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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章 文 / 兩條魚

    遲疑片刻後的陳初蘭告訴林姨娘:「她就是過來瞧瞧我罷了,送了我兩條人參,並沒有說什麼。」

    她撒了謊。

    林姨娘瞧進陳初蘭的眼裡。

    陳初蘭將頭低了下來。

    半晌,聽見林姨娘幽幽地歎了口氣,繼而道:「既是這樣,那可真就太好了。」

    「是啊。」陳初蘭喃喃地附和道。

    林姨娘在陳初蘭這裡坐了快一個時辰。她溫柔地抬手捋過陳初蘭的髮絲,將之放到耳後,凝視著陳初蘭,就像凝視世間最珍貴的珍寶。她同陳初蘭說了很多。

    她說,二夫人怎會隨隨便便就將陳初燕嫁掉呢?陳初燕在這府裡,吃的用的花的都是大房那邊送過來的銀兩,他們二房,根本就不用在陳初燕身上花錢,頂多,就是為她提供一所住處罷了。二夫人根本就不會覺得陳初燕是個麻煩。還有,陳家的大房二房還沒有分家,二老爺在京的吃穿用度,花的還是河陽老家那邊的錢,否則,僅憑二老爺那麼一丁點的俸祿,如何能夠養得這一大家子?既然沒有分家,那麼陳初燕的婚事也就是他們二房的婚事,二夫人豈會隨隨便便給陳初燕找個人家,讓自己授人以柄?

    林姨娘分析得頭頭是道。陳初蘭知道,她其實是想讓自己把這些轉述給陳初燕聽。叫那陳初燕莫要想得太多,莫跟二夫人鬧翻,弄得於己於人都不過得不好,反而讓心思歹毒的人鑽了空子。

    陳初蘭認真聽著,時不時地點一下頭,瞧起來就像一個非常聽話的乖乖女。

    林姨娘伸出手去,慈愛地摸了摸陳初蘭的頭,最後又問了一下彩菱的情況。得知彩菱自從進來陳初蘭她們的院子後,就始終低調做人,少言寡語,老老實實地呆在後花園裡做她的粗活,從未主動跟陳初蘭她們說過話,林姨娘這才滿意地浮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她叫陳初蘭好好休息,然後出了門,拐到邊上陳初雪的屋裡,去看望陳初雪。

    在她走後,陳初蘭靠坐在床頭,靜默片刻,接著,長長地噓了口氣。

    顯然林姨娘是聽了二夫人的命令,前來探陳初蘭的口風的。

    二夫人想要知道,是不是陳初燕從雲姨娘那裡聽到了什麼,胡亂猜疑,將心中所想全部告訴昨日前來做客的邱明月。若真是如此,那麼大姑奶奶得到消息的來源也就沒有什麼好猜的了。定是邱明月將陳初燕所說的全部告訴了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本就因二夫人沒有帶她的兒子前去王家赴宴而怨恨二夫人,得知這個消息後,當然就跑到二老爺那裡去亂嚼舌根了。

    林姨娘知道陳初蘭是撒了謊的。她是陳初蘭的親娘,陳初蘭方纔的舉動,如何能瞞得住她?但她並沒有點破。

    陳初蘭想,就算她告訴她的姨娘,雲姨娘確實跟陳初燕講了劉家想來提親的事,估計她的姨娘也不會同二夫人說的。

    她的姨娘心腸並不硬,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陳初燕因為此事惹了二夫人的厭,自此在陳府裡過上不好的日子。

    只是……

    陳初蘭輕輕地一聲歎息。

    她的姨娘,從生下來起,就是孫家的家奴,一家老小的身契都捏在孫家人的手中。她除了戰戰兢兢跪在主子身下討生活外,竟是從未想過要爭出一條別樣的道路。便就是生下她這個女兒之後,也是一樣。

    她說這都是命。一棵菟絲草一樣的命。只能攀著二夫人,為她鞠躬盡瘁,以此換得一些生存的養分。

    她永遠都站在二夫人身邊,不管二夫人是用她還是不用她,是信任她還是不信任她,她都那麼卑微地站著。

    陳初蘭莫名討了二老爺的喜歡。自那日二老爺連官服都沒換就過來探望她後,整個陳府一下子都明白這個風向,陳初蘭的地位水漲船高。陳初蘭原以為二夫人會不悅,會發火,卻不料這一回二夫人竟完全放開了心,全然不在意她的丈夫會這樣關心一個不是她生的孩子。據林姨娘自己講,二夫人是受到了鍾媽媽的點撥,認識到家中的女兒,無論嫡女還是庶女,只要嫁得好了,都將對家裡有著莫大的幫助,而要嫁的好,就必先養得好。林姨娘喜滋滋地講:「姑娘你的好日子來了。」

    卻是林姨娘只顧著陳初蘭,從未替自己想過。母憑子貴。府裡的人們,原以為既然陳初蘭被二老爺喜歡了,作為她的親娘的林姨娘也該在二老爺那裡露臉了。誰料林姨娘原是如何,現在還是如何,她是二夫人的人,只聽二夫人的話,二老爺那邊,沒有二夫人允許,她是去都不敢去的。儼然林姨娘到了京城,變回了二夫人身邊的婢女,而非二老爺的妾。在二老爺眼裡,林姨娘依舊是一棵被遺忘在角落的小草。

    林姨娘仍然是那句話:「這都是命。」

    這個命使她畫地為牢,她竟連打破牢籠,衝出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勇氣都沒有。

    林姨娘此番過來目的性太強,令陳初蘭不知不覺就想起了許多關於她的事,思慮過多,她倚靠在床頭,神情不覺就慘淡起來。閉上眼睛,不再去想。

    ……

    時間漸過,一天又是一天。

    陳初蘭早就可以下床出她的屋子了。大夫診斷她已完全康復,林姨娘放心地將她放出那一方小小的空間。

    陳初蘭曾找過陳初燕,同她分析了林姨娘講給她的那番話。陳初燕半晌不語,好一會才道:「我確實把這事說與大表妹聽了,可是……」她皺起了眉頭,道,「大表妹說她早就知道了!早就有人把這事傳到了她們那邊!大姑奶奶,甚至連大表哥都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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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陳初蘭當時聽得可是大震。

    竟是如此!

    陳初蘭的腦海裡第一反應就是,雲姨娘竟然連大姑奶奶那邊都買通了人!這可真是……

    陳初蘭和陳初燕皆沉默了。

    關於劉家提親這件事,兩人便都不再提。

    至於陳初燕心裡的確切想法,陳初蘭也是不得而知了。她不知道陳初燕是否會把林姨娘的話聽進去,或者她覺得林姨娘是二夫人的人,那個時候再講這話,純粹只是亡羊補牢,妄圖掩飾之前二夫人真實的意圖。

    而二老爺和二夫人那邊,據說,在大姑奶奶同二老爺告狀後,二夫人泣不成聲地直喊冤枉。她講自己確實準備給大夫人去信,卻並非誇大劉家的情況,哄騙大夫人,讓大夫人不明所以,好將陳初燕嫁給劉家,而是想把瞧得不錯的適齡男孩一一告訴大夫人,讓大夫人好好挑一挑,屆時她也好尋個機會跟人家的母親探探口風。二夫人哭道:「老爺你好好想想,把大丫頭嫁給劉家對我有什麼好處?」

    二老爺思來想去,覺得二夫人說得頗有那麼幾分道理,便連說自己錯怪她了,而他的大姐也定是聽了小人之言,才會這樣跑到他面前來說她的不是。二夫人當然抹著眼淚講:「哪是大姐的錯,大姐太關心大丫頭了,關心則亂。要說是誰的不是,那也只能是那個編出這種流言的卑鄙小人!」二夫人說得咬牙切齒,儼然那個「卑鄙小人」就在眼前,恨不得將她剮肉剔骨。

    這般看來,二夫人是被冤枉了。卻不知是誰起的頭,就在二老爺衝著二夫人大發脾氣的第三天,一個流言像突如其來的暴雨,乍然間傳遍了整個陳府:二夫人早在河陽老家的時候,就與大夫人不和,大夫人要求將大姑娘送進京來,二夫人極力反對,只是老夫人和老太爺出面,她才不得不同意了下來。

    這個流言半是事實。說它半是事實,因為二夫人確實與大夫人不和,可表面上二人還是和和氣氣的。而所謂二夫人極力反對,也只是二夫人躲在二房的地盤裡,大罵那大夫人是個投機取巧的賤人,並未真實到大夫人面前去拒絕。

    但是,連這都被人拿出來講了,還講得有聲有色,仿若親見。什麼二夫人笑裡藏刀,表面上對大夫人恭恭敬敬,其實恨不得將大夫人抽筋剝皮,藉著張姨娘之死,把二房裡大夫人的人全部肅清,打死的打死,賣的賣,要多狠有多狠。什麼二夫人當著下人的面大罵大夫人不要臉,就差沒衝到大夫人面前指著她的鼻子呸她一臉口水。

    總之,說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雖然二夫人立時行動,禁止了這些流言的繼續傳播。可還是在府裡造成了極其不好的影響。

    陳初燕當然也聽說了,她只沉默著,表面上看來對這些流言蜚語置若罔聞,但是,其內心究竟是怎麼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二夫人氣得半死。

    這些流言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她被二老爺痛罵之後出現,而她被二老爺痛罵的事情及其原因,也不知被哪個混蛋咋咋呼呼地傳了出去。

    如今,整個陳府都已經知道:二夫人由於跟大夫人不和,故意要將大夫人的女兒隨便嫁人,毀掉她的一生。

    二夫人的名聲,在陳府之內,徹底壞了。

    不過還好,陳府是二夫人的地盤。二老爺那邊,二夫人只要委屈地哭述一番就可以了。二夫人是二老爺的枕邊人,兩人少年夫妻,二老爺怎會因這樣莫名的流言誤會二夫人。而下人們,二夫人雷厲風行嚴禁他們胡言亂語便罷。只是,下人們對於二夫人,儼然只剩下了「畏」,而全然沒有了「敬」。

    「如果那些事都是真的,老爺也忒可憐了一點,竟然娶了這樣的惡婦也不自知。」偶有人竊竊私語。

    當然,那是二夫人再如何也抓不到的。

    對陳初蘭而言,這幾日內發生了什麼,她原是不感興趣的。可是,她的姨娘勞累了很多。

    二夫人風聲鶴唳,原以為已經收服的在京城買來的下人們,她再不敢重用,而河陽老家帶來的奴僕們,她又逐一懷疑過去,把可能私下說她壞話,故意將她與大夫人不和的事情透露出來的人全部挑出來,也不敢使喚。府裡的用人佈局,一下全被打亂。倒幸而她沒有懷疑到林姨娘身上。林姨娘身上的事情,一下子又多了。

    陳府之內,能夠這樣對付二夫人的,除了那新來的雲姨娘,還會有誰?二夫人這邊心知肚明。竟然完全拿那雲姨娘沒有辦法。因為,誰也不知她是怎麼做的到。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一直臥床休養的她,居然能夠將自己的人脈弄到如此之廣?!

    二夫人莫名就被將了一軍,一點防備都沒有。

    顯然雲姨娘的目標不在二老爺對二夫人的態度上。多年夫妻,他怎會因為大姑奶奶那句沒有證據的話,就徹底厭惡起二夫人來。她的目標居然是府中上下對二夫人的態度,打亂二夫人的用人佈局,弄糟二夫人才剛剛接手過來的家務,讓二夫人手忙腳亂,頭昏腦漲。

    雲姨娘真是厲害!

    這時的陳初蘭,才徹底明白王薔所說的那句,「你那嫡母可有得頭疼了」是什麼意思!

    陳初蘭只盼望雲姨娘專心致志對付二夫人,切莫要招惹她的姨娘,否則,她可要踏入她們那些大人的那灘渾水,跟她一戰到底了!

    陳初蘭想到這個,一臉認真。

    且不管陳初蘭是如何想的,暫時來講,這夫人姨娘間的較量,是與她這個小小的庶女無關了。

    那麼就把話說回來。話說這一日,五月一十九,正是王家生日宴後的第

    十日。

    陳初蘭與陳初燕在陳初雪屋裡尋她說話。

    說到這個陳初雪。經過這麼些日子的調養,病情頗有好轉,只是傷風感冒症狀仍在,時有咳嗽,但瞧她的狀態,較之十日之前,可是好太多了。

    陳初雪臉上長了些肉,臉色當然也好了很多。肌膚嫩白,白裡透著紅,顯然近半個月來,被養得極好。

    二夫人果然害怕被人戳著脊樑骨說閒話。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夫人當眾諷刺二夫人的一番話,救了陳初雪一條命。

    現下,陳初蘭和陳初燕正坐在陳初雪床前,陪著她說笑。

    三人天南地北地扯著,時不時地哈哈大笑。每個人的狀態都極好。無論是臥病近一個月的陳初雪,還是因婚事煩心了好些日的陳初燕。好似在這之前,大家都過得很好,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而正是三人扯東扯西聊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小丫鬟進來通報,竟說:「蘇大姑娘來了。」

    三人皆是愣住。

    倒是陳初蘭片刻後反應過來:「蘇蓉蓉!是蘇蓉蓉!」

    陳初燕訝異。

    陳初雪的眼睛就像盲人陡然見到了光明,一下子放出了光芒:「蓉妹妹竟然來了!快請!快請!」

    蘇蓉蓉,她們在來京途中,濟寧過夜的時候,遇上的那位小姑娘。

    她同陳初雪最為交好。

    陳初雪讓貼身丫鬟絢香親自去請。

    蘇蓉蓉在絢香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一個多月不見,這個九歲的小丫頭倒顯得胖了幾分。一張鵝蛋小臉變得圓圓的,兩個羊角小辮一綁,繫上一串珍珠,顯得她像一個海中躍出的抱魚小童,極為喜氣。

    卻是她一進屋子,就把視線投在靠坐床頭的陳初雪身上,眼眶瞬間就紅了,淚珠在裡邊打轉。「原就說好要來找你玩的,」只聽她道,「卻被娘親帶著到處尋親訪友,沒有閒空過來。誰承想,你居然病了,還病了這麼久。若不是聽人說……」她的聲音哽咽了,「我都從未想到你竟會過得如此不好。」

    她這番話說完,陳初蘭可怔住了。原來,蘇蓉蓉是聽人說陳初雪過得不好才來的!

    「……」陳初蘭扶額了。看來二夫人的計劃(向官夫人們展示健健康康的陳初雪)要提前了,竟是二夫人虐待陳初雪想要陳初雪就此病死的傳聞已經傳播出去了!便就是那日她在王家再如何做戲也無濟於補!——畢竟,她做戲的對象是陳初蘭,不是嗎?真正的苦主還躺在家裡呢!

    陳初雪一聽到蘇蓉蓉這麼一說,愣了一下,繼而怕是被她觸到了什麼傷心事,淚水竟無法抑制地「啪嗒啪嗒」地一滴滴沿頰落下。

    陳初蘭看向陳初燕。陳初燕也瞧向她。兩人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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