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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 文 / 兩條魚

    陳初雪這麼一哭,在蘇蓉蓉眼中,便是無聲地告訴她,她所聽到的一切傳聞都是真的。

    蘇蓉蓉更加傷心,在眼眶中打轉的淚珠再也抑制不住,滴落了下來。

    竟是蘇蓉蓉和陳初雪默默無言,看著對方無聲流淚。

    她們如此,各自的丫鬟就難免「嚶嚶」地抽泣起來。一時之間,屋內氣氛淒涼,慘淡無比。

    陳初蘭率先站了起來,打破這種有點不合時宜的傷心場面。畢竟,陳初雪才好起來,蘇蓉蓉就跑來弄得大家一起哭,這要傳到二夫人耳朵裡去,二夫人怕是要大發雷霆的。

    陳初蘭向蘇蓉蓉走去,一邊叫小丫鬟給蘇蓉蓉搬張凳子,一邊挽起蘇蓉蓉的手,笑道:「好啦,蓉妹妹,瞧你哭成了花貓臉,美美的臉蛋都變得不好看。還是先坐下來,拿塊濕布巾好好地擦把臉吧!」

    陳初燕見到陳初蘭這般,便也站了起來,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蘇蓉蓉,也笑道:「可不是,自那日碼頭一別,我們可是多久沒見面了。快快坐下來,擦把臉,我們也好講講話,敘敘這多日未見之情。」

    經陳初蘭和陳初燕這麼一打岔,蘇蓉蓉大概發覺自己初次來到別人家裡,就淚流滿面的,確實有點不妥,她怪不好意思地乖乖坐了下來。

    陳初雪也似乎反應過來,她和蘇蓉蓉這樣在屋內當著眾人的面一起哭,有些不像樣子。她拿起手邊的帕子,輕輕在臉上拭了拭,破涕而笑般地道:「瞧我,這麼些日子沒見著蓉妹妹,竟然失態了。我的錯,讓蓉妹妹也跟著一塊兒哭。蕙兒,還不快端盆水來。」

    名喚蕙兒的丫鬟應了一聲出去了,不過多時就打了盆水進來。

    絢香打濕了布巾,為陳初雪擦臉。

    蘇蓉蓉的那位叫作琴音的丫鬟,也接過濕布巾,為蘇蓉蓉擦起臉來。

    陳初雪和蘇蓉蓉一張淚臉都鼓搗乾淨後,兩人才面對著面,不覺得相視一笑。

    「這可好了,」陳初蘭拍著手道,「可不要再哭了。只不過一個多月沒見而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大半輩子都分隔兩地呢!」

    陳初蘭顯然是把蘇蓉蓉和陳初雪哭泣的原因歸結為她們多日不見。蘇蓉蓉之前所說的,「我都從未想過你竟會過得如此不好」,她是提都未提。

    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竟是陳初雪也笑道:「是呢!總歸都在京城,想見一面豈不容易?都是我這些日子病糊塗了,才一見到蓉妹妹,就掉了眼淚。說起我的病,」她主動將話題轉到她的病情上,「都怪我自己打小起就身體孱弱,才一到京城,就水土不服,好容易水土不服好了,偏又染上了風寒。虧得母親悉心照顧,才漸漸好了起來,不然,我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陳初雪居然睜著眼睛說瞎話,為二夫人說起好話來。

    伺候她的丫鬟們聽得一愣一愣的,全傻眼了。絢香乾脆及其不解地看向她家姑娘。

    卻是陳初蘭和陳初燕同時看了陳初雪一眼,接著就附和般地雙雙點起了頭來,表示陳初雪說的完全沒錯。

    陳家三姐妹就像暗中達成了一致,對外宣稱二夫人其實是個好的,二夫人對陳初雪向來關愛有加。

    陳初雪方纔的無聲流淚,彷彿真如她所言,是由於太久未見蘇蓉蓉的緣故,蘇蓉蓉先前的那番話,只能令她不明所以,早已被她拋之腦後。

    蘇蓉蓉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陳初雪所說的,和她所聽聞的,根本就是天差地別,讓她的腦袋瓜子產生了一個時段的空白。她就像沒聽明白陳初雪在講什麼似的,怔怔地,呆呆地看著陳初雪。

    陳初雪並沒有細說二夫人對她怎麼好——若是細說下去,倒顯得她根本就是在故意為她的嫡母開脫,陳初雪看著陳初蘭和陳初燕,繼續道:「還好這段日子大姐姐和四妹妹常來陪我解悶,否則我病倒沒病死,人可要悶死了。」

    陳初燕接過她的話,笑道:「現如今蓉妹妹來了,可瞧你還怎麼喊悶?蓉妹妹,」陳初燕看向蘇蓉蓉。

    蘇蓉蓉被陳初燕一喚,才陡然從發怔中清醒過來,她看向陳初燕,整個人瞧起來好像還沒恍過神來。

    陳初燕對她笑道:「蓉妹妹今日來,可不許早走,我們都一個多月沒見了。話說回來,蓉妹妹今日是獨自前來,還是跟蘇夫人……?」

    直到這個時候,她們才有機會詢問蘇蓉蓉是怎麼過來的。

    蘇蓉蓉雙手十指輕輕抓著衣角,顯得非常不好意思。只聽她道:「今日娘親和我三表舅媽有約,原本娘親說,過兩日再和我一塊兒過來拜訪,但我心疼雪姐姐,哭著鬧著就是要今日來,娘親沒辦法,只得由著我,派人送我過來。才到府上,跟陳夫人見過面,我就奔過來了。」

    原來蘇夫人沒有來,難怪了,否則豈會是蘇蓉蓉自己過來見陳初雪。若蘇夫人來了,二夫人肯定會和蘇夫人一齊過來探望陳初雪。那便會是這麼多年來,二夫人首次踏入陳初雪屋內。

    為了在蘇夫人面前做足樣子,二夫人肯定會忍著一把掐死陳初雪的衝動,斂出一副笑臉對陳初雪噓寒問暖。屆時,那副場景,光是想想也夠令人惡寒的了。

    蘇蓉蓉說完那番話後,就睜著一雙大眼睛,將靠坐在床頭的陳初雪細細打量。這一回,她才注意到,陳初雪確實並未如她所原先所想的那樣,形容憔悴,猶如槁木,一副將死不死的模樣,反而膚色雪白,雙頰微紅,整個人瞧著精神也還可以,就是眉目間掛著一絲倦怠,像是病久了,一時間無法抹去一樣。

    蘇蓉蓉睜大眼睛,張了張嘴,好半晌

    才吐出這麼一句話:「我原以為……」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她想說什麼,在場的有誰會不知道?

    「原以為什麼?」陳初雪看著她,問道。

    陳初蘭和陳初燕也等著她開口。關於外邊的傳聞,大家都很想知道。

    蘇蓉蓉顯得頗有些躊躇,一副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模樣。畢竟,照她現在看來,是她誤解了,那麼她所聽來的東西,就是在詆毀陳家了,她該如何在這些陳家人面前開口?

    好半天,才聽蘇蓉蓉喃喃地開口道:「昨個兒我聽一位到我們家的夫人說,翰林院編修陳大人的夫人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夫人痛批了一頓,說她虐待庶女,家中的三姑娘被她虐待得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條命,她不找大夫醫治,只盼著她早日歸西,到時一捲鋪蓋扔了亂墳崗了事。我一聽就急了,我娘安慰我說這肯定是以訛傳訛,陳夫人怎麼可能是這種人,我心裡又亂又急,哪裡聽得進去,又哭又鬧,才求得我娘今日派人送我過來……「

    蘇蓉蓉的聲音越來越低,顯然為自己的輕信他人而感到丟臉了。

    陳初蘭和陳初燕面面相覷。

    陳初雪面露慼慼,不經意地抬起手來,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但很快就恢復常態,又靜靜地看著蘇蓉蓉了。

    蘇蓉蓉所說的著實誇張了點。雖然二夫人想要弄死陳初雪,但也不過趁著她生病,放任下人們欺侮她,不照顧她,導致她吃藥困難,營養跟不上,病也就一直好不起來,人遲早漸地被拖垮。二夫人盼著陳初雪早日歸西是真,但可沒直接虐待她到奄奄一息,還不找大夫給她醫治。

    這樣的傳聞,只能說,流言確實非常可怕,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最後已是面目全非。所謂眾口鑠金,這世間有多少人就死在流言上。

    這不,才短短的十天時間,二夫人在王家受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夫人諷刺一事,就已經傳成了這樣。

    陳初蘭微微皺起眉頭。二夫人的名聲壞了,對她們陳家的女孩子們來說,根本算不上一個什麼好消息。就算她們是「被虐待的庶女」,她們頂多只會得到一時的同情,而待到她們說親的時候,「陳夫人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便會被拿出來說事。「陳夫人是她的嫡母」男方定然要考量這個,「當家主母都這樣了,這個家的女孩還能好到哪裡去?」定會有人如此說道。因此有這樣的嫡母,她們還怎麼可能說上一門好親?便就是陳初燕來自大房,二夫人只是她的嬸娘,但陳初燕眼下可是住在二房,為她找親的可是二夫人本人!到時人家看的還不是二夫人的人品?

    不但陳初蘭這樣想,另外兩人定也是這樣想的。

    陳初燕和陳初雪都不笨,這樣簡單的道理她們如何看不透?否則,方纔那陳初雪也不會在哭過之後,給自己找個「這麼些日子沒見著蓉妹妹,竟然失態」的借口了,也不會看似不經意地對蘇蓉蓉說道:「虧得母親悉心照顧,才漸漸好了起來,不然,我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而陳初燕,也隨同陳初蘭一起,連連點頭附和那陳初雪。

    接下來,在蘇蓉蓉把話全部說完之後,第一個開口的就是當事人陳初雪。陳初雪雖曾面露慼慼,但不過轉瞬即逝,蘇蓉蓉根本就沒瞧出什麼。

    陳初雪反駁道:「根本沒有的事,外邊怎會有這樣的傳聞,一派胡言,胡說八道。」

    蘇蓉蓉怪不好意思的,低著頭,搓著衣角,好像傳出這種話的人是她自己。

    陳初雪馬上就把話題轉開了,似是非常不願再提那個無聊的傳聞。她對蘇蓉蓉說道:「不管怎麼說,蓉妹妹能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我……」居然莫名又哽咽了。

    陳初蘭不禁就瞥了她一眼。

    「我太激動了。」陳初雪像是在為自己的哽咽作出解釋,「病了這麼久,哪兒都去不了,總算見到有人從外邊進來看我……」她抬起右手,以食指輕輕抹掉右眼角滑出的淚。「說回來,」她笑道,「蓉妹妹你跟我講講你所知道的新鮮事吧!我在這屋裡可真是憋壞了。」

    陳初雪的這句話,這才讓屋裡的小姐們打開了話匣子。

    蘇蓉蓉在陳初雪的要求下,率先講起了回到京城後,她的所見所聞。

    然後陳初蘭和陳初燕也開了口,當然,她們是因那蘇蓉蓉恰好講起了某位夫人,那位夫人恰好是她們在王家所見到過的,才有了插話的機會。想不到居然由此越說越開。

    才知道蘇蓉蓉的娘家祖上上三代就從別處移居京城,到現在算是京城土生土長的土著居民,在京城她們家族枝開葉茂,家中三代為官,現蘇蓉蓉的外祖和大舅都是朝廷命官,家中走動的人自然就多了。這麼些日子來,蘇蓉蓉隨著她的母親,認識了不少京官夫人和小姐們。

    因陳初蘭提到了趙三小姐。蘇蓉蓉便講起了她。蘇蓉蓉並不認識這個趙三小姐,但因為認識的人多了,難免就會有人說到這個吏部尚書家的寶貝女兒。

    陳初蘭和陳初燕早將在王家發生的事情所給了陳初雪聽,陳初雪對這個飛揚跋扈的趙三小姐多少也有些好奇,她看著蘇蓉蓉,聽得很是認真。

    蘇蓉蓉講到大家對這趙三小姐的一致評價——「被父母寵壞的千金小姐」,惹得陳家三姐妹一陣笑,然後她便說起了趙三小姐那個嫁到郡王家的姐姐。「趙三的大姐端莊大方,性子好,誰見了她不是一個誇。」蘇蓉蓉道,「和那趙三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別。不過誠郡王妃可疼她這個妹子了,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子麼?據說啊……」蘇蓉蓉歪著腦袋,巴眨著眼睛,故作神秘的樣子,「誠郡王妃想把趙三小姐和某個大有來頭的少爺拉作一處呢!」

    對女孩子們來說,這

    可真是個大八卦。陳初燕和陳初雪立馬豎起了耳朵。

    陳初蘭則睜大了眼睛,她想到了什麼。

    只聽蘇蓉蓉笑道:「要說這個大有來頭的少爺,你們可是認識的呢!」

    果然!陳初蘭一下就恍然大悟了。

    陳初燕和陳初雪則一臉不解。

    「你就別賣關子了。」陳初雪嗔怪地說道。

    蘇蓉蓉道:「就是那個定國公府的五公子呀!聽說他長得可好看了。很小的時候他去誠郡王府做客,誠老王妃看他和誠郡王妃的妹妹一塊兒玩,笑說他們真像是金童玉女,據說,從那個時候起,誠郡王妃就打了那個主意了。」

    竟是這樣!

    陳初蘭暗暗點頭。原來趙三小姐和顧鴻的孽緣可以追述到他們很小的時候啊!就是不知,這個「很小的時候」指的是什麼時候了。搞不好,人家顧鴻根本就不記得呢!

    陳初燕捂著嘴,驚訝的樣子:「居然還有這麼一回事啊!」

    卻是陳初雪,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她抿了抿嘴,口氣有點生硬:「只是『據說』呢!『據說』這種東西都不可信!」

    「誒?」蘇蓉蓉一愣。

    見到蘇蓉蓉的反應,陳初雪赫然一愣,繼而笑了笑,瞧起來有些尷尬:「我、我是說,傳聞這種東西嚴重的話,會害人的,想想看趙三小姐和顧五公子聽到這樣的話,會是什麼反應。」

    陳初雪當然想說,他們聽到這樣的話,會感到尷尬的。

    卻是陳初蘭暗道:「怕是趙三聽到,大家都在傳她姐姐要將她和顧鴻湊成一對,她會高興地找不著北吧!只是顧鴻,鐵定要氣炸的。不過……」陳初蘭看著陳初雪,心道,「她那麼激動做什麼?」

    蘇蓉蓉聽了陳初雪的那番話,想必想到了之前她誤信謠言,誤會了二夫人,頓時臉上微微地紅了起來。大概她以為陳初雪在怪她不接受教訓,又胡亂講起沒有影的傳聞,簡直就跟亂講話的三姑六婆沒什麼兩樣。她不覺就低下了頭,手指又交織在了一起。

    陳初雪見她如此,急忙道:「蓉妹妹,我可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誤會。我只是……只是……只是覺得趙三小姐那樣刁蠻任性的人,配不上顧五公子這樣的人物啦!」她「只是」了半天,終於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這下子,連陳初燕都看了過去。

    陳初雪的臉漲得通紅。

    陳初燕眨了眨眼睛,有點莫名。

    卻是陳初蘭想起了三年前的某一日,陳初雪到她屋裡拜訪,容光煥發,激動異常地同她講起顧縣令一家的身份,尤其是他家那個聰明伶俐,古靈精怪的兒子,她喋喋不休,十句有九句提到他。

    陳初蘭嘴角勾了起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陳初雪這個小丫頭,竟然看上了顧鴻啊!

    蘇蓉蓉瞧起來有點愣愣的,顯然她也不明白為何陳初雪會給出這樣一句解釋。

    倒是陳初蘭開口給陳初雪解圍了,她笑道:「顧五公子我們都是見過的。對他,我們多少也些瞭解,說起來,趙三小姐那個刁蠻任性的傢伙,就算她有個吏部尚書的爹,有個誠郡王妃的姐姐,她也配不上顧五公子。」

    見陳初蘭這樣說,陳初燕便也點起了頭來。

    陳初雪見她二人都在贊同她的話,接下來便有了底氣,說道:「所以講啊,這樣的話要是傳到顧五公子耳朵裡,指不定人家會怎麼不舒服呢!」

    被她這麼一說,蘇蓉蓉歪著腦袋想了想。大抵又聯繫到了她誤信謠言,給陳初雪造成了困擾,只見她吐了吐舌頭,頗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呢!那麼這樣的話我可不說了,萬一傳到顧五公子耳朵裡,就不好了。」

    陳初蘭笑道:「但是現在你可以放心啦!就算這話傳到顧五公子耳朵裡,也絕不是我們的錯。我們的嘴巴可嚴了。」說著,她就雙手放在嘴邊,做了個用繡花針縫嘴巴的動作,惹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

    這個話題便就此打住。

    卻是蘇蓉蓉對顧鴻感興趣了起來。不斷問:「聽說顧五公子長得很好看?到底怎麼個好看法啊?」

    陳初蘭不停給她做羞羞臉,說她若是身在魏晉,肯定是看殺衛玠的圍觀者之一。

    惹得蘇蓉蓉撲上來給陳初蘭哈癢癢。

    屋內笑鬧聲一片。

    ……

    這時光,好似倒流,回到了一個多月前,三人同船沿運河而下,嬉笑玩耍。

    當然了,那時的陳初蘭正是暈船之中,大部分時間都躲在船艙裡獨自難受。但今日瞧來,她和蘇蓉蓉雖不如陳初雪和蘇蓉蓉那般交好,卻也好過一般的朋友。

    陳初蘭眼中的蘇蓉蓉,是個被家裡養得極好的小甜妞,因為養得太好了,家中環境又簡單,整個人顯得極其單純,說得不好聽吧,單純到容易被人給賣了。就拿她來她們這兒這件事講,自她進了這個屋子,就被她們三個姐妹牽著鼻子走。按說陳初雪的演技並不高明,初見時的哭泣,顯而易見是因為被她那番話勾起了傷心之情,怎會是由於太久未見她才激動落淚?後來又莫名哽咽,心細的人肯定會覺察出什麼,但蘇蓉蓉一概沒放在心上,反而她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再後來陳初雪對顧鴻和趙三小姐事情的奇怪反應,連陳初燕都覺得不對勁了,偏偏蘇蓉蓉幾句話就被陳初雪蒙了過去。

    「天真也是一種幸福。」陳初蘭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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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氣氛歡愉的屋裡,蘇蓉蓉坐到了陳初雪的床邊,因為一個笑話,笑得滾倒在陳初雪的懷裡。

    一屋子的人笑得東倒西歪。

    時間在不經意中慢慢地過去。若不是春桃突然來喚陳初蘭,這般的歡愉肯定會一直持續下去。

    「姑娘,」春桃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她先給客人蘇蓉蓉道了安,才向陳初蘭說道,「大少爺把顧五公子帶來了,他們指名要找姑娘,現在正在對面花園裡等著呢!」

    「什麼?!」陳初蘭驚得騰地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因為用力過猛,凳子都被「撲通」一聲帶倒在地,「你說什麼?!」

    春桃只得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陳初蘭震愕之極,也不知多久,才反應過來,轉過頭來看著邊上的陳初燕,然後再看看坐在床邊,坐在床上的蘇蓉蓉和陳初雪。

    這算不算「說曹操曹操就到」?雖然提起顧鴻已經是好一會兒之前的事了。

    那三人自然也是驚得不知該作如何表情了。

    陳初燕震驚過後,卻是黠促地笑道:「每次有什麼意外的人來,都是一個接一個啊!」她衝著陳初蘭擠了擠眼。

    陳初蘭明白她指的是前幾天雲姨娘意外到訪,卻才是她離去不久後,大姑奶奶就帶著邱廣裕和邱明月來了。而這一回的情形,豈不相似?卻是不一樣的,蘇蓉蓉還沒走呢,那顧鴻就來。

    只見蘇蓉蓉一張小嘴張得大大的,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她全然沒有料到,那個她想要知道「到底怎麼個好看法」的男孩,居然突然空降般地出現在這個宅子,而且還是在這個院子旁邊的後花園裡,兩者間只隔著一道薄牆!

    至於那陳初雪,則更是了,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雙頰紅得幾乎要滴血,雙手死死抓著薄被,咬著紅唇,一雙眼迷上了一層薄霧,不只是激動還是什麼,身子微微地抖動了起來。

    「咳!」春桃重重一跺腳,伸手就去拉陳初蘭,急道,「大少爺發話了,叫奴婢趕快把你叫過去,說遲了那麼一小會兒功夫,就要拔了奴婢的皮。」

    陳昌浩是不會輕易給下人臉色看的,但是當著顧鴻的面,難不保他就擺出什麼可以表現他「威風凜凜」的態度。春桃被他唬了一大跳也是難免的。再怎麼說,堂堂一個大少爺的話,她可不聽不行。

    陳初蘭只得暫向其他三人告辭,然後隨同春桃向外走去。她滿心不解。顧鴻這回會來陳家,顯然是特地跟陳昌浩偷偷過來的。說是偷偷,下學時間還沒到(陳昌浩早兩天已經在顧鴻父親的安排下,和顧鴻一起在顧家族學中讀書了),這是其一。其二,顧鴻這樣的貴客到來,若是光明正大地通告了二夫人,從正門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二夫人豈會放他跟陳昌浩一起悄悄地潛到後花園去,沒有大張旗鼓地讓全府上下都知道定國公府的顧五公子來了,才叫一個奇怪。

    那兩人是逃學過來的,而且還是悄悄地從哪處偏門溜進來的。陳初蘭想:「是什麼要緊事,讓他們非得這個時候找我,要跟我講清楚?」

    卻是陳初燕看著陳初蘭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她扭頭對屋內的另兩人說道:「我猜啊!肯定是顧五公子尋了三妹妹,要告訴她他為她報仇的事。」

    「報仇?」陳初雪和蘇蓉蓉皆是一愣,不解問道。

    陳初燕一愣,頓時懊悔地一拍腦袋。

    「大姐姐——」

    「燕姐姐——」

    陳初雪和蘇蓉蓉被吊起了胃口,都撒嬌一樣地嘟起了嘴,要陳初燕跟她們講個明白。

    陳初蘭在王家被劉家小子用球踢倒一事是告訴了陳初雪的,卻是並沒有告訴她顧鴻說要為陳初蘭報仇一事。

    至於那蘇蓉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

    陳初燕被兩人糾纏得沒辦法,只得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講了個一清二楚。雖說陳初蘭並沒有講過,顧鴻的話不能說,但這幾日來,兩人似乎約定好了,誰都沒對別人講這件事,結果今日顧鴻突然一來,陳初燕一時腦熱,就說漏嘴了。

    知道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陳初雪和蘇蓉蓉恍然大悟。

    蘇蓉蓉倒反應得快:「分明就是蘭姐姐幫顧五公子解了圍,才導致自己被顧四公子暗地裡叫人給踢傷了頭,顧五公子他哪是幫蘭姐姐報仇呀,分明就是不想欠蘭姐姐人情,用這個抵掉之前蘭姐姐的幫忙。」

    陳初燕一聽,馬上哈哈笑了。「是呢,是呢!」她說道,「依照顧五公子的性格,很有可能就是這樣。」說的好像她很瞭解顧鴻似的。

    結果蘇蓉蓉立馬巴眨著眼睛問道:「顧五公子什麼性格呀?」

    陳初燕噎到了,後悔自己亂講話了,她笑得尷尬,「這不隨便說的麼?從面上看,不管玩耍還是別的什麼,顧五公子都是領頭的那一個,這樣的人,該是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吧?」

    蘇蓉蓉睜著大眼睛好奇地聽著。

    而陳初雪,默默無言地坐在床上,雖也在聽著,卻視線漸漸飄到了窗外。窗外不遠之處,是一道粉牆,牆的一角,是一個月門,從洞開的月門,可以窺見那萬紫千紅的後花園的小小一角。

    陳初雪白齒輕咬紅唇,雙手揉著被角,越揉越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且不管在陳初雪的屋裡,那三個女孩子在談著什麼,在想著什麼,話說回來,陳初蘭隨著春桃離了院子,走進那後花園,果然在紅亭裡邊見到了陳昌浩以及顧鴻。

    竟是那二人一身狼狽!

    兩人衣服上都粘著雜草,甚至還有蒼耳這種灌木叢中生長的帶刺小球。頭髮凌亂就不要說了,顧鴻那漂亮的臉上居然還被鋸齒草割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而兩人的神情,像是驚魂未定,如同噩夢初醒,或是剛從地獄裡爬出來一樣。

    陳初蘭倒退一步:「你們是去上學的吧!瞧著模樣,竟像是剛從強盜窩裡爬出來!」

    陳昌浩一個深呼吸,似乎要在陳初蘭面前努力平復心情。接著,就見他頗有些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埋怨道:「幹嘛這麼陰陽怪調的!我們是為了誰,才搞成這樣的?!」

    陳初蘭一聽,笑了,伸出手來做求饒狀:「好了,我錯了,我錯了!兩位大爺請告訴我,你們究竟是做什麼去了?話說回來,真去為我報仇了?」

    當初顧鴻有說,報仇的點子他已經有了,只是至少十日內。如今,剛好是第十日。

    而正是陳初蘭跟陳昌浩說話的時候,顧鴻早已收斂了驚魂未定的模樣,睜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認真地瞧著陳初蘭,見到她一點都沒有不好的地方,動作輕巧,說話伶牙俐齒的,不禁就笑了,說道:「你倒真好了。聽說你在床上躺了三天,我還怕你有什麼後遺症狀呢!」

    陳初蘭這才看向了顧鴻,笑道:「我早就沒事了。是我姨娘擔心,非得逼我多躺幾日。多謝顧五公子關心。」

    顧鴻點了點頭。卻是那雙眸子像是捨不得離開陳初蘭一樣,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細細,細細地端詳著她。

    陳初蘭不覺奇怪地摸上自己的臉。

    顧鴻這才陡然一怔,迅速將視線移開。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臉上微微地紅了起來。

    不過,這時候陳初蘭的注意力被陳昌浩轉了過去。

    只聽陳昌浩輕咳一聲,道:「恩……我們確實是給你報仇去了。」

    「然後?」

    「仇沒報成。」

    陳初蘭就笑了:「沒報成就沒報成。何必特地過來跟我講。難不成要跟我道歉不成?我可沒硬要求你們一定要給我報仇。話說回來,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你們那是什麼表情?遇上了什麼?」

    陳昌浩和顧鴻互相看了一眼。

    接著,「報仇主謀」顧鴻自己開口了,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才說道:「是這樣的,給你報仇這件事,本來差不多快成了。劉家那小子上學的私塾本就有一群愛踢蹴鞠的傢伙,我暗地裡叫人鼓動他們聯手同另一私塾的小子們比賽踢球。劉家小子雖笨,踢球還是有一手的,他們當然不會將他漏下。話說,他們正是選定了這一日……」

    「你買通了其中一人,叫人故意把球往他腦門上踢,準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此為我報仇?」陳初蘭頗為無語,要整著劉小公子,有很多種方式,顧鴻偏偏就是要製造個機會出來,讓他「意外地被球砸倒,叫人無話可說」。

    顧鴻道:「是啊!我是這麼打算的。」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非常可怕的東西,臉色驟然變了,「誰料突然有匹驚馬呼嘯而來,劉家小子偏偏背對著那馬站在場中,其餘人紛紛避讓,就是他才轉過頭來,那馬就踩踏上他,奔跑而去。那馬,簡直就像是找準機會,衝著他而來一樣!」顧鴻說著,簡直就像是場景在眼前重現,他的臉白得像紙,呼吸都急促起來。

    陳昌浩也接著說:「馬居然朝我們躲著的草叢裡衝來,還好我們及時滾地躲開了,乖乖!差點沒命!」他心有餘悸地拍著胸脯,看著顧鴻,等著他的回應。

    陳初蘭聽他們說出這樣可怕的事情,雙手捂上嘴,眼睛睜得老大,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我們沒再看現場如何,只道大家全圍了上去,不曉得那劉家小子是死是活。阿說,這事你該除我們外第一個知道,估計……最多過一日就有消息傳來了……」

    陳昌浩的聲音陳初蘭漸漸聽不到了。只餘下一句話在耳中迴響:「不曉得那劉家小子是死是活。」

    ……

    那日邱廣裕狠戾的面容浮現在眼前:「你可是屬於我的,把你弄傷的那個傢伙……」

    陳初蘭不禁就打了一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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