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文 / 海米冬瓜
李成明直到晚飯時間才覺得微酸的手腕好了些。
因為他身體不適，車隊走的很慢，故而耽擱了行程。
到了晚上，他們一行人沒有感到前面的縣城，只能在附近找了個小村落借住。
這處村子的村長一見是官差押解著犯人，詢問知道馬車裡的是京城的大官，關著的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淮南總督。
慌忙之下趕緊將人迎了過去，安排大人們住在自己家中。
之後村長一家前前後後好一頓忙活，還準備了些在這些小戶家庭中算起來十分豐盛的飯菜。
趙肅然都笑著接受了，只是吃完飯背著李成明塞給村長一些碎銀，算是一行人住宿吃飯的錢。
村長自然不敢接。
可趙肅然一句話就將村長說的啞口無言。
這種搜刮民脂民膏的事他可不敢做，要不就像外面囚車關的那兩個，遲早是要砍頭的！
村長聽了，只能誠惶誠恐的收了銀子。
李成明吃飽喝足，又多吃了幾個酸梅。這才沒像之前似得又吐出來。
幸而農家小戶做的東西都清淡可口，雖然肉腥破少有點兒失望。
但也總比風餐露宿吃乾糧來的強。
只是吃晚飯還沒多久，李成明就有些犯困。
用打來的水草草擦了擦身子，便早早上床躺著了。
趙肅然一直和衣斜斜躺在床邊，開始還和李成明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最後看他似乎困得厲害，也就稍微靜了下來，看著他慢慢入眠。
趙肅然看著熟睡之後呼吸減弱卻很均勻的李成明，目光深幽，鎖著眉頭不知在想著什麼。忽而又探頭在李成明額上落下輕輕一吻，無聲無息起身出去了。
趙肅然到隔壁將趙肅行叫了出來，兩人立在農戶小院中。
抬頭便是滿天的繁星，還有晃晃明月當空而立。
趙肅然微微皺著眉，沉默地望了會兒天。突然歎了口氣，側頭望著弟弟：「肅行，這次犯人可否由你先隨著那幾個官差押解入京？」
「怎麼了？大哥你還有什麼事沒做？」趙肅行微微疑惑。
趙肅然默然一刻，緩緩開口：「我想先回一趟武林盟。」
「武林盟？」
「是，我想去看看娘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或者爹……爹他有沒有將那古冬蟲從魔教中抓回來！」
「大哥，你又肯認爹了？」趙肅行表情微微激動。
「……」趙肅然沒有說話，只冷眼看著他。
趙肅行咳了一聲，被大哥看的發怵，趕緊轉移話題問道：「是為了大嫂？」
「嗯！」趙肅然沉吟了一下：「謹明如今異狀越來越明顯，那古冬蟲當時信中所說此蠱並不會對人體有什麼傷害，如今看來只怕也是騙我的！我必須當面問他一次！」
「可是武林盟前去討伐魔教，每次都魚龍混雜，爹他不一定能夠碰到那古冬蟲……」
趙肅然隱在袖中的拳頭緊緊握起，面容前所未有的冷峻。直接開口打斷他，話語中含著凜然的怒氣：「若是古冬蟲沒有被抓回武林盟，那我就自己親自去一趟！就算是把魔教翻個個，我也必須抓住他，問出這蠱蟲的真實底細！」
「……」趙肅行微微咋舌，心中也知道大哥這次是動了真怒，當下也不敢再開口，只乖乖領了押送犯人的任務，自不必說。
之後車隊一路北上，李成明所在的馬車和囚車又走了幾天，終於要分道揚鑣。
趙肅行臨走之前，趙肅然又叮囑了他一番，話中說道，若是到了京城附近，先別進去。讓趙肅行去京城尚書府找他的管家，讓管家去找一個叫高勝的人。
等聯繫上了高勝，直接將燕氏父子交給他，高勝自會辦妥。
趙肅行側耳傾聽，銘記在心。
之後趙肅行便於他們分開，自去隨著官差，押解燕氏父子上京。
李成明這邊，卻慢慢的情況越來越差。
一開始李成明吃了東西，還能吃幾顆酸梅將噁心的感覺壓下去。
可後來慢慢的，嚴重到吃什麼吐什麼，止也止不住。
趙肅然沿路替他看了很多大夫，可全都束手無策，查不出病症。
漸漸的趙肅然發現，明明是與他朝夕相處的人，他卻能一天一天感覺到，李成明一點一點的在慢慢消瘦。到了後來，甚至連胃口都變差起來，每天只能虛弱的躺在床上。
趙肅然臉色一天冷似一天，可是在李成明跟前，他卻從來不顯出任何端倪。只有在李成明越來越頻繁的昏睡過去之後，趙肅然臉上才敢露出心裡的擔憂和無助。
趙肅然輕輕吻著李成明日漸消瘦的臉龐，眉宇間閃著從未有過的堅韌。
謹明……我絕不會……
此時時令已快至中秋。趙肅然才一到武林盟地界，就被滿大街歡天喜地的氣氛弄得愣了愣。
唯一思索，才想到，原來已經到了中秋，難怪……
趙肅然卻突然冷冷笑了下，明明是與他在一起的第一個中秋佳節，老天爺卻偏偏要
如此與他們開玩笑。
「肅然……」
趙肅然正推開車門，看著街道愣愣沉思，身後卻傳來微弱的呼喚聲。
趙肅然瞬間轉過頭去，臉上卻已經換了一張笑臉：「醒了？」
李成明微微點頭，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趙肅然看的心中一抽，胸口的地方狠狠揪了下。面上卻仍舊笑著，俯身在李成明眼皮上親了親，小心翼翼地將他抱下了馬車。
趙肅然將李成明抱到客棧的房中，將他輕輕放在床上，仔細替他蓋好被子。
抬頭看了眼他蒼白的面色，深邃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痛楚。卻強自開口輕聲笑問：「怎麼樣，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李成明側目想了想，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嗯……」
趙肅然坐在床邊，握著李成明的手，並不催促，耐心的等著。
良久，李成明才看著趙肅然，輕輕笑了笑，開口道：「我突然想吃那種街邊買的冰糖葫蘆，串好的山楂上裹著亮晶晶的糖殼，想著都流口水……」
趙肅然一聽，雙眼露出些欣喜，急忙說道：「好！我馬上幫你去買。」
「等等……」李成明伸手拉著了他，明明是用了極輕的力，趙肅然卻馬上停了下來。
「怎麼了？」
「算了……」李成明微微搖著頭，說話的聲音輕透而緩慢：「現在天都快黑了，哪裡還會有什麼買冰糖葫蘆的，別讓你再白跑一趟。」
趙肅然耐心的聽他說完，眉頭微微一皺。卻安撫的拍了拍李成明的手臂：「怎麼會沒有，仔細找一定有的！我去一去，馬上回來。」
趙肅然說完又低頭親了親李成明微微冰冷的雙唇，輕喃了一聲：「等我！」
說完直接起身，兩步走了出去。
只是趙肅然沒看見他轉身後，李成明卻微微抬了抬手臂，最後卻無力地放下。
李成明閉了閉眼睛，眼角似乎有道淚痕閃過，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只是才過了沒一會兒，門卻又被人一把推開，李成明疑惑轉頭望去，卻是趙肅然又回來了。
「怎麼了？」
趙肅然大步走過來，揭開被子。拿起一邊的披風，將李成明裹住，慢慢將他抱起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我們一起去。」
「可是，抱著我，你會累的……」李成明輕輕說道。
趙肅然深吸了一口氣，懷中的份量輕到幾乎沒有，怎麼會累？
可是口中卻只輕笑道：「抱著你，永遠都不會累。」
李成明一聽，也就不再反對，淺淺笑著倚到趙肅然肩上。
他又何嘗不想，時時刻刻與他在一起。若自己真的會……
那就現在，一秒鐘，也不要浪費！
就這樣，大街上出現了這樣一幕。
一個俊郎威儀的男子懷中穩穩抱著個人，一步一步走在街上。
那男子低下頭的神色一臉溫柔，看著懷中的人恍若珍寶。
懷中那人裹在寬大的披風中，卻看不清面容。
周圍不少人人對這兩人側目以對，當事人卻似乎卻渾然不覺。
只是那被抱在懷中的人，突然微微揚起頭，環顧四周看了看，又慢慢的縮了回去。
眾人卻是一驚，那人竟然是個眉目如畫的公子。
趙肅然就這樣抱著李成明走在街道上，體會著緊擁懷中的充實。
天色漸漸暗下去，沿街許多小攤小販都收拾了攤子，他們走了好久，一路上沒看到一個賣冰糖葫蘆的。
可是兩人卻都不提回去的事，似乎都在體會此刻專屬兩人獨有的靜謐。
「今天是中秋佳節呢……」懷中人輕喃。
「是啊……」
「真好，和你在一起……」懷中人似乎發出了一聲歎息。
抱著人的那個腳步微微頓了頓，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面容。
可是馬上，他就又緩緩踏了開來。
就這樣兩人行為怪異的不知道在街上走了多久，竟然真的叫他們遇見了一個賣冰糖葫蘆的。
趙肅然雙眼一亮，抱著李成明快步走了過去。
插著冰糖葫蘆的架子上只剩下零散的兩根，老闆許是想著把這兩根買完了，再回家。
「老闆，這兩根冰糖葫蘆我要了！」趙肅然急切的開口，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激動，臉上開心的表情，竟像個玩遊戲時，終於找到秘密寶藏的孩子。
李成明看的心頭動了動，拽了拽趙肅然前襟的衣料：「肅然，放我下來。」
「你……」
「沒關係，放我下來吧。」李成明堅持道。
趙肅然無法，只能鬆手，穩穩將他放了下來。
老闆這時已將冰糖葫蘆遞了過來。
「兩個冰糖葫蘆，一共六錢！」
趙肅然給了銅
板。接過冰糖葫蘆，遞給李成明。
李成明卻只拿起一支，看著趙肅然展顏一笑：「今天過節，就賞給你一個好了。你一個，我一個，剛剛好！」
趙肅然微微愣了愣，也沒有拒絕，微微笑著答道：「好。」
趙肅然看李成明將冰糖葫蘆放進口中，咬了一顆，自己便也舉起手中的放進口中。
其實他根本不愛吃這些東西。
可現在卻覺得冰糖葫蘆外面裹著薄薄的糖衣，咬在嘴裡脆脆的，混著山楂的糯軟，酸酸甜甜，口齒留香。
但是心裡怎麼是苦的。
李成明看著趙肅然，他明明是笑著，卻仍掩不住微微皺起的眉。
慢慢抬起手，想替他撫平緊皺的眉頭。
只是指尖還沒碰到趙肅然的眉心，整個人卻突然脫了力倒了下去。
「謹明！」趙肅然一把接住李成明滑落的身體，滿臉驚慌失措的大喊出來。
遠處卻突然傳來一聲欣喜的吼叫：「趙肅然！趙肅然！我終於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