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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肆伍·夢 文 / 玄朱

    肆伍

    手錶的指針「卡塔」一聲移動到下一個數格上,代表著又十分鐘過去了。

    景書昀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另一端窗口,拿起窗台上的煙盒抽出一支,用旁邊的打火機點燃。

    明滅的煙火就似焦灼不安的心,一點點化為灰燼,一點點落地粉碎,然而,火焰燒過的地方節節攀升,從最外延無法抑制的蔓延到最裡側。

    屋內的煙味很嗆人,景書昀倚在窗戶邊抽煙,涼風撲面而來,因過度缺乏睡眠而遲鈍昏沉的大腦似乎也可以有些微的清新。

    門外傳來隱約的腳步聲,細聽了一會,景書昀急匆匆地奔上前去,猛地拉開了大門。

    映入眼簾的,是那張不知已經在心頭回轉多久的面孔。景書昀撲上去,一把將人狠狠壓在牆上,不管不顧跟在後面的友人,強勢凶狠地攫取了男人的嘴唇。

    腦袋暈乎,情緒紛雜,唯有緊貼上的嘴唇是風暴中平靜的定點,青年侵略著秦霆的口腔,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直到男人快要窒息,才氣喘吁吁、眼角濕潤的放開了對方。

    「秦霆……」他叫著他的名字,聲音低啞而柔軟,又隱約帶出幾分撒嬌的味道。

    「書昀!你怎麼了?!」他一抬頭,秦霆就被景書昀的狀況嚇了一大跳。他衣著凌亂,滿眼的紅血絲、臉色慘白、眼眶青黑,好似幾天幾夜都沒睡覺,就連因為伏在自己肩膀上而蹭到脖頸皮膚,也格外的滾燙,「……你發燒了!」

    察覺到這一點,秦霆也顧不上招呼唐逸,直接強硬地將變身樹袋熊的某人從自己身上扯開,再打橫抱起,將人送到最裡面的臥室大床上,為他脫鞋解褲。

    「我好想你……」景書昀低喃著,在那一吻後,他就像突然失去力氣一般,四肢渾身乏力,只能任男人把他扔進被褥之間,「我好想你……」

    「我也是。」秦霆吻著他的額頭,一邊為他解開襯衫扣子,一邊安撫地撫摸著他的脊背,扶著他躺在床上,「你生病了,要先吃藥。」

    「我休息一下就好,有點累。」景書昀躺在枕頭上,側首瞇著眼睛凝視著視野裡的男人。

    秦霆已經迅速地找出了退燒藥並拿著水杯回到床邊。

    床上的人裝作沒有看見,將視線轉到從一進門目睹了兩人所有互動,卻一句話都沒說的唐逸身上。此刻他正坐在臥室的小沙發上,興致盎然地盯著兩人。看到景書昀看向自己,他挑挑眉,靠在沙發上:「景大總裁,難道你們家破產了嘛?怎麼把自己搞成難民的樣子?」

    「……破產了你肯收留我麼?」景書昀啞著嗓子反問道,卻因為突如其來的暈眩而使得這本該勢均力敵的互相調侃變得無比虛弱,也許是之前繃得太緊,看到秦霆那一刻,被禁錮的情感大潮轟然而洩,摧毀他勉強支撐的這具皮囊,原本預計的計劃,還未展開便隨著高熱被烘烤成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

    秦霆把杯子送到他的面前,景書昀乾脆閉上雙眼,手卻牢牢地攥住男人的手臂。

    「書昀……」雖然一肚子疑問,但顯然當下最重要的是讓這人吃了退燒藥,秦霆有些無奈地喚道,低□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燒得很厲害,快喝藥吧。」

    「……不……」景書昀不鬆口,只是一個勁地把自己往被子裡縮,「你陪我睡會覺。」

    「……那我們去醫院?」秦霆沒想到平日裡精明能幹的總裁罕有的身體不適狀況下,竟然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如此固執。他同樣不喜歡喝藥,可那是在他對自己身體狀況有十足把握,不憑借藥物可以撐過去下才會如此選擇。哪像景書昀這樣……閉上眼睛咬緊嘴巴,明明對話很清醒,偏偏行事又分明是病人才會有的。

    「不!」景書昀拒絕得更大聲了。

    秦霆拿著藥片和杯子無可奈何了一會,只好先把東西放到床頭櫃上。

    「阿霆,你放棄吧。」十分熟悉這種情況的唐逸在一旁一邊回憶往事一邊建議道,「他是寧死不吃藥也不會去醫院的。我們先去吃晚飯吧,讓他一個人休息會,嗯,根據經驗,他睡一覺起來就差不多了。」

    聽到他話的人抬起頭看他,眉頭蹙得很緊,黑色眼眸裡因為這話而升起一層薄怒,但他還是十分客氣禮貌的開口:「唐先生,也許對於書昀這種情況,你很熟悉相應的處理方法。但這是他第一次在我眼前生病,我不可能讓他任著性子胡來。如果你願意,麻煩再送我們一趟;如果你有事,我不介意你先行離開。」

    雖然語氣平板無波,但暗隱的情緒可不那麼友好。唐逸只好歎了口氣,聳了聳肩:「聽你的。帶他去醫院吧。」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秦霆一把掙開景書昀拉著他的手,二話不說裹著薄被把青年從床上抱了下來。而他滿心以為景書昀會跟過去一樣反應——劇烈抵抗,寧死不屈——誰料不知是真的燒糊塗還是沒了力氣,前一刻還態度強硬的青年真乖乖地縮在男人懷裡,側著頭閉著眼,一副安靜順從的模樣。

    一路上景書昀都維持著這種狀態,唐逸表面一如往常地開車,實則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等到了醫院他去上洗手間回來看到眼前的畫面後,作為景書昀為數不多、長達十幾年交情的死黨密友,唐逸直接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醫院早已下班,但輸液室裡滯留的病人和新加入的急診患者依然不少。景書昀和秦霆兩人坐在角落,生病的那個已經掛上了點滴,正側頭靠在身邊的男人肩上閉眼小睡。秦霆幫他壓著身上的毯子,毫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伸臂將他摟在懷裡,姿態親暱,偶爾低頭湊到青年耳邊,輕聲詢問,而另一個人則低喃著含糊不清的音節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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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在與景書昀一同長大的十幾年時間裡,唐逸當然見過友人生病的樣子,甚至他也沒少親手照顧過對方。可就算在他的面前,就算已經病得神志不清,景書昀也總要維持他的自傲。他會接受唐逸送來的毛巾,但卻絕不會在唐逸面前,完完全全展露自己的虛弱與無力。

    而秦霆,是唐逸所知的,除了景書昀母親外,第二個可以讓景書昀放下戒心與警備,呈現出這副樣子的人。

    無聲地離開輸液室,唐逸去醫院外買了些水和食物折返。他將袋子放到秦霆身側的空椅上,對還清醒的人道:「我先走了。等他退燒沒事了,給我條信息。」

    秦霆點點頭,眉宇間仍有幾分擔憂:「唐先生,謝謝你。」

    唐逸擺擺手:「如果是為了司機,那就免了。但如果你是說這幾天的陪餐,我得說,我很樂意,期待下次。」

    說罷,他晃著手裡的車鑰匙離開。

    秦霆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便將目光轉回到景書昀身上。比起之前,現在的青年已經燒糊塗了,他根本無法回應秦霆提出的任何問題,只是本能地縮成一團,無意識地朝秦霆的懷裡蹭,渾身發抖,嘴裡低喃著什麼。

    他湊近聽,聽了一會,才勉強辨認出,景書昀是在叫他的名字。不知他夢到了什麼,那一聲聲低啞模糊不住顫抖的秦霆,既慌亂又無措,讓他胸口湧上酸澀的情緒。

    他在毯子下攥住青年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景書昀的肩頸,緩解撫慰著他在夢中依然焦躁不安的戀人。

    *

    陪著景書昀在醫院打完點滴,再回到浩庭時,雖然燒已經退了,但景書昀依舊沒有清醒。秦霆便把青年搬到浴室,快速簡單地為他擦身沖洗後,又讓人多送來一床被子。此時已經凌晨兩三點,秦霆湊合充了個澡,脫光衣服將青年摟在懷裡,沉沉睡去。

    和過去一個多月的夜晚相同,這次他又夢到了那些破碎的片段。他看到景書昀挽著一名女子在媒體面前公開露面,看著他們親暱的親吻,看著他們手牽著手自他身邊經過,而他只能站在原地,無法挪動一步。

    有歌曲在夢裡奏響,哀慟與絕望,淒然地在靜幽的黑暗中一點點匯聚。他看見自己在錄音室裡一次次重複吟唱,一次次抬頭望向玻璃外的控制室,一次次地失望後撤離視線。

    也有明亮愉快的畫面。青年自信滿滿地應下替他照顧植物的差事,然後等到他從外地回來,滿陽台的哀鴻遍野,就連仙人球也一個個爛掉著滾落在地上。他不言不語地朝對方看去,景書昀用手指托托眼鏡,面無表情地將責任轉嫁到助理身上,卻不知道他剛剛才見過對方,而且還得到了「總裁很上心每天都過去澆水」的信息。

    難得兩人都用空的休假日夜晚,景書昀會強硬地關掉他手機拔掉家裡座機,然後靠在他身上看電影吃零食,最後結果,常常是片子逕自放著,而他們兩在一邊蹂躪沙發。那時客廳一般只會亮著壁燈,他喜歡昏黃溫暖的燈光下,打量青年的面孔,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在含著*之時,會格外的美麗。

    一個個片段出現在他的夢境,又悄然地離去。沒有時間線,他只能憑借畫面裡兩人的年紀,來大致的給予它們一個順序。他不曉得那些發生在何時何地,但畫面裡那個秦霆的每一分情緒,都無比清晰地刻在他的心房之上。期待過、渴望過、甜蜜過、思念過……到最後,卻全部化為死寂的絕望與苦楚。

    耗盡一切希望的精疲力盡之下,他選擇了放手。

    ……

    秦霆揉著太陽穴醒過來,粘膩的汗水將頭髮粘在額頭上,他用手指將它們捋起,看向身側的景書昀。

    比夢中年輕了許多的面孔,安睡起來更顯得稚嫩。他眨動著睫毛,緩緩睜開眼來,嘴角翹起,含糊不清的低聲道:

    「……我終於做了一個美夢。」

    「是什麼?」秦霆用額頭挨上他的,溫度完全降下來了,他鬆了口氣。

    「你沒有丟下我。」景書昀看向他,雙眼含著濕意,臉上的表情十分柔軟而脆弱,「從來都沒有。」

    他這番話說得有些莫名,秦霆湊上去親親他的嘴角,低笑著回應:「這就算美夢嗎?」

    「我也沒有傷害過你。」景書昀直直地看著他,口氣鄭重,眼中溢出幾絲希冀。

    作者有話要說:_(:3∠)_許久不見的更新……

    偷偷扔,偷偷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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