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當年 文 / 蘇慕安
夏卿心裡一暗，面上卻笑笑，算是回禮。餘光瞥去，見顧珂也坐在前排，只是不曾回頭望她一眼。喧鬧的音樂聲中，只見顧珂時而附耳跟那女孩低語了幾句，莫棋會心一笑。真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夏卿只覺那畫面有幾分刺眼，只得強迫自己移開目光至台上的新人。
方荀笑得一臉燦爛，緊緊依偎在官樹明的身邊。台下觀眾起哄要兩人接吻，方荀面色一紅，卻被官樹明一把拉到懷裡便是一陣深吻。
人群爆發出陣陣叫好聲夾雜著一片片的口哨聲，就連夏卿和一旁的劉然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夏卿。」熱鬧中，突然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夏卿回頭，突然不可置信的摀住了嘴巴，有些試探的出聲，「嚴柏林？」
眼前的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是她在大學裡的學長。夏卿第一次去學校，便是嚴柏林迎接的新生。那時的他，一身白色短袖牛仔褲加一雙髒兮兮的球鞋，倒是一點看不出學霸的風采。機緣巧合的是兩人剛好都是青城的學生，又都學的平面廣告，一來二去，倒是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當時的嚴柏林她大上兩屆，夏卿大三的時候嚴柏林就已經回了青城工作。
至此，也就沒怎麼聯絡了。
夏卿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大學的好友，又驚又喜，嚴柏林似乎也有些訝異，「我遠遠看著覺得有些像你，走近了才發現你居然真的回來了。既然回來了，怎麼也不聯繫我？」
「夏卿，你朋友啊？」一旁的老同學劉然出聲問道，一雙笑瞇瞇的眼睛不斷在兩人之間來回，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想什麼呢，這是我大學校友。」夏卿知道劉然想到了別處，無奈解釋道。
不知台上發生了什麼，人群又是一陣歡呼和激動。暗中有人不小心推了夏卿一下，嚴柏林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夏卿，「你小心點。」
「沒事。」夏卿無所謂笑笑。「對了，你怎麼在這兒，認識新郎新娘？」
「不熟，見過一兩次。我是替我朋友來的，他今天出差了來不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嚴柏林笑言道。
突然前方有人身影一動，劉然的聲音響在耳邊，「哎，顧珂，你去哪兒啊，馬上就要吃飯了。」
夏卿轉頭，才見前方的顧珂站了起來，冷漠的背影在人群中有幾分格格不入，身後的莫棋提著包，面色似乎有幾分不快，亦步亦趨的跟在顧珂後面走了出去。
夏卿微怔，這個人，是想幹什麼。
正巧，台上正好有人叫到她的名字。夏卿望向台上，卻見方荀正笑得不懷好意。原來高中的未婚單身女性全部被點到了名字，紛紛相互推搡慫恿著要上前去接捧花。
「柏林，我們下次再聊，有空電話聯繫。」夏卿還沒說完，便被前排的周瑾推著向前去，周瑾已經雙目泛著綠光，半嬌羞半推搡的就帶著夏卿撥開人群到了婚禮台下。
嚴柏林有些好笑的望著人群中瘦弱的夏卿，在「三二一」的倒計時中，新娘手中的捧花被高高拋起，現場的歡呼聲也隨之到達了最高點，女孩子們一陣嬉笑和哄搶。最終，周瑾大聲驚呼了一聲「我有了，我有了！！」
賓客們一陣哄笑，夏卿立馬離周瑾站遠了些，天，好丟臉，什麼叫有了。
周瑾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口誤，笑得一臉燦爛，高舉捧花向夏卿招手道：「夏卿，快看，我有了。」
天，夏卿扶額一歎。
方荀和官樹明的婚禮浪漫而溫馨，伴隨著歡笑和鮮花，以及他們一路走來滿滿的回憶片段，新娘最終還是哭得泣不成聲，整個婚禮終於在一個小時後結束了。
夏卿在坐上回家的公交車時，還在想著剛才的那場婚禮。
不經意間卻想起方荀在試衣間內對她說過的話，「這世上沒有什麼能阻擋你和你愛的人。除非，你不夠愛他。」
然而，顧珂母親的話猶在耳旁，清晰如昨，一點點擊碎她心底的堅強。
「夏卿，阿姨知道顧珂很喜歡你。可你也該知道你家裡的狀況，你媽媽酒駕撞死了人，你爸爸又跟別的女人住在一起，沒名沒分的還生了孩子。這，總歸說出去不好聽吧？」顧珂媽媽的聲音柔柔的，卻像是一把利劍直直插進她的心底。
她只聽說顧珂父親是市裡高官，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主審她媽媽酒駕肇事的法官竟然就是顧珂的父親。以至於當她提著各種禮品盒進了顧法官的家門時，她如當頭棒喝一般僵在原地。
開門的是顧珂的母親，同樣的眉眼，就連笑起來眼角的弧度都是一樣。她幾乎一眼便認出了她。
更何況，沙發的方幾上還擺著他們一家人的合照。照片上的顧珂，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衣，意氣風發，眼底的笑意好似窗外明媚的陽光。
那一刻，夏卿像是正在做壞事卻被抓個正著的孩子，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想逃卻逃不了。她幾乎記不清是如何走出顧家大門的，她只覺得腳下有千斤重，那時的太陽是那麼刺目，幾欲讓她暈眩。
「夏卿，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夏卿，阿姨實在不該跟你說這些。可我也是沒有辦法，你叔叔位高權重，阿姨自然要想得多一點。希望你，不要生阿姨的氣，來，這些水果你拿著……」
「阿姨，您說的，我都懂。我本來……也沒想過要高攀顧珂。」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媽媽的案
子，我會讓你叔叔留意著的。」一聲悠長的歎息，顧珂母親的手輕輕撫在她的頭頂，卻好似一條有毒的籐蔓纏住了她的咽喉，讓她不能呼吸。
年少時總以為人定勝天，掙扎了幾年，她卻已漸漸認命。她和顧珂，原本就是雲泥之別。即使有誰真的願意高就或是低屈，卻仍然抵不住時光的水滴石穿，一點點磨光當初的勇氣和激情。
夏卿有些難受，當年顧珂媽媽說的話字字屬實，更何況，她又怎麼能去埋怨一個一心為著丈夫和兒子的女人？如果真有什麼可遺憾的，也只恨自己不爭氣，恨自己不夠優秀。
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不是不夠愛，而是太愛，才會變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她只不過希望顧珂記憶中的自己，永遠是高中青春蓬勃的夏卿。
她所求的，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