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文 / 兩條魚
美好生活的曙光才剛出現,騰地一下,又被一片黑雲給遮住。二夫人震怒,哪管陳初蘭三個多月前才護著她兒子從綁匪手中平安歸來,立時下令,把陳初蘭給挪到陳宅裡最偏遠的早已荒廢多年的舊屋去。
舊屋在陳宅的東北角,是陳家老祖宗在近百年前第一批蓋起的老房子,雖無人居住,幸而隔個三五年就有修葺一遍,倒也沒有什麼透風漏雨的。就是地處偏僻,吃喝拉撒都極為不便。
林姨娘震驚於劉道婆的測算,但偏信神鬼的她哪能想到其中有詐,對於二夫人的決斷她不敢忤逆,只得哭哭啼啼地請求二夫人讓她陪同陳初蘭過去,也好照顧陳初蘭。
卻是二夫人怒不可遏地拒絕了。
陳初蘭沖了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寶貝女兒,她巴不得陳初蘭立時身亡,怎會能讓林姨娘跟過去,把陳初蘭給照顧得妥妥當當?
林姨娘只得作罷。不過她雖在背地裡抹淚,自責竟在那樣一個時辰生下陳初蘭。可面對陳初蘭時,卻強擠出一個笑容,告訴陳初蘭,等五姑娘身體好了,她就能回來了。
陳初蘭只淺淺地笑了一下。
陳初蘭當天傍晚就被送到舊屋那裡去了。跟她同去的,只有她屋裡的丫鬟春桃和柳芽。
關於劉道婆所說的,陳初蘭沖了陳隨喜一事。陳家的長輩們全都接受了二夫人的安排。畢竟,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了陳隨喜著想,還是讓陳初蘭離她遠點為好。
不過陳初蘭過得並不會太淒苦。因為老太爺叫老夫人差了幾個婆子過去伺候陳初蘭,並囑咐陳初蘭若有什麼需要的,隨時可以跟管理中饋的大夫人提起。
等一切安頓下來,都已經大半夜了。
陳初蘭坐在床邊一動不動,臉上沒什麼表情。
這個屋子現在已經被整理得很清楚了。地上一塵不染,窗戶乾乾淨淨,連窗紙都是新貼上去的。傢俱也臨時添了幾件進來。除了她現在坐著的木床是原就放著的,在她的左前方靠牆處,擺上了一個上格下櫃的櫃格,右前方則安了一張平角條桌。兩張圓凳整整齊齊地放在桌子下方。
「大夫人派人來說,明兒就把這邊上廢棄掉的廚房收拾一下,專門用來給姑娘燒水。」春桃一邊把巾布浸入水中,一邊說道。這盆子裡的是涼水。舊屋這裡,連涼水都要繞過幾道巷子,從大老遠的井裡打過來,更不要說現在就用上熱水了。
才四月,這早晚的天還是挺涼的,但也好過大冬天。
春桃把巾布擰乾,走過來給陳初蘭擦臉。「這腳就不用洗了吧,」她說道,「水怪涼的。」春桃倒頗為鎮定,只在聽聞劉道婆的那番言辭時大震了一下,之後便一派如常了。
陳初蘭洗完臉後,柳芽把水拿出去倒了。柳芽可一直情緒低落著。這一路過來,她眼淚都不知道掉了多少。
柳芽拿著空盆子進來了。春桃已經伺候陳初蘭脫了衣服,躺進了被窩裡。柳芽放好盆子垂手立在一邊,但片刻過後,終究是沒忍住,哽咽著問道:「姑娘,怎麼辦?」
陳初蘭躺在被窩裡,眼睛盯著床頂薄薄的紗帳,許久都沒回答她。
怎麼辦?她怎會知道!哪就能那麼快想到對策?
只有讓大家質疑劉道婆的話,才能解除她自己的危機。而要讓大家質疑劉道婆的話,最好就是拿到她被李媽媽收買的證據。既拿到了她被李媽媽收買的證據,李媽媽自然而然就死定了!
但是……這難度也太大了!
估計也就是李媽媽趁著四下無人,偷偷塞錢給了劉道婆,讓劉道婆說出這番害人的胡話。所謂的證據,大概也只有目擊者吧!問題是,會有目擊者嗎?
陳初蘭伸出雙手,摀住了臉。不行,根本就是死胡同!她需要靜一靜好好想一想。
只聽柳芽在邊上低聲抽泣道:「怎就是姑娘沖了五姑娘了?還以為會是三姑娘呢!要說起來的話,三姑娘才最有可能沖了五姑娘呢!她連自個兒的姨娘都沖沒了!」
「柳芽!你胡說些什麼?!」春桃瞪起眼睛喝止了口無遮攔的柳芽。
柳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亂講了什麼,趕緊閉口,紅著眼睛低下了頭。
柳芽這小丫頭,還真信了這怪力亂神的事呢!
陳初蘭至始至終都沒把她認為是李媽媽在背後搞鬼的想法,告知給任何人。
屋裡沉寂了片刻,然後春桃開口了,竟是她問道:「姑娘認為是誰買通了劉道婆?」
柳芽瞬間眼睛瞪大,抬起頭來,震驚地看向春桃。
陳初蘭反問春桃:「春桃,你認為是誰?」
「奴婢以為是李媽媽。」春桃毫不遲疑地斷言。
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鬟!陳初蘭點了點頭,繼續問她:「那麼你可有什麼辦法?」
春桃搖了搖頭,卻是在沉默片刻後,她看向柳芽,說道:「柳芽的二嫂子不是在洗衣房做事嗎?」
李媽媽正是被發配到了洗衣房。
陳初蘭便看向柳芽,道:「柳芽,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柳芽仍是一副震驚得無法自已的模樣。好一會兒,她才拚命地點起頭來:「是!是!奴婢明兒就去找二嫂子,向她打聽打聽!」
「但願能夠打聽到什麼東西吧!」陳初蘭心道。雖然她並沒有報多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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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在陳初蘭的囑咐下,第二天一早,柳芽就偷偷地去找她的二嫂了。並很快地帶回了消息。果然,柳芽的二嫂表示,她跟李媽媽不熟,就算她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又哪能知道她去了哪裡。柳芽從她那裡,根本就問不出什麼東西。但是,柳芽跟陳初蘭說:「姑娘,我二嫂子講,李媽媽剛到洗衣房的時候,有次酒喝多了,說漏了嘴,說是你害了她,你小小年紀,嗯……那個……啥來著,」罵人的話柳芽沒好講出來,她支支吾吾地糊了過去,然後繼續道,「她說遲早要你好看。我二嫂子還跟我感慨了一句,想不到如今姑娘你還真倒霉了。」
「……」聽了柳芽的話,陳初蘭低下頭來,雙手食指抵上太陽穴。「柳芽,」她突然問道,「你跟你二嫂子關係怎麼樣?我是說,你二嫂子有沒有說過希望你在我這邊好好幹,一路高昇上去之類的話?」
柳芽一愣,後來有些尷尬地低下頭,結結巴巴道:「二嫂子,二嫂子她當然希望我好好幹了……」瞧柳芽這副模樣,怕是話沒說完,定是她二嫂還跟她說了一些,做人要機靈點,能撈到好處,就撈點好處,莫總是老老實實傻乎乎之類的話。
「你二嫂子有沒跟你說,近來她在洗衣房那裡好過很多,只是四姑娘偏就突然倒了大霉?」
「誒?」柳芽抬頭,「是說了。姑娘你怎知?」
陳初微微笑起,道:「你二嫂子是個聰明人。」
柳芽聽得愣愣的,莫名不解。
陳初蘭不再言語。她開始凝眉沉思,思考起該如何對付那李媽媽,如何把自己從這水深火熱的倒霉境地中拯救出來。
而正是陳初蘭絞盡腦汁冥思苦想之時,二夫人那邊,陳隨喜已經換了三個大夫了。第三個大夫的藥總算是把陳隨喜的拉肚子給止住,但興許體虛,這小嬰兒又噴嚏咳嗽一併來。二夫人大哭,同時又咒罵,把這倒霉的陳初蘭給罵得狗血淋頭。
當然,陳初蘭被發配到了這「邊疆地帶」,根本是聽不見的。
春桃下午回來把陳隨喜的情況告訴陳初蘭。「這性命是無憂的,就是一直病一直病。」她這樣說道。
「性命無憂便不怕,不然姑娘可死定了。」柳芽慘慘慼慼。
春桃一拳敲上了柳芽的腦袋。
卻是陳初蘭說道:「便就是性命無憂又如何?不過是早死跟晚死的區別罷了!」二夫人是什麼人,她會不瞭解她?為了防止哪天她女兒就被陳初蘭給沖死了,她遲早會想辦法滅了她!
春桃和柳芽俱是臉色大變,驚恐的表情全都顯現了出來。
陳初蘭咬著牙狠狠一跺腳,道:「沒辦法了!只能破釜沉舟了!再想下去也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法子。這拖下去,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
春桃和柳芽看著陳初蘭:「姑娘可是想到了什麼好法子?」
「算不得什麼好法子。」陳初蘭悻悻地說,「但也真沒其他辦法了。」這說著,她叫*春桃和柳芽把頭湊過來,抱住她們兩個就細細碎語起來。
陳初蘭一講完,柳芽就摀住嘴巴,驚恐的雙眼瞪得老大。「不行!」她第一個否決,「哪有這樣咒自己的!姑娘切莫開玩笑!」
陳初蘭瞧著她:「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在開玩笑了?這種東西,我根本不信。要信的話,劉道婆那老虔婆講的,我也早信了去!還會在這裡想法子自救?」
卻見春桃也搖了頭:「先不說這東西會不會咒了自己,姑娘,就算柳芽的二嫂子是個聰明的,配合成功了,那也頂多叫李媽媽被打死了去,對你這『沖了五姑娘的命格』可真一點幫助都沒有啊!」
陳初蘭暗了暗神,道:「所以說,這不算一個頂好的法子,我是想,屆時讓柳芽的二嫂子偷偷跟幾個嘴碎的婆子講,說李媽媽收買了劉道婆讓她誣陷我,這話傳出去了,眾口鑠金,其他人先不說,我爺爺應當會考量考量吧!不說他現在對我挺好的,家中陰私,他可是最恨的。」
春桃還是搖頭:「不行不行,咱們再想想其它辦法。」
「沒錯,沒錯。」柳芽連聲附和。
陳初蘭撇眼瞧著她們:「好吧,那你們說說,有什麼辦法?」
兩人皆是啞口無言。
陳初蘭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李媽媽和劉道婆抓起來,狠狠痛打一頓,逼她們承認私下做了什麼勾當。但你們說,可能嗎?」
屋中一片沉默。
陳初蘭又道:「再說我剛才講的那個方法,只要我爺爺有所懷疑了,我就有辦法讓他派人去抓劉道婆,還我清白!」對此,她是自信滿滿。
春桃和柳芽互相看了一眼。
陳初蘭一錘定音:「那就這樣定了!」她神色狠戾起來,小小臉蛋上全然沒了六歲孩童該有的模樣,「破釜沉舟,只許成功!這一回,是李媽媽她自己找死!」
柳芽還想說什麼,被春桃一把拉住了。
「就聽姑娘的。」春桃在柳芽耳邊說道。
柳芽無奈,接著趕忙雙手合掌,面對西方拜了又拜。
當晚,陳初蘭就行動了。沐浴的時候,她用了冷水,然後渾身滴水光著身子在屋裡站了將近半個時辰。
春桃紅了眼睛。柳芽則當場掉淚了。「姑娘,非要這樣麼?」柳芽抹淚,「裝病不就成了?」
陳初蘭道:「裝病不容易,來個厲害點的大夫一下就被拆穿,不如真病。放心好了,我身體好,不過
過流個鼻涕咳嗽幾聲罷了。」
結果,陳初蘭高估了自己。一連打了幾個噴嚏,她才爬進了被窩,到了第二天早上,居然頭痛鼻塞喉嚨干疼,重感冒的症狀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