在我身上動著,臉上的怒意未減,片刻,模樣又變成了楚逸:「你還想幫他奪權篡位?還想幫他殺了孤?」雙眉揚起,眸色狠厲,笑容可怖:「孤讓你親眼看看,他如何死在孤的手上,孤要貶你為庶人,嘗盡人生苦楚,孤要你明白,背叛孤,是什麼下場!」

    轟隆一道驚雷,瓢潑大雨落下,千寂君身著囚衣跪在大殿前方,身上的數不盡多少道的鞭傷,雨水滲入傷口裡,帶著血液流滿一地,如玉的容顏不堪嚴刑拷打變得憔悴頹然、慘白無血……

    「殿下不要!他是你親哥哥!親哥哥啊!!!」我死抱住楚逸的腿,哭得泣不成聲……

    身後,李玉蓉冷冷一笑:「他陰謀策反的時候,可有想過殿下是他的親弟弟?」她悠悠然走到楚逸身邊,故意說道:「中殿如此護著他,莫不是真如傳言那般,二人心心相惜。」

    我恨得咬牙切齒,楚逸眸色一沉,拖

    著我就往殿外走去,然後扼住我的脖子將我扔下了玉階,我一路翻滾,天地倒置,滾在了千寂君的身前……

    「娘娘!」千寂君一聲驚呼,想來扶我,但是雙腿已站不起來,噗通一聲,又癱在了地上……

    絕望,如雨,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楚逸淋著暴雨一步一步走下階梯,劍握在他的手上,發著冷森的寒光。

    「殿下不要……」我爬去了千寂君面前,額頭上的血混著雨水流進眼裡,視線模糊一片:「殿下殺了他,會背負弒兄不義的罵名!殿下放他一條生路,求求殿下……」我擋在千寂君面前,卻是給他送上了一道催命符……

    楚逸揪著我的頭髮,將我拉開,猛然一劍刺下,雷聲轟鳴,我的眼前血霧一片……

    痛……

    鑽心的痛……

    猛然驚醒,已是次日早晨,床單換成了新的,身上穿著溫暖貼實的褻衣,窗外的雪很厚,下了一整晚,明亮得格外刺眼,咯吱咯吱細碎的聲響,是樹枝被雪壓折了。

    都是夢嗎?可是身體痛得如同被車輪碾過一般……

    「……小姐別傷心難過了,少爺擔心了你一晚,守在房裡一夜沒睡……」桃紅眼睛濕濕的,邊準備洗臉水邊說道:「桃紅覺得,殿下一定會好好待小姐的,小姐別發脾氣傷害自己了,少爺的手全被小姐弄傷,還有嫁衣也全毀了,少爺他……」

    「顧墨筠人呢?」我冷冷打斷她,這個無恥的人,竟然說我毀了嫁衣,弄傷了他?

    「哦,一早宮中來消息,說穆宗重病昏厥,婚期可能有變,少爺急忙出去了,不知去哪了……」

    穆宗重病!我驚得坐起,□的疼痛令我趕忙扶住了床沿……

    算算日子,穆宗會在臘月駕崩,這時重病的話,要不婚期延長,要不就會……

    手腕上露出一點櫻紅,我連忙遮住,問道:「昨晚誰給我沐浴更衣的?」

    「小姐氣糊塗了?昨晚小姐大發脾氣,誰都不讓進屋,少爺拿著撕毀的床單和嫁衣讓我們處理,之後,少爺再進屋,小姐就已經睡下了。」

    那就是顧墨筠給我洗的身子……

    我閉了閉眼睛,酸楚和傷痛湧上心頭,他到底想做什麼,如果楚逸發現了我這一身吻痕……我後背一冷,後果不堪設想。

    「小姐,小姐!」玉翠突然從外面跑了進來:「宮裡的禮官過來說,婚期提前了,明天小姐就要出嫁了!」

    我:「……」

    「玉翠,替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這麼大的雪,小姐的身子……」

    「必須去!」

    ***

    有些事,當及早處理,以防萬一。

    我拿了些補品和藥材去到醉花樓看望李玉蓉,她背上的傷很嚴重,至今還下不了床,大夫說,就算治癒,她的脊椎受損,走路也會一瘸一拐。之後我又命緋絕在李玉蓉的飲食裡下了藥,如今李玉蓉那張嬌艷動人的臉上爬滿了發膿發臭的包……

    滿屋的苦藥味,因為病痛的折磨,李玉蓉豐滿的身材消瘦成了竹竿,蓬亂的頭髮披散,丹鳳眼黯然無光,如同一雙熄滅了的燭火。

    毀了容,失去楚逸寵愛的她如此不堪一擊,要她的命,簡直如同捏死螞蟻一般簡單。

    我端了湯藥過來餵她,告訴她我明天就要嫁給楚逸了,腹中還有了他的孩子,她氣得全身發抖,奮力打掉了碗,丹鳳眼斜睨,凌厲攝人:「你使了什麼手段迷惑世子!他原本說不願娶你!不喜歡你的!」

    我不由地笑:「他見過我後,非我不娶了。這還得感謝師姐撮合我們相見,我跟他提師姐重傷要不要來看望,他卻說你身份低賤……」

    「不可能!」李玉蓉瞪大了眼睛,如被重擊:「我救過他一命!他說要許我一世安好,永不離棄!」

    原來,如此……你們相愛始於救命之恩。

    難怪那麼多次,楚逸都偏袒她,因為她是單純地為楚逸活著,而我卻是楚逸政敵的女兒,楚逸給她護佑和招撫,對我卻是防範和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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