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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一章 文 / 湜沚

    周舟伸出纖長手指,慢騰騰地攪著瓷杯裡的咖啡。幽幽地歎口氣:「你說,生活怎麼就不能十全十美?」

    孟黎咬著下嘴唇,腦子裡還在一遍遍地過昨天林一白說的那些往事。半晌也歎口氣,說:「其實林一白人挺好的,脾氣好,又細心,會照顧人,也願意花時間弄點小驚喜。作為男朋友,他幾乎無可挑剔。」

    她沒說出口的是,與顧容想比,林一白身上沒有尋常男人的各種臭毛病。不會在你不舒服時只會說喝點熱水,不會忘記你愛吃什麼不吃什麼,更不會等著你去伺候他。

    和林一白在一起,孟黎有被人放在掌中溫柔呵護的感覺。

    「他這麼好,你就下定決心和他在一起得了。」周舟道。

    可是,現在想起來,這諸多優點,這讓孟黎有種撿到寶的慶幸全是因為另一個女人。他的細心體貼,是因為他曾經衣不解帶照顧過重病的人。他懂得珍惜是因為他失去過愛的人。

    蘇沅用一條命鍛造出林一白的成熟。孟黎覺得自己坐享了他人果實。

    「我有點不安心,好像佔用了別人的男人一樣。」孟黎歎口氣,幽幽地說。

    「你還真要和一個死人計較啊?」

    「那倒也不是。」孟黎捫心自問,她對蘇沅只有同情:「其實我覺得蘇沅挺可憐的。二十六歲!想想我們二十六歲的時候在幹嘛?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得了那樣的病,說沒就沒了。就算我不認識她,光聽聽,已經夠唏噓,覺得實在太殘忍。」

    「甚至林一白照顧她爸媽,我也不認為這有問題。相反我還覺得這是有情有義。」

    孟黎接著說:「如果他不是我男朋友,而僅僅只是一個朋友,我一定把他當成情深意重的典範歌功頌德。」

    「可是……」

    她微微垂下頭,嘟囔著說:「可是他是我男朋友。我就會擔心有一天我爸媽和蘇沅的爸媽同時病了,他會照顧誰?擔心以後如果我跟他修成正果,我是不是也要面對蘇沅的父母?給他們盡孝。」

    她越說越惆悵:「我真是個自私的小人。」

    周舟安慰她:「話也不能這麼說。人嘛,都是現實的。」

    「你聽姐給你分析分析。哪怕放在今天,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歸根到底,追求的只有一個目標——繁殖。」這是周舟新近琢磨出的一套理論,她覺得幾乎可以解答紅男綠女在世間的所有疑問:「男人追求繁殖,是廣播種,最好天地之間都留下他們的子孫。所以男人花心。這是天性」

    「而女人追求的繁殖則是撫育。所以從古至今,女人挑男人時,外表也好,物質條件也好,都是為了達到營造一個足夠優越的生育環境。」

    「你擔心蘇沅的父母將來會影響你們的生活,說白了就是擔心你的孩子沒有一個安定的成長環境。雖然這種擔心不一定有實際意義,但是母性本能,無可厚非。」

    孟黎本來滿腹惆悵,聽周舟這麼一頓瞎掰,反倒樂了,說:「我聽你說話,怎麼覺著我們還在原始社會一樣。」

    「原始人會怎麼了?人性!你懂不懂?與生俱來的,不因為時間、受明教化而改變。」

    「其實我還有個擔心。」孟黎望著周舟,輕聲道。

    「說。」

    「林一白跟我說蘇沅之後,他再沒有其他女人,除了我。我自問真沒什麼了不起的優點,憑什麼他就看中我了啊?」

    周舟簡直哭笑不得:「看對眼了唄。這世上一天到晚得多少男男女女勾搭成雙?要是都問理由,誰說的清楚?那啥,書上還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可不是戲曲裡的絕代佳人。」孟黎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和林一白剛認識時的情形,說到:「那會兒我們在飯局上碰到,話都沒說過兩句,他就說要送我回家。我長這麼大,可從來沒有被人一見鍾情過。」

    孟黎又說:「不過,後來幾次碰到,氣氛倒是很好。」

    周舟將最後一點咖啡喝光,突然道:「顧容不是在找你復合嗎?你這麼搖擺不定的,是不是和他有關?」

    孟黎手裡的咖啡杯差點掉下去:「怎麼可能?!關顧容什麼事!」

    ——「你叫我?」

    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突然插*進孟黎和周舟的對話之中。兩人一驚,齊齊抬頭朝另一側看。

    竟然是顧容和另外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站在一處說話。

    孟黎正端著咖啡杯,被顧容突然出聲一嚇,半杯咖啡全潑在裙子上。登時臉就垮了:「顧容!人嚇人要嚇死人的!」

    顧容立刻扯了桌上的餐巾紙幫孟黎裙子,笑著說:「嚇成這樣!說我壞話呢?」

    咖啡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孟黎沒好氣,可是看見顧容跟兩個沒見過的男人在一起,猜測是談生意,不好太掃他面子,便說:「我去下洗手間。」

    正要走,聽見周舟說:「我還要回公司一趟。也說得差不多了,我先走了。」又衝顧容笑道:「難得碰見一回顧總,買個單唄?」

    「沒問題。」顧容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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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黎從洗手間出來,本來打算直接回家,卻看見顧容還站在門口等她:「你怎麼沒走?」

    「當然是等你。咖啡漬不好洗吧?走,陪你買件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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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黎低頭看看濕漉漉的裙擺,恨恨道:「非得挑件最貴的!」

    顧容一笑:「隨你挑。」停了一下,沒忍住,接著打聽:「剛剛你們是在說我吧?說我什麼了?」

    孟黎斜著眼,不看他:「誰有閒工夫說你?」

    「我明明就聽見我名字了!」

    孟黎顧左右而言他:「你跟兩個大男人在咖啡廳幹什麼?」

    顧容嘖一聲:「你這語氣能不能正常點?好像我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那是別人介紹的風投。他們這些做投資的,就喜歡約在這種地方。」

    「幹嘛?要投資你啊?」

    顧容稍微有點得意:「那是,想跟我談a輪融資。我還在考慮。」

    「有人投錢,你還猶豫?」

    「這些人的錢,你當好拿的?」孟黎在銀行上班,顧容不覺就將她跟那些投資人劃為一類:「你們這些做金融的,精得跟什麼一樣。當時剛創業沒錢,想去銀行貸款。放貸的恨不能拿鼻孔看我。後來自己貼錢硬抗過來,終於不缺錢了,銀行卻上趕著放貸款。」

    孟黎知道這是銀行的通病,也不反駁,只一笑,聽他繼續往下說。

    「現在經營狀況更好點了吧,風投又上門了。其實我做的又不是燒錢的互聯網,不一定需要投資。如果想做大,倒是可以談談。但是他們對股份要求太多,晾一晾再說。」

    說話間,孟黎已經從衣架上拿起一條綠色連衣裙,順帶瞅一眼吊牌上四位數的價格,樂呵呵的:「是你說我們做金融的精得跟什麼一樣,今兒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

    說完,拿著裙子去試衣間。上身之後,從裡面出來。導購小姐一臉浮誇地笑:「真好看!小姐身材好,皮膚又白,穿這個更顯氣質。不然我叫先生來看看?」

    孟黎對著鏡子前後照照:「不用,我自己看就行。」的確不錯,就說:「開單吧。我那件衣服髒了,要穿著走,你幫我把吊牌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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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容本來正低頭看手機,餘光瞥見有個人影走過來。抬起頭來,只覺眼前一亮。登時眉目舒展,心中又有點小得意,沖導購小姐道:「我來買單。」

    因為裙子單價高,孟黎買得又爽快,導購小姐樂滋滋地沖顧容道:「您女朋友的氣質和我們家衣服太相稱了,不多看幾件嗎?」

    顧容被「女朋友」三個字捧得格外高興,對孟黎說:「再試幾件?」

    不料孟黎立刻撇清:「我不是他女朋友。他弄髒了我的裙子,賠給我的。」

    顧容只覺一支明槍射來,正中靶心。心中默默地嗷一聲,跟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拿出卡,連刷掉的金額都沒注意到。

    從服裝店出來以後,孟黎因為心裡仍放不下林一白的事情,想想說到:「剛剛我和周舟聊天……」

    「是吧?就是聊到我了,對吧?」顧容陡然又打起精神。

    「不是!」孟黎強調:「是周舟,她新近談了個男朋友,但是得知這個男朋友有個特別刻骨銘心的前女朋友……」接著把林一白的事情安在周舟莫須有的男朋友身上,講了一遍。然後對顧容說:「她問我他男朋友到底怎麼想的。我又不是個男人,我怎麼知道?不如你以男人的心理分析分析?」

    顧容半晌沒說話,卻突然伸手摸了摸孟黎的額頭。

    孟黎緊張地後退一步:「幹嘛?」

    「看你發燒沒有。」

    「好端端的我發什麼燒?」

    「你要不是燒壞了腦子怎麼會來問我這種問題!」顧容瞇起眼睛,逼近孟黎:「那個男的叫林一白吧?!」

    「不是!說了是周舟的男朋友!」

    顧容輕哼一聲,一副完全不相信孟黎的神氣。

    孟黎突然煩躁,昂著頭:「不信拉倒!」

    顧容見孟黎真的動氣,不禁心軟。可是想想他這段時間費盡心力,想方設法地接近她,只覺得一片心意完全不受重視,又是嫉妒又是惱恨:「我接近你,討好你,不是為了給你當婦女之友,聽你傾訴感情煩惱的!」

    一句話不夠發洩,繼續恨恨道:「我把你當成刻在心頭的硃砂痣。你倒好,要去給其他有硃砂痣的男人當蚊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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