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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一場比試 文 / 久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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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三月,草長鶯飛,林花似錦,惠安鎮的桃樹頗為有名,走在大街上,到處都是淡淡的桃花香。

    璧容早就想等開了春,摘些桃花瓣曬乾了,留著泡澡、熏熏屋子也是好的,可偏偏找遍了整個大院也不見有一株,便決心去鎮上買上幾盆自己養養。

    因著不是什麼名貴的花種,又是趕在春天,盆花倒也不貴。挑來選去,倒是哪盆都不錯,可想著自己屋那一畝三分地,故而便捨了那兩盆開得最艷但價格不菲的紫丁香,買了一盆半開的杜鵑,一盆蝴蝶蘭,總共花了八十五錢。

    下午正趕著手裡的繡活,突聽得外面薛管事叫她,忙別了針出去,沒成像倒是這兩個人。

    心裡雖然納悶,規矩上還是絲毫沒有馬虎,福了福身喊了句:「沈老闆,秦老闆。」

    秦書懷擺擺手,道:「哪裡這麼些繁縟節,你又不是他家的下人,快看看我給你送來的禮物。」說著就抬了抬懷裡抱著的兩盆花。

    璧容心裡想著如今前頭做完了繡娘,後頭還得在做廚娘,可不成了這家的下人了嗎。抬頭瞅見秦書懷的花,一盆淺紫色,一盆紫紅色,四瓣的花蕾一簇簇地堆在一起,聞起來芳香馥郁,比先前自己看上的那兩盆開的還要好看許多。

    「送我的?」璧容不明所以地問道。

    「對啊,好看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正要遞給她,卻見璧容往後退了一步,搖搖頭道:「不喜歡。」

    秦書懷見沈君佑瞥了自己一眼,心想自己好心幫忙反倒落了埋怨,挑著眉問道:「早上我見你買花時可是喜歡的緊呢!」

    璧容眉頭一皺,心想我是不喜歡收你的花,正不知如何答話,又聽得秦書懷道:「我可是特地搾了你們老闆的腰包,整整二十兩銀子呢!你若是不收,可就替他省了錢了。」

    當下一琢磨也對,不要白不要,這廝整日幫自己當丫頭使喚,一會嫌院子髒了沒人灑掃,一會又嫌飯菜涼了沒人給熱,也不知道這人怎麼臉皮就這麼厚!

    心裡竊喜,面色卻平靜地接了過來,道:「勉強幫著養幾日吧。」

    秦書懷笑道:「就是就是,養死了再訛他買新的!」見璧容要走,忙著又說:「我如今送了你花,你不得謝謝我嗎?」

    璧容反問道:「我說的可是幫你養幾日,真論起來還得你謝我呢。」

    沈君佑聽了暗自一笑,看笑話般的朝秦書懷揚了楊眉,氣得秦書懷狠剜了他一眼,又扭過頭來一臉無奈地道:「好歹也給我泡壺茶吧,明個兒我可就要回縣裡了。」

    璧容見他一臉渴求,微微點了下頭,臨了不忘了說:「那這花就不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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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璧容去的時候,兩人正搬了躺椅,坐在竹林裡談笑風生,打老遠就能聽見秦書懷哈哈大笑的聲音。

    秦書懷見她拿了一張雕花的小茶桌,一套紫砂的功夫茶具,看著倒是正宗的很,但想想又覺得她許是見了旁人這麼泡茶,也照貓畫虎學了來,便疑惑地道:「能不能行啊你?」

    璧容站在一旁,笑笑沒有答話,見炭火小架上的水燒開,提起水壺將茶具燙了一遍,放了茶葉,倒滿了水,第一遍洗茶,第二遍才真正用來喝。

    秦書懷見她「關公巡城」,「韓信點兵」做的有模有樣,不由得也來了興致,拿起面前的杯子輕啜了一口,頓時滿口清香,說道:「洞庭湖碧螺春,嘖嘖,果然懂得享受啊!」

    沈君佑拿起第二杯,一飲而盡,品了半響,才道:「一直扔在屋裡,今個兒頭一次喝。」

    秦書懷眉毛一揚,問道:「哦?那你是怎麼知道她會泡茶呢?」見沈君佑正一臉苦思,以為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好聽說,興致正高,卻聽他道:「猜的。」

    璧容也是撲哧一笑,心想自己可是正正經經的蘇州人士,這泡碧螺春七八歲便學會了。

    「你讀過書?」

    乍聽得沈君佑的話,璧容心裡一驚,正琢磨著他從哪裡知道的,就聽秦書懷笑著極燦爛:「昨個下午我們在福軒酒樓看了一齣好戲!」

    昨天,下午,福軒酒樓?可不就是自己斥罵何秀才的時候嗎,怎麼就讓他倆看了去呢!璧容心裡狠罵了何秀才一頓,冷巴巴地說了句:「秦老闆這日子過得可真是悠閒,想必咱們惠安鎮這巴掌大的地方已經全轉過來了吧。」

    咳咳……秦書懷一口茶嗆了嗓子眼,心想著這話頭可是這位爺起的,自己好心怕冷場才接了一句,怎麼就回回都當了挨罵的呢!尤其看著沈君佑那明明憋著想笑卻還故意裝深沉喝茶的模樣,心裡更是怒火中燒。

    「果然伶牙俐齒啊!不過,我如今可是好了奇了,你一個……咳,小姑娘,要說這善刺繡、精廚藝,這我倒還能理解,可這泡茶讀書你可該好好說說吧。」

    「秦老闆用不著避諱,鄉下就鄉下唄!只是我倒要問問大明律法中哪條寫著不許鄉下女子讀書喝茶了嗎?我若說我天生福緣,夢裡拜了個神仙作師傅,秦老闆也有意見?」璧容心想,你既問了我,我若再遮遮掩掩也實在沒勁,索性便承認了,倒是讓你猜猜我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喲,敢情有仙人相助,既如此,我倒是也從那瑤池仙境尋來一個神仙吃的食譜,可否請你師傅指點一二啊?」說著便從懷裡摸出一張箋紙,上用顏氏行書寫了四句話:

    &

    nbsp;瑤池玉露長生夢,

    西湖碧水醉玲瓏。

    翡翠含苞湘女淚,

    花開並蒂滿江紅。

    璧容細細讀了幾遍,只覺朗朗上口,從瑤池玉露望到西湖碧水,天上人間,美景無限,再見翡翠含苞,花開並蒂,浮生如夢,繾綣紅塵。

    只是,詩是好詩,若是做菜……且不說別的,就是這暮春時節哪裡尋得蓮花來?可若是認輸,這廝不定要如何驕傲了!當下一想,便道:「我若做出來了,又如何?」

    「聽你的!除了那天上的星星,海底的,管你是要金銀珠寶,翡翠瑪瑙,沈老闆傾家蕩產也給你尋來!」

    璧容本想罵他一句庸俗,又聽得他後面給沈君佑下了個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略一琢磨,想起此前聽人說院裡之所以沒有花是因為沈君佑不喜歡,當下便想刁難一番,道:「我若贏了,你便要在這院子裡能種的地方全種滿了花,而且要開的正艷的,如何?」

    秦書懷瞥了一眼沈君佑,笑著道:「沒問題,我代沈老闆同意了。」

    璧容又道:「這詩裡有幾味食材恐不好尋,我需得準備一下,明日中午我們定勝負如何?」

    秦書懷燦若蓮花一般說道:「哎,我就知道你不捨得我,想給我送行,不必不好意思啊!」

    璧容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就沒見過這麼自戀的人,不自覺地瞧了一眼身邊坐著的另一人,由始至終除了喝茶和簡短的幾句話,再無其他,好似那高原上的雪山,萬古不化,只要下一團冰冷。

    恰巧他也把目光轉過來,兩人四目相對了好一會兒,終是以璧容的心虛低頭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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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坐在廚房裡,也顧不上旁的,只讀著那四句詩苦苦研讀,瑤池玉露說的是酒,長生不老說的是蟠桃,西湖碧水需得翠綠,湘女淚痕染青竹,姑且可用竹子來做,只是這並蒂蓮花……璧容一通嗚呼哀哉地想破了頭,時而後悔自己的衝動,時而又不甘心就此認輸,靈機一動,趕緊叫來了關恆,如今可是東家說的讓他聽自己的吩咐!

    「諾,這是我列出的食材,限你明早之前給我買齊了!」

    關恆看了一遍,苦著一張臉道:「我的小姑奶奶喲,這桃花釀、臘肉乾我還能想想辦法,可這銀魚、鮮竹……」

    「銀魚你去找秦老闆想辦法吧,至於這竹節嘛,咱們院裡不是有一片了嗎,隨便砍一支不就好了!」

    「那竹子可是二爺的寶貝,我有幾個膽子敢去砍哪!」

    「這頓飯若是做不成,兩位老闆怪下來了,到時候看你又有幾個膽子!」

    翌日一早,灶台旁邊正擺著一壺桃花釀,一條干臘肉,十來只雪白透明的銀魚還在水裡游動的正歡,璧容卻不知道為了這些銀魚,秦書懷昨晚上讓人從縣裡一個富商家裡硬搶來的!總之所要的東西一應齊全,只等著生火上灶。

    關恆手裡拿著兩個漆木雕花的暗紅色食盒,穩穩當當地跟在璧容身後,穿過竹林,來到山陰客舍,沈君佑和秦書懷早已等候多時,見倆人過來,立即從凳子上起來,背著手走過去,半笑半氣地說道:「為了你這頓飯,我可是又扔銀子又搭交情,若是讓我摘出來錯,倒要看你的洋相解氣!」

    待兩人坐下,璧容先從食盒裡取出一壺桃花釀,倒入白玉杯子裡,道:「蟠桃盛會,瓊漿玉露。」

    待他二人喝了酒,又從第二層端出了一個白瓷盆,道:「西湖蓴菜銀魚羹。」

    二人只見羹湯中蕩漾著碧綠漂浮的西湖蓴菜,雪白晶瑩的銀魚在蓴菜間,湯匙一攪,小巧的銀魚好似在碧水中游動,當真有玲瓏之感。

    秦書懷端起碗喝進嘴裡,只覺滿嘴充斥著魚肉的鮮美中又夾雜著些蓴菜的清香,不禁道:「有點看頭!」

    第三道則是用砍下的竹子做成巴掌大的竹筒,臘味飯混著竹子的清香,全無油膩之感,中間夾埋著一朵含苞欲放的油菜心,飯上撒著一層芝麻粒。

    秦書懷對此前的這三樣本就沒放在心上,無非時考考她的學問,他早把包壓在最後一道上,也信心十足地認為璧容一定做不出來,遂揚言道:「姑且算你這芝麻粒是那湘女淚,我倒要看看這花開並蒂,你是打哪偷來個蓮花!」

    璧容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個斗彩蓮花紋飾的深瓷碟,鋪上一朵用絲線繡的並蒂蓮花,把事先特製好的蓮子百合一一放進去,取下一旁炭火路上燒熱的冰糖蜜汁澆上去,不一會的功夫,兩顆兩顆的蓮子成並蒂狀綻開成小小的花瓣,隨著蓮子綻開原本無色的蜜汁漸漸變成了紅色,透過漂浮的並蒂蓮子,又隱約可見底下的並蒂蓮花,果然應了那句「花開並蒂滿江紅」。

    秦書懷看的有些有些發愣,他之所以咬定了璧容做不出這花開並蒂,就是事先從關恆那知道並未找到蓮花,卻沒想到是捨了蓮花,用的蓮子。

    一直沒有出聲的沈君佑突問了一句:「你這蓮子裡藏了什麼奧妙?」

    璧容輕輕一笑,道:「我實現把蓮子雕成了花,兩個兩個的用線縫了,蓮子裡面放了玫瑰花蜜,然後用糯米粉封住了口。」

    秦書懷驚呼道:「哦!糯米粉遇到滾熱的冰糖水一融化,自然是該開花的開花,該染紅的染紅!你這鬼丫頭,可真會濫竽充數!」

    璧容不以為然,嘲諷道:「自古兵不厭詐!」

    秦書懷還待還口,卻聽得沈君佑道:「蓮子蓮花本同株,也算不得濫竽充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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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璧容倒是沒想到沈君佑會幫她說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裝作無意地抬頭看了一眼,卻見他目光深沉地正盯著自己,有些灼熱又有些冰冷,璧容強自按捺下心裡的悸動,趕忙轉過頭,對秦書懷說:「記著昨個兒答應的事!我,我……前頭還有事,我要去忙了!」

    心裡疑惑和驚惶,人似失了魂一般,也沒見到前頭路上的石頭,冷不禁地絆了一跤,連著往前踉蹌了好幾步才停住,不過好在沒摔個狗啃泥叫他們看笑話,已是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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