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文 / 兩條魚
二夫人被抬上籐椅。四個婆子將她送回到自己的院子。那裡,早有一路急奔回去的隨伺丫鬟,令人將事先備好的產褥等物拿了出來,整理出一間產房,等二夫人進去。
產婆不久就被請到。
痛苦的生產開始了。
因為這個突發事件,老夫人令陳昌浩和陳昌洋留在她那裡,然後揮手叫大家各回各院。這痛哭流涕的感人場面不得不嘎然而止。林姨娘領著陳初蘭和陳初雪回去了。
一路林姨娘都抱著陳初蘭,抱得很緊,且雙手始終不停顫抖,仿若她一鬆手,陳初蘭就會消失一般。弄得後來,倒是陳初蘭安慰起她:「姨娘,我沒事,也沒受苦,我這不好好的?」
陳初雪淚眼汪汪地跟在林姨娘身邊,時不時抬頭看看陳初蘭。瞧她那模樣,還真是被嚇壞了。勿論她心內到底想了些什麼,至少從這面上看來,她對陳初蘭的關心不似作假。
三人一路回去後院。陳初雪在絢香的陪伴下,自行回屋歇息去了。而林姨娘,抱著陳初蘭來到陳初蘭的屋子,今夜,她就這裡陪著陳初蘭,不回自己屋了。
林姨娘親自給陳初蘭擦洗身子,幫她穿好衣服,為她梳理頭髮,最後將她抱到床上,塞進被子,自己也脫了鞋子,躺了進去。
林姨娘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拍著陳初蘭的後背,嘴裡低哼著不知名的搖籃曲,哄她睡覺。這時光好似倒流,彷彿回到了陳初蘭三歲以前,還是嬰幼兒的時候。
陳初蘭明白,對林姨娘而言,她就是她的整個世界,若她真出了什麼事,怕是林姨娘也不會獨活了。
陳初蘭把整個身子都縮進林姨娘的懷裡,蹭了蹭她軟軟的溫暖的身子,閉上了雙眼。
陳初蘭很累,她很想好好睡個覺。但是,僅隔著一條窄巷的那邊院子裡,二夫人正在痛苦地哀嚎。
夜很靜,這種痛到極致的哀嚎聲非常具有穿透力。一陣高過一陣,劃破寂寥的夜空,聲嘶力竭地穿透青磚紅瓦,傳入陳初蘭耳朵裡。
按說生過孩子的女人該是有經驗的。陣痛時最好忍住不喊,否則到宮口開了十指,孩子要產出時,定會沒了力氣。但這二夫人,明明已經生過兩個兒子了,這一次卻喊得這般驚天動地。
她是難產了!
若非痛到無法忍耐,二夫人也不會這般聲嘶力竭地喊叫。
整整一夜!二夫人的聲音由高到底,最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卻是那邊始終沒有傳來嬰兒健康的啼哭之聲。
陳初蘭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而正是她沉沉陷入夢裡的時候,突然,不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嬰兒啼哭之聲:「哇——」
當然,僅此一聲而已,陳初蘭並沒有被吵醒,她翻了個身,繼續睡了下去。
卻是她所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天已大亮,而她的姨娘,早就起身,去往二夫人院裡,為二夫人祈福了。
陳家五姑娘的誕生可謂凶險無比。
二夫人胎位不正也就罷了,偏偏宮口還遲遲不開,哪像是已經生過兩胎的經產婦?她聲嘶力竭喊了大半夜,直到最後喊不出來,好似瀕臨垂死一樣躺在產床上挺著大肚低低□□。
女人生孩子真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還好這穩婆經驗老道,硬是將胎位給順了過來。她拿了參片放在二夫人口中,叫她含著,又是鼓勵又是恐嚇,叫二夫人無論如何也得撐下去。「再使把勁孩子就出來了!」穩婆這樣跟二夫人說道,「二夫人你若這時沒了力氣,那可就一屍兩命了呀!」她說得很不客氣,「就算不為你肚裡的這個著想,也要想想你那尚且年幼的兩個哥兒!」
陷入半昏迷狀態的二夫人隱約聽見穩婆這話,竟是被刺激到,最終一鼓作氣生下了這命不該絕的五姑娘。
也該是她們母女倆命大!閻王老兒不願收她們。
五姑娘生下後,就抱給準備在一旁的乳娘了。而二夫人,則死裡逃生般地沉沉睡了去,由著丫鬟婆子們給她清理身子。
穩婆從產房裡出來,對一大早趕來,等在外頭的老夫人說道:「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二夫人平安生了個千金!」
老夫人當場長鬆了口氣,她雙手合掌,對著西天拜了起來:「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陳家五姑娘早產了一個多月,又經歷了這番生死大劫,身子骨兒自然就差了。她甚至連吸奶的力氣都沒有,含著奶娘的□□,一口奶沒喝,就睡了去,但很快又餓醒,貓啼般地哭了起來。
奶娘急瘋了,最終只得擠了奶水在那碗裡,拿了小勺,像餵奶貓兒那般餵她。
但不管怎麼說,這小小的五姑娘終究是活了下來。
那邊二夫人院裡到處手忙腳亂。而這邊,陳初蘭一覺睡到日曬三竿才伸著懶腰起床。她起床的時候,才有那春桃過來告訴她,二夫人兩個時辰前生了一個女兒。
陳初蘭回想起夜晚二夫人那淒厲的哭喊聲,心又慼慼焉地摸了摸胸口:「真可怕。」
春桃也是白了一張臉。昨夜二夫人如何凶險,全府都知曉。只要是個女的,誰會不覺得可怕?
柳芽端水過來給陳初蘭洗臉洗手。她把話題從二夫人和那新出生的五姑娘身上轉移開來。只聽她哽咽道:「莫說二夫人了。姑娘你平安歸來才是福大命大呢!」
這便見春桃也紅了眼。
昨夜在那大院的廳堂裡,春桃和柳芽也在,那時她們就哭得
得跟淚人似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和陳初蘭說上話。現在陳初蘭睡夠了,林姨娘又不在,她們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著陳初蘭述說她們那一日的擔憂和驚恐。
春桃憶起前晚的一幕就渾身抖個不停:「奴婢才一解手出來,就看到鶯兒……」她滴著眼淚摀住嘴巴。
果然春桃一見鶯兒慘死在地上就嚇瘋了,她都忘了自己是怎麼跑回屋去通知那些大人的。所有人一聽鶯兒慘死,陳昌洋和陳初蘭失蹤,頓時就駭了起來。倒是年輕的縣令夫人鎮定多了,她第一時間派出婆子去通知縣太爺,然後自己衝出間,跑到走廊裡,從窗戶處向院子下方望去,她說要瞧清劫匪是否從院子的後門出去。結果,當她見到一個劫匪扛著一個紅衣男孩急匆匆地跑出去的時候,她居然當場暈倒了。
「那時真叫一個亂!」春桃回憶道,「我看到了縣太爺,縣太爺弄醒他的夫人,他的夫人跟他說,『他也被抓走了』。縣太爺先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明白他的夫人說的是那個紅衣少爺時,居然一張臉立時煞白,跟個死人一樣,差點也如他夫人一般暈倒。還好縣太爺及時就鎮定了下來,說是立馬就安排人手去救人,叫大家莫急。」春桃擦了擦眼淚,「我們就回府等,等到昨日下午終於有消息從衙門那傳出,說是縣太爺已經弄清楚劫匪把姑娘你們幾個藏哪兒了,救你們的人已經派去,肯定會把你們平安救回,讓我們老太爺晚上去城門口接人。」
春桃把事情始末簡單敘述了一遍:「果真姑娘是平安歸來了。」她越說越是泣不成聲。一年的相處,春桃和陳初蘭產生了極深的感情。
柳芽自然也一樣。她在陳初蘭身邊的時間更長。
「好啦,好啦,別哭了,我這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嗎?」陳初蘭安慰她們。
從春桃簡單的講述中,她抓住了重點。果然那蕭玉宸對縣太爺一家來說,是個極其了不得的人物。這般說來,蕭玉宸和他們一起被抓,對他們來說,還真算是一件幸事,否則,他們哪有那麼容易就被解救的?
話說回來,昨日她的祖父還想問她蕭玉宸的情況呢!
陳初蘭心道:「也不知爺爺幾時會派人叫我過去,或許,今日夫人生了孩子,他忙著寫信通知親友,根本就沒空聽我講話了。」
卻是陳初蘭完全料錯了。
當日下午,暖陽高照,整個陳府籠罩在一片劫後重生的喜氣之中——三少爺四姑娘成功獲救,五姑娘平安誕生。
陳初蘭叫人把躺椅搬到屋簷下,躺了上去,舒舒服服地曬起太陽。卻萬萬料不到,在這個時候,陳老太爺居然過來了。
陳初蘭驚地一下從躺椅上跳了起來。
「爺、爺爺……」她垂手低頭,趕忙站好。太不可思議了!她的祖父居然親臨這個二房姨娘的小院!陳初蘭訝異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陳代平見到陳初蘭這副拘謹的樣子,居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他走了過來,慈祥地摸了摸陳初蘭的腦袋:「看來你這丫頭休息得不錯啊!」
「……」陳初蘭依舊沒有說話。陳代平親自過來都足夠把她震呆了,更何況他這過度親切的態度。
陳代平這個人,和這個時代大部分男人一樣,典型的重男輕女。他很寵愛他的孫兒,但對孫女們,則就一般般了。連陳初燕、陳初夏那兩個嫡女,他都沒怎麼去關注她們,更何況陳初蘭這樣一個總是默默無聞的庶女。
昨夜陳代平是對她頗為慈愛,但那大抵也是因為她剛從綁匪手中逃脫的緣故吧,畢竟不管怎麼說,她身上也留著陳家的血。
竟見陳代平牽起她的手,朝她屋裡走去,到了外室,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可把春桃和柳芽驚得連說話都磕磕巴巴了。
「老、老太爺,請喝茶。」春桃給老太爺送上了茶水。
老太爺顯然心情極好。接過茶,抿了幾口。
老太爺將茶盞放在桌上,終於開口了。他笑瞇瞇的:「阿洋把你如何照顧他都跟我說了,你這丫頭可真不錯啊!」
竟是這樣!陳初蘭抬起頭來看向他的祖父。
好似第一回真正注意到陳初蘭一樣,老太爺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然後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有勇有謀,有情有義,想不到我陳代平竟有你這樣一個優秀的孫女!」
「有勇有謀,有情有義」聽到她的祖父這樣評價她,陳初蘭腦袋上微微冒汗。應當是陳昌洋年紀尚小,講不清楚那一天一夜她究竟是如何冷靜,如何與蕭玉宸配合,如何同那綁匪周旋的。否則,她的祖父恐怕會在這八個字的評價之上,再添上幾個字:「年僅六歲,卻心思了得,若非天生神童,便就是天降妖孽。」
陳初蘭嘴角不經意地抖了抖。好吧,她想多了。她想多了!
陳代平顯然因為陳昌洋的描述,變得對陳初蘭極為欣賞。「小小年紀,還是個女孩子,卻可以臨危不懼,護著自己的弟弟……」陳代平捋著鬍鬚,把頭點了又點,「好,非常好!」
陳初蘭終是開口,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謝謝爺爺誇獎。」
「哈哈哈——」陳代平又笑了起來。這一回,他居然叫陳初蘭坐到了他的腿上,摟著她叫她把那被綁架之事從頭到尾細說一遍。
果然陳昌洋根本就講不清楚事情始末。
陳初蘭就一五一十地講了起來。從鶯兒抱著陳昌洋打開後門放那兩個綁匪進來講起,一直講到一隊黑衣人帶著弓箭到來,將他們給救了出去。
陳代平的面色就凝重了起來——因陳初
蘭說到了那隊帶著弓箭的黑衣人!
陳代平怎會猜不出只有軍隊才有資格攜帶弓箭?!他復又問了陳初蘭一遍:「你說……那個娃子叫蕭玉宸?」
陳初蘭點了點頭。
陳代平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定然也想到蕭玉宸可能是皇族子孫!
「蕭玉宸……」只聽他喃喃自語,頗為不解的,「依縣太爺的家世,倒有可能……只是,為什麼來我們這兒?玉宸、玉宸……」他連連搖頭,顯然是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陳初蘭狀似不解地看著他。
終於,他暗下決心:「罷了,且不管那娃子是誰,只要攀上他們那層關係就成!」這自語著,就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頗為認真地看了陳初蘭一眼。陳初蘭被看得莫名其妙。
卻是陳代平突然轉移了話題,不再講那蕭玉宸了。他說道:「章媽媽是你的奶媽子吧?」
「嗯。」陳初蘭點了點頭。
「聽你這麼說,應是章媽媽和鶯兒那丫鬟勾結,讓鶯兒做了內應,把綁匪給放了進來。」陳代平說道,「章媽媽是被你母親趕出去的。這般講來,她為了報復你母親,特地買通了鶯兒,叫鶯兒將阿洋哄騙下樓,這也是說的通的。只是……」他話鋒一轉,突然問了起來,「鶯兒終日呆在這內宅裡,如何能與章媽媽見面?四丫頭,你仔細想想,章媽媽可是與誰常有往來?」
陳初蘭一愣,不過立馬就反應過來。原來她的祖父是要清理整個陳家了!只要與章媽媽有往來的人,估計都要完蛋。雖不至於全部都趕出去,但重要位置是絕對不能給這些人了!
陳初蘭一副茫然的樣子。但是她的腦袋轉得飛快!她瞬間想到了慘被誣陷的杏子!那個李媽媽!時機就在眼前,不抓住怎行?!她就不信章媽媽偷來陳家找尋鶯兒的時候,那個人脈極廣,耳聽八方的李媽媽會不知道她回來了!
不過陳初蘭並沒有自己提到那李媽媽,而是把目光轉向了站在邊上的春桃。好似她什麼都不曉得,希望春桃幫忙一樣。
聰明如春桃,怎會不知道陳初蘭想要她說什麼。她上前一步,輕聲對陳代平講道:「老太爺,恕奴婢多嘴,姑娘大多時間都呆在這院裡,章媽媽什麼事都瞞著姑娘,姑娘豈會知道章媽媽同誰往來。不過奴婢倒是知道,章媽媽常向李媽媽借錢。」
「哦?」陳代平看向了春桃,「你說的可是阿浩的奶媽子?」
「是。」春桃低頭應道。
陳代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如何知道?」
春桃頓了頓,回道:「奴婢曾不小心聽到她們講話。章媽媽向李媽媽借了二十兩銀子。」
當然了,當日碰巧聽見她們講話的是陳初蘭和柳芽,只不過陳初蘭後來把這事告訴了春桃,如今春桃就把這件事拿來用了。
陳代平點了點頭,是把春桃的話給聽進去了。
之後,陳代平又和陳初蘭說了些話,無非是問陳初蘭一些日常生活起居情況罷了,然後他囑咐陳初蘭好好休息,才踱著步子,在陳初蘭及她的丫鬟們的恭送下,出了她的屋子,離了這小小的姨娘的後院,向他的書房而去。
陳代平離去之後,柳芽率先叫了起來,她的眼睛都發光了。「天哪,姑娘!老太爺居然親自來看你!姑娘!老太爺看中你了!這可真是太好了!姑娘!以後你的日子可好過了!」
春桃一拳輕輕打在她的腦袋上:「瞎嚷嚷什麼?什麼叫『以後你的日子可好過了』?難道現在姑娘過在水深火熱中嗎?」卻雖這樣說著,她的嘴角也翹了起來,顯然同樣高興壞了。
柳芽捂著腦袋嘟起嘴:「我又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以後姑娘可以過得比現在舒坦!至少,不用看某些人的眼色了!沒看連夫人身邊才爬上去不到一年的王孝家的,都可以對姑娘愛理不理的!不就是看我們姑娘不是夫人養的嘛!還有那些婆子,特別是廚房那邊的幾個臭傢伙!若沒塞些銅板給她們,哪回我們這邊端回來的飯菜不是涼的?偏就欺負我們院裡是庶出!」
春桃一指點上她的腦袋:「夠了!我是叫你不要瞎嚷嚷,讓人聽了去,還以為我們在怪夫人沒怎麼管我們姑娘呢!」
柳芽終於壓低了聲音,卻是很不樂意地撇著嘴道:「本來她就沒管過我們姑娘死活,對她來說,庶出的有口飯吃就不錯了!要不是姨娘有點本事,指不定我們被欺負成什麼樣呢!」
「柳芽!」眼見著柳芽越說越離譜,陳初蘭喝止了她。
柳芽閉上嘴。春桃也不說話了。
陳初蘭開始靜想起來。老太爺因為此事突然對她另眼相看,這可真是個大大的意外,相信只要繼續給老太爺留個好印象,她在這宅子裡應會過得比現在好上很多。而二夫人那邊,連老太爺都因她在被綁架期間照顧了陳昌洋而對她好感倍增,這二夫人就更沒有理由可以繼續對她冷漠相待了,陳昌洋可是她的親生兒子不是?至於二夫人是否還會像以前那樣防著她,不喜她表現出眾,只願看到她又蠢又呆又聽話的模樣,那就無所謂了。既然她已經在老太爺那裡出了頭,二夫人就是再不喜歡她這個出了風頭的庶女,也總不能在長輩眼皮底下給她小鞋穿吧!
「這次綁票事件,還真帶給人意外的驚喜!」陳初蘭如是想著。
之後的日子,還真如料想中的一樣。很快的,整個陳家上下都知道陳初蘭在綁架事件中的表現了。無人不對她豎起大拇指。老夫人那邊當天就派人送來了好吃的吃食,並告訴林姨娘,陳初蘭若是想吃什麼,只管叫廚房做去。這在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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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日子便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陳家那新生的五姑娘的洗三和滿月,都安然地舉辦了。本擔心早產又難產的五姑娘難以養活,她卻倒也平安地度過了最艱難的頭三個月。
這三個月間,如陳初蘭所預料的那樣。老太爺在整個陳家進行了一番大清洗。有人被賣掉,有人被降級。其中自然就包括那李媽媽。因為春桃告了她一狀,老太爺就叫老夫人好好審問她一番,而這一審,居然還真的審出她知道章媽媽在元宵前夜偷回陳家一趟!當然,她打死都不承認她知道章媽媽見過那鶯兒。她哭述說,她若知道章媽媽曾見過鶯兒,在元宵當夜,她如何能夠讓鶯兒抱著三少爺出去?
卻不管她怎麼說,她是再不能做那陳昌浩的奶娘了。因她是家生子,她家的幾個親戚給她求情,倒也沒趕賣了她去,只把她貶去做了粗使的婆子,洗衣掃地,做盡粗活。
陳初蘭知道後,狠狠地罵了一句:「活該!」
只是陳初蘭萬萬沒有想到,她這句「活該」是罵早了,這個李媽媽,竟然還有能耐翻雲覆雨!
陳家的五姑娘,後來被老太爺取名叫陳隨喜。說是要隨了她父親一舉高中的喜氣,讓她得以茁壯成長。她倒成了陳家姑娘裡唯一一個沒有隨那「初」字的人。
陳隨喜頭三個月平安地養過了。陳家上下皆是鬆了口氣。尤其是那二夫人。她自己產後極虛,在床上躺了三個月都不得起床,卻一心關心她這辛苦生下的女兒。雖養身體中,很少見得她的女兒,卻終日躺在床上捏著佛珠唸唸不休,為陳隨喜祈福。
卻誰都不曾料到,到了第四個月,這陳隨喜居然病了!
拉肚子。一連兩日。這個急瘋了陳家上下。
一個早產兒,在這個時代拉肚子連拉兩日!這可是件頗為兇猛的事!難說命就這樣沒了。
二夫人開始以淚洗面。
到第三日,眼見藥灌下去還不見好,也不知是誰提議,說要不找個道婆來看看?
於是,城裡頗為有名氣的劉道婆就被請來了。
這個劉道婆到了陳家內宅,神神秘秘地拿著符紙又是燒又是貼的,然後掐指一算,說是二夫人院子正西面有個人沖了五姑娘。
二夫人院子正西面不就是陳初蘭她們所在的後院嗎?
初知曉劉道婆這麼說,陳初雪先慌了神。自然,所有的人也都認為是她。誰叫她死了姨娘。而且她又那麼不遭陳家長輩們待見。
卻想不到劉道婆後來神神叨叨了許久,又說道:「沖了五姑娘的是個卯時生的屬虎的姑娘!卯時日出,餓虎下山,五姑娘早產體虛,受不住這尋食的餓虎。」
卯時生的屬虎的姑娘,那不就是陳初蘭嘛!
陳初蘭知道這個消息後,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她第一反應是,有人陰她!再然後細細一想,頓時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陰她的人,除了那已經被貶去做粗使婆子的李媽媽,還有誰?!
回想起李媽媽被趕出二夫人院子時,走在巷中與她面碰面時,那惡狠狠的一眼,陳初蘭就知道這事沒完。李媽媽定然猜出是陳初蘭在老太爺那搬弄舌根的,因為,老太爺拿的是她借二十兩銀子給章媽媽來說事。而這事,除了當日偷聽到的陳初蘭,還會有誰知道?便就是有什麼丫鬟婆子知道了,也絕無可能像陳初蘭這樣,說到老太爺那裡去。
陳初蘭把拳頭捏的死死的。這回,非得弄死這李媽媽不可!她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