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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 容姐發威 文 / 久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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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從何時起,沈君佑的嘴越發叼了起來,某一日突打發了身邊的小廝關恆送了一張字條來,工整地寫了幾個菜名,璧容沒做他想,覺得也不是什麼刁難人的菜,便照著做了。誰成想那廝老爺的架子是越擺越高,日日送了菜單過來,真真把她當成了僱傭的全職廚娘。

    「莊姐姐,忙著呢?」關恆笑著推開進了廚房,照例遞上一張紙,道:「爺今日列的菜名。」

    打開一看,四行大字,筆泔墨寶,龍飛鳳舞,本該對這揮筆之人讚歎兩聲,然見那紙上赫然寫著「鯰魚一蠱、鴨掌一雙、腰花五兩、蝦餃八隻」,璧容只覺這廝暴殄天物,拿著手裡的箋紙恨不得一股腦地扔進灶裡燒成灰!暗自勸著自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手裡可是攥著自己的賣身契呢,雖說只有兩年的期限,可難保哪天拔了老虎的鬚子給自己扔山溝裡去。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璧容手裡忙乎著,心裡卻是越發興奮,從櫥櫃裡拿了最裡層許久不曾用過的盛放麻椒、朝天椒的瓷罐子大方地做了一大瓷碗紅艷艷的辣椒醬,不過一會的功夫便做出了與紙上寫的食材數量一模一樣的四道菜。

    關恆在一旁看了,狠狠地嚥了口唾沫,弱弱地問了句:「這是?」

    「爺的晚膳。」說罷,回屋拿筆在紙上亦是回了四個小字:麻辣鯰魚、香辣鴨掌、椒麻腰花、蝦餃蘸辣醬。

    有句老話叫:人算不如天算。此刻,璧容歇在屋裡正自得其樂地想著沈君佑一臉嘴唇發木、難以下嚥的模樣,沈君佑卻是難得的胃口大口,吃了個淋漓盡致。

    翌日一早,關恆送還了食盒過來,笑著跟璧容說:「姐姐真是神了,我跟了爺這麼久都不知道爺原來這麼愛吃辣,昨個兒在邊上可是擔足了心,嘿,沒成想爺吃的倒是高興,還直誇姑娘手藝好呢!」

    抬頭見璧容粉拳緊握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關恆肚子裡一團雲霧,撓撓腦袋,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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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上午,鄭天洪和秀蓮拿著織好的兩匹提花布來鎮上賣,剛過了年的時候,家裡掂量著還有幾個錢,便硬下心買了一頭牛,如此倒是不用每次都借了宋家的牛車來鎮裡,自家日後耕地也是方便很多。

    小夥計倒是客氣地直接領了鄭天洪夫妻倆去了後頭的院子,又去作坊知會了璧容一聲,因著也不什麼節日,璧容倒是沒想到秀蓮也跟著來了,以為家裡出了什麼事,忙匆匆去了院子。

    年前嚴宓給的兩床棉被都被璧容留在了家裡,鄭母念叨著璧容住的那間房裡的擺設被褥指不定被多少人用過,也不知乾不乾淨,遂一過了年就讓秀蓮去稱了十斤棉花,親手給彈了一床鬆軟的棉被。

    璧容看著那被上密實的針腳,想著鄭母瞇著眼睛手上穿梭的模樣,心裡一陣一陣泛著酸,倒是沒有推辭,笑著接過來放到床上,對秀蓮道:「還是咱娘做的被子最舒服,我如今身上蓋得那床不知道有多沉呢。」

    秀蓮呵呵一笑,道:「娘就知道你鐵定稀罕!」

    兩人說了一會話,秀蓮一副難言之隱,猶豫了半響,才說:「那啥,前個兒宋大娘給小虎子他爹定下親了。」

    璧容微微一驚,轉瞬笑道:「那倒是好事,宋大娘這下便能心裡踏實了。」

    秀蓮解釋道:「是小虎子她姥娘家那邊的一個閨女,宋大娘覺著既是連著點血脈,日後她也不會虧待了小虎子,就答應了。」

    璧容笑著點了點頭,道了句:「是這麼個理呢。」

    秀蓮見璧容只是面上發笑,也不知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本想問問卻又實在問不出口,生怕一不小心惹了她的傷心處,幾次張嘴又生生嚥了下去。一時間你不言我不語,好是彆扭。

    鄭天洪實在看不過去了,打岔道:「嚷嚷著要我帶了你來,來了咋的又不說話了,回去可崩又跟我鬧換忘了這個忘了那個的。」

    秀蓮嗔著瞪了他一眼,復又樂著跟璧容說:「你大哥那天跟我回娘家,順路去拜訪了周先生,先生說小叔讀書很刻苦,字寫的尤其好,雖然入學晚些,但是再過個兩年就可以試試去考縣試了。」璧容聽了很是欣慰。

    年後繡紡沒有多少活,大都是幾人坐在一處繡一幅長約一丈的大屏風,璧容往往是等她們繡完了四邊的花草點綴,再獨自繡中間的主圖,所以到是幾日閒來幾日忙。

    想著宋家當初幫了自家不少忙,如今總不好因著自己這點子事便和人家斷了往來,何況又是人家成親這樣的大事,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人家如今已經放下,自家若是還計較個什麼,指不定要被外人罵小肚雞腸。璧容心裡雖有些小疙瘩,但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初聽秀蓮說的時候,心裡湧起的卻是意外更多,轉念一想,終究是沒有個刻骨銘心的開始,自然也就不會如此那般難捨難分。

    遂到首飾鋪子裡給新嫁娘買了一套銀質的頭面,想著倒也拿的出手去。又順路給天業置備了一套略微好些的房四寶,他如今正是執筆定型的時候,切不可疏忽大意。

    正信步走著,突見迎面來了個墨色長褂書生,走近了一瞧,正是個不願意搭理的人,璧容轉身要走,卻被那人叫住。

    何秀才面有喜色地小跑過來,朗朗誦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從前讀鄭風時,每每掠過此句,腦中總是閃過一個溫潤才子的模樣,丰神俊秀,滿腹經綸,如今聽來卻只覺言語輕佻,甚是刺耳,也許

    許是自己對這人存了偏見,但總歸是不由得眉頭一皺,說出來的話也帶了些火氣:「我乃一鄉下女子,先生還是與我說些能聽懂的話吧,前陣子聽說先生不在嚴府做西席了,倒是沒想到日子過得這般閒了。」

    何秀才聽了也不慍怒,也不知是沒聽懂還是裝糊塗,依舊和顏悅色地說道:「因要參加今年的秋闈,故而只得辭了小少爺的教學,回家專心讀書,只是白白負了嚴老爺的一番抬愛,心中愧疚難消。」

    璧容心裡冷笑一聲,若是不知情的人聽了何秀才這話定會覺得他是個懂得感恩戴德的人,可自己心裡卻是對這事清楚的很。且說嚴宓出嫁前夕,綠珠某日早上兩眼含淚地去求嚴宓別帶她去京裡,嚴宓本也沒打算帶她去,早就選定了嚴夫人身邊跟著的吳媽和自己身邊一個並不起眼的丫鬟綠芙,但嘴上還是想知道原因。

    綠珠不得已才道出自己與何秀才互訴了情,想求個恩典出府與他一起,嚴宓聽了氣罵她癡傻,被人白迷了心竅也渾不知自,可想起她自幼便在自己身邊伺候,又著實一番心疼。好一番思索才答應了她的請求,給了一筆豐厚的銀錢,想著即便日後識得了何秀才的真面目,自己有銀錢傍身也不至於無處落腳。

    此刻想起來,璧容心裡也著實記掛,便問道:「綠珠如今可好?」

    何秀才愣了一愣,不明所以道:「璧容姑娘怎麼會有如此之問?我自那日離了嚴府,倒是還沒見過她呢。」

    璧容急道:「綠珠為了你向小姐求了恩典出府,先生這是裝哪門子糊塗呢?」

    何秀才忙解釋道:「璧容姑娘定是誤會了,我與綠珠姑娘一清二白,實不知這恩典之說所謂何。」

    「哦?先生竟絲毫不知嗎?我倒是在綠珠房裡見了不少先生的書信呢!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明月高樓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先生可還需我需要我再背出幾句嗎?」

    何秀才臉色漸白,幾次想要張嘴都被璧容凌厲的目光一懾,嚇地又閉了上,見周圍經過的人不乏斜眼看過來,越發覺得忐忑心虛。

    璧容怒罵道:「綠珠識字不多,每每得了你的信,都苦苦求我教她誦讀,只可惜這一番癡情全付予了你這麼個薄情寡意、始亂終棄之人,枉你讀了這麼些年的聖賢書,竟是只學得了張生李甲陳世美那般行徑,全無半絲仁德君子的風範!」

    「我……」何秀才被璧容這一番話罵的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卻見街上的人都對著自己看熱鬧般的駐足觀望,也顧不得這般狼狽之象,趕忙尋了個空子,亟不可待地轉身低著頭怏怏離去。

    此時福軒酒樓二樓窗邊上的間裡,兩個男子正喝著酒看得興起。秦書懷笑著看了一眼身邊的好友,道:「我倒沒看出來你家這個小繡娘不光手上功夫不錯,嘴皮子倒是也厲害的緊呢!人家好好一個才子哥,不過是小小風流了一把,就被說的如此狼狽不堪,只得落荒而逃。」

    「我倒覺得說的很有道理。」沈君佑意有所指地看了秦書懷一眼,端著酒杯一飲而盡,半響突地抿嘴一笑,如自語般說道:「原以為那一桌全辣宴已經夠狠,如今看來倒是對我手下留情了。」

    秦書懷聽了,頓時眼冒金光,不懷好意地呵呵一笑,嘲笑道:「敢情是自己在這慢慢回味呢!也說給兄弟我聽聽,好幫你出出對策!」

    沈君佑一臉質疑地看了秦書懷一眼,隨即擺了擺手,道:「善惡到頭終有報。」

    秦書懷嘿的怪叫了一聲,極為不滿地說道:「怎麼說我也比你經驗豐富,要不然你以為那些鶯鶯燕燕怎麼都一個個往我身上貼!」

    沈君佑不屑道:「你把錢袋下扔了試試!」

    秦書懷卻是不以為意,故作好心地提醒道:「兄弟,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我可得告訴你,雖說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過若是時候久了,可就成了凍豆腐了,小心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喲!」

    沈君佑冷眼狠瞥了他一下,逕自起身就走,臨到門口對夥計說了句:「後面人結賬。」待出了門,面上又是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淡心寡慾,深邃的眸子難以捉摸,旁人看了,渾不知他究竟把什麼看進了眼裡,又把什麼看進了心裡。

    秦書懷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肉痛地掏著銀子,一邊想著這廝若是哪日變了臉,得是世間何等奇聞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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