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貳玖·妥協 文 / 玄朱
貳玖
反鎖住化妝間的門鎖，景書昀一把將男人按在門板之上，力氣之大，讓剛剛才從混亂中脫身的秦霆不由悶哼一聲。
恐懼、無力、茫然、沮喪、憤怒、痛苦……當安宇昊當著他的面將秦霆撲倒在地並朝他掄起拳頭時，那些冰冷黑暗的情緒像潮水一樣將景書昀淹沒，他感到窒息，死亡的氣息將他包裹，他甚至無法挪動腳步，只能眼睜睜看著拳頭砸上地上男人的身體，體會著世界在一瞬黑暗無光的絕望。
鮮血在腦中回轉，景書昀用勁全力，咬破舌尖，才找回身體的控制權，終於奔上舞台，阻止了那樣的鏡頭繼續在眼前上演。
而當男人的鼻息觸上面部時，從噩夢中逃離的景書昀再次確認，自己刻意避開秦霆的舉動有多麼自作自受。
他不能肯定眼前的男人到底愛不愛他，可是他能確定，自己離不開他。
這就足夠了……對於一個窮途末路不知下一步如何前進的人來說，有一個目標就足夠了。
他受夠了明明想要靠近，卻畏畏縮縮的自己！
想做什麼，就去做！
……
景書昀捉住秦霆的下顎，臉部湊過來，淺褐色的瞳仁凝注著近在咫尺的另一人，像是要看穿這具皮囊之下的靈魂，去挖掘、確認什麼。
然而不待秦霆仔細探究，俊美的青年已然垂下眼睫，他將頭擱上男人寬厚的肩膀，倚靠在那裡約有半分鐘，在發出一聲挫敗認命卻又彷彿解脫的歎息後，他從秦霆身上離開，站直身體，開始近距離地檢查男人臉上的傷口，目光轉為關切和擔憂，就連說出口的話，也比之前面對媒體記者公式化的溫和多了更多感情。
「疼不疼？」青年蹙眉。
「……有點。」對著他滿含感情的目光，一向冷峻沉穩的男人不覺之中就顯出幾分侷促，他們還從沒有除了做檔子事外，身體如此親密的時候。
景書昀鬆了口氣，轉身放開秦霆，開始在化妝間裡翻箱倒櫃，找了一圈沒找到東西後，他又拉開門，直接叫過一個工作人員，吩咐他去找急救箱。
急救箱很快就送了過來，景書昀這次沒顧上關門。他打開箱子，找出棉簽沾上鹽水，把秦霆按在椅子上，一點一點給他清理臉部的擦傷、刮傷以及被安宇昊手上戒指劃破的一道口子。
他的動作十分細緻溫柔，目光專注認真，好像秦霆臉部的傷口是他要傾注全部心血的事業，那種投入和集中，讓秦霆有些出神。
清乾淨傷口，景書昀又沾上點碘伏給破了皮見了肉的地方消毒，最後撕開一個創可貼，貼在了秦霆額角那道口子上。
「搞定，你現在可以出去，繼續發佈會了。」景書昀一邊把東西收回藥箱，一邊平聲說道。然而待他蓋上藥箱，轉過身來時，身形高大的男人依然固定在椅子上，沒一點聽命的跡象。
「怎麼了？」青年疑惑地瞥他一眼，而秦霆彷彿大夢初醒般略顯遲滯地搖搖頭，用意味不明的目光趁對方不注意又瞅了幾眼，才起身離去。
他自以為做的隱蔽，但重生後的某人對他的目光敏感到一種詭異的地步，自然而然就注意到了那幾下很輕微卻確然掃過的目光。
景書昀摸摸自己臉頰，遭受重擊的部位摸起來有些腫。他湊到化妝鏡前，觀察自己的傷處，卻同時知道，秦霆剛才看的並不是這些。
……
前台因為有唐逸在，一切情況還在控制之中。歌迷粉絲們議論紛紛，許多年輕的少女一動不動地盯著舞台，期望再次看到自己偶像安然無恙的出現。
「抱歉，出了一點意外。十分鐘後發佈會繼續。」唐逸拿著話筒對著依然等待的觀眾席說道，「不過既然站在這裡，有些話我就直說了。各位可愛的粉絲們，請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好不好？」
底下原本熱烈議論交頭接耳的大部分觀眾安靜了下來。
「請把你們剛才剛才拍到的照片或錄像，全部刪掉。待會走時請在出口的工作人員那裡留下聯繫方式，稍後公司會把今天的現場視頻免費贈送給大家。我知道今天能來這裡的，都是無條件支持秦霆、愛著他的最為忠心的歌迷，作為阿霆的好友，我越俎代庖一下，給大家提出這個要求，希望大家能夠體諒做藝人的辛苦。謝謝你們。」
「當然，我們是最愛阿霆的！」
「我們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任何事！」
「小逸你放心，我們會刪的一張都不留……」
「我們愛他！我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阿霆怎麼樣了？！」
「對啊，他怎麼樣了？沒事吧！我是學護理的，我能去給他包紮嗎？」
「……」
觀眾席裡女孩子們漲紅著臉紛紛回應著唐逸，有不少已經哭了出來，還有一部分依然鍥而不捨地試圖穿過觀眾席溜到後台，去查探心中偶像的傷情。
「我沒事，謝謝大家關心。」秦霆從另一邊走上舞台，朝著唐逸點點頭，對方便下了台，指揮著現場攝影人員繼續停下的工作。燈光重新打開，將秦霆破皮的嘴角和青腫的眼角照得十分清楚。他卻依然好似先前完美造型之時的自信而沉穩，看上去除了臉上的傷，一點也沒受到意外的影響。
「今天很對不起，讓大家擔驚受怕了。因為時間有限，多餘的話也不說。待會演唱環節，我給大家多唱幾首新歌，算作福利。
話說回來，你們可是很幸運的，那幾首可是我第一次在舞台上唱。所以作為我的粉絲，你們也應該有點開心的樣子……別哭了，前排那幾個，哭壞了妝可就不好看了。」
一向冷峻的男人此時此刻意外的溫柔體貼，他說著調侃的話，嘴角也帶著輕鬆隨意的笑，溫暖和善的目光落在前排的粉絲身上，只讓被注視的人不由地紅了雙頰，連抽泣都忘了，呆呆地追隨著男人的身影，畫著眼線的雙眼中還盛著幾滴欲落不落的眼淚。
燈光暗下來，鼓點漸起，略帶傷感的男低音拉開歌曲的序幕。
正是秦霆新專輯中的lonelywithoutpain。
再次走上空無一人的道路
陰雲壓在麻木蒼白的心處
如有翅膀我將飛向遠方
茫茫世界唯我獨自翱翔
無盡之路獨身前行
拋擲過去重獲自由
……
*
後台化妝間走廊裡，安宇昊坐在地上，抹著發膠的頭髮凌亂的垂在額前，浸在額頭和臉頰上的汗水暈化了之前的舞台裝，顯得有幾分狼狽與頹廢，實在讓人很難與往常那個總是意氣風發、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焦點的當紅一線男演員聯繫起來。
景書昀斜靠在他對面的牆上，抽著煙，俯視著面前自己公司的藝人。
「連《戰》定好的選角會也不去了，跑來這撒潑，螢幕王子可真是好大的氣魄。」
年輕的總裁語音冰冷又譏諷，慢條斯理地吐出幾個煙圈。幾分鐘前，得到內部消息知道這邊騷動的演藝部的總監給他打了電話。
《戰》是中外合拍的一部電影，早在幾年前就開始籌劃，因為原著紅透國內與國外的人氣，這部電影從一開始就備受矚目，相關報道不斷。《戰》的國內導演李學謙一直對安宇昊評價很高，但因為原作者要求，就算是國內新生代top1偶像與實力派演員的安宇昊想要參演，也得參加規模不小的角色試演會。
之前安宇昊不能過來給秦霆當嘉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誰卻想到他半途將經紀人扔在會場，自己一個人千里迢迢跑了過來，居然是為了在舞台上鬧這麼一出，搞砸秦霆的新片發佈會？！
「我不後悔！」安宇昊低吼出來，放在膝蓋上的緊握的拳頭還在微微顫抖，「我只後悔沒早點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的真面目？哦，聽起來蠻有趣。」景書昀嗤笑一聲，頗有興趣地回問。音樂聲從前台傳來，迴盪在走廊裡，他能聽見那熟悉的沙啞嗓音與主持人在互相調侃，而現場也終於再次響起了熱鬧的掌聲與歡呼。
「總裁，你知道我和林欣宜是同期出道的吧？」安宇昊略微有些甜蜜和感懷的笑了笑，隨即又揉揉頭髮，遲疑了一會，繼續道，「其實在實習生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是男女朋友了。不過出道之後，他們說這樣會影響人氣，我們才對外宣稱我們都是單身。這麼多年，我知道我緋聞一直不斷，可是那些都是炒作，從頭到尾，我就沒喜歡過別人，我心裡從來都只有她一個……」
「最近幾個月，她不回我短信不接我電話……可是見了面我們又跟以前一樣，感覺特別好，她給我做飯吃，我給她講笑話……但只要兩人不在一起，又是那樣，那感覺糟透了……我覺得肯定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但我絕沒有想到會和阿霆有關……」
「難道你要告訴我，秦霆挖了你的牆角？」景書昀聽到這裡，哈哈低笑出來。
「……」安宇昊咬牙，低下頭去，只發出憤怒、急促的喘氣聲，極力在壓制自己情緒。
娛星總裁看他這樣子，心中一凜，笑聲頓止，安宇昊作為為公司帶來利益最多的前幾名藝人，過去那十年他也算比較瞭解對方的性格。直率衝動四字就可以概括，再說白了就是有點二，直腸子。眼下他這幅樣子，等於直接默認了景書昀剛才的戲言。
「有什麼證據？」景書昀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