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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拾陸·懷疑 文 / 玄朱

    拾陸

    夜晚降臨,霓虹燈亮起,c市展現出它獨特的迷人魅力,人潮來往,川流不息。當景書昀三人在裝修別緻的西餐廳裡一起用餐時,秦霆正在路邊攤中穿梭,頗為無奈地看著另一人熟門熟路地走到一個又一個小鋪子前,讓對方打包給錢。

    吳念住的地方在城北的老城區內,就如一切城市中沉澱歷史的那一部分,高樓大廈在這裡橫空冒出,卻有越增越多的趨勢。公共基礎設施大多年久失修,就連公車站牌都是泛黃髒污的,高低不平的街邊地磚,也已經辨不出原先的色彩。兩人肩並肩走在狹窄的巷子裡,路燈昏黃,甚至有好長一段完全的漆黑,只有腳步聲交錯迴響。

    吳念一路嘰嘰喳喳地講述今日遇到的囧人囧事,手裡拎著的食物被她不停地晃來晃去,且不斷的減少,待兩人走入家屬樓中,上到三樓停下時,那裡面只剩下了一點點零頭。

    摸出鑰匙開了門,吳念帶著秦霆進了客廳,換了鞋後,她完全不顧形象地癱倒在沙發上,長長伸了個懶腰。

    「阿霆,你不要如此勤快好不好啊……讓我先歇一會,再給咱們弄吃的。」見到秦霆脫了外套就要進廚房,吳念急忙起身將人拉住,「你也累了一天了,喏,坐在這裡。」說著,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高大的男人無奈,只好順從她的要求,坐了下來,默默看恢復過來的女人坐在那裡卡嚓卡嚓解決掉帶回來的零食。然後在她快吃完時,十分順手地給她倒了杯水。

    一口氣喝完,吳念靠到沙發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一向精明能幹的臉上出現幾絲失落委屈,好半天,喃喃地說道:「阿霆啊,我失業了。」

    「失業?」秦霆一怔,反應過來後,不由蹙起眉頭,「是你主動辭職的?」

    依他對吳念的瞭解,她的工作能力不會有問題。而一直以來只有她跳槽的事實也從側面說明了失業這兩個字對吳念來說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自己不想幹了。

    「怎麼可能!我還想明年能升職呢。」她哀怨道,又煩亂地揉了揉自己一頭長髮,「可惡,得另找東家賣命了!」

    秦霆安靜地注視著她,看著她憤恨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意識到也許這次……是她被解雇了?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阿霆!」盤腿坐在沙發上人的斜瞥他一眼,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原因很複雜,但絕對不是因為我工作能力的問題!天殺的資本家!嚶嚶嚶嚶嚶嚶……」

    說著說著,吳念自然無比地靠入男人懷中,伸臂緊緊摟住他,將頭埋上他的肩窩,一頭柔軟的長髮傾瀉而下。

    秦霆回抱住她,摸著她的頭髮,輕輕給她安撫。多少年的交情讓他知道雖然看上去沒事,但吳念真的是受了一些打擊,才會主動在他面前展現出柔弱的一面。而既然她不想說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那麼他也不會逼她。

    房中無比安靜,窗外的嘈雜聲清楚地飄進來。幾個婦人在樓門口遇見,嘮叨家中瑣事。兩輛汽車在樓旁的捷徑小道上相遇,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

    吳念側頭,感受著另一人的溫度,忽然很想哭。她吸了吸氣,硬是制住了這股衝動,轉而用刻意隨意的語調,彷彿不經意地提議:「喂——阿霆,認真考慮一下,做我男朋友怎麼樣?不是假裝,而是真的。」

    秦霆即刻停止了動作,靜靜地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吳念不敢抬頭,可她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中的無奈,長久的毫無回應,讓她甚至可以勾畫出那張英俊面孔上的表情——寵溺憐惜、尷尬無力——卻惟獨沒有她所期望的東西。

    吳念心中一涼,知曉一件事和燃了點希望後不安地試探又被無視,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咬起嘴唇,突然厭煩起上一秒還覺得可靠依戀的懷抱來,轉而一把推開高大的男人,頭也不回地溜下沙發,穿上拖鞋,就往一側廚房走,一邊走一邊憤恨地發洩:「那個男人有什麼好?阿霆你個瞎子!他哪裡配得上你……混蛋,他媽的都是一群混蛋!」

    「小念……」秦霆起身,跟在她的身後,走到了廚房門口,十分嚴肅認真地對她說道:「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背對著他的人猛地冷笑出聲,從冰箱裡往外翻拉著蔬菜,彷彿跟冰箱裡的東西槓上了一樣。

    秦霆默默地在站在那裡,吳念凶狠粗魯的動作漸漸平緩了下來,直到有一兩分鐘後,吳念才冷不防地開口:

    「如果沒你,我定要被我媽念叨死。我欠你句謝謝。」

    「大齡剩女不好當,誰能像我一樣,有個這麼好的竹馬可以當擋箭牌的,我知足了,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一袋子乾癟蔫黃的蔬菜被她遞到了秦霆面前,吳念又從一邊翻出一個空盆,扔了過去:「本小姐人見人愛,是打不死的蟑螂,總有一日那傢伙會知道自己有多愚蠢的!」

    她挑起眉毛,臉上揚起冷冰冰的笑,忽然,她一扭頭,對著秦霆,眨眼間卻是另一副有些驕橫,卻再自然不過的表情:「去擇菜!今天本小姐請你吃火鍋,全自制,保證美味,無毒無公害!」

    *

    等到秦霆從吳念家出來,已經快九點。他陪著剛剛失業的人大吃一頓,又強硬地把對方的啤酒換成果汁。飯後,吳念去泡澡,而他收拾完後,衝著浴室告了別便離開了。

    在路邊叫了計程車,秦霆疲累地靠在後座上,待司機連叫了好幾聲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付錢下車,一路步行進入社區。走到熟悉的門前時,他卻有些恍惚。他明明記得早上出門前自己關了燈的,怎麼現在一樓二樓

    卻都亮著?

    大腦有些遲鈍,沉重的身體也叫囂著睡眠。秦霆開門進屋,走到客廳,赫然發現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正仰靠在柔軟的沙發裡,手裡翻看著一本精裝書。

    低啞的歌聲迴繞在大廳裡,悠然沉靜。沙發上的人坐姿優,眼神安寧,渾身籠罩在一股無形的清淡疏離之中,沉浸在自己獨特的世界裡,不可觸摸、不可探究。

    聽到腳步聲,那俊美的彷彿神祇一般的青年抬頭朝他看來,棕色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一雙幽黑深邃的鳳眸在那一瞬漾過一絲笑意,宛如春風輕拂而過,讓人通體舒爽。

    「回來了?」

    景書昀站起身來,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熟稔自然地倒杯水放到他手裡:「你看起來很累。不過,還是先洗個澡吧……餓不餓,我幫你熱粥?」

    男人默不作聲,看著眼前青年的眼神迷茫而困惑。這種親暱熟悉的話語和舉動,即使已經過了這麼久,他還是不太習慣。畢竟,他們並非一起走過不少波折的戀人,而不過是娛樂公司的總裁和旗下歌手,以及沒有任何承諾的床伴關係。

    之前,那些接送和溫暖的關懷,他可以認為是景大總裁突然在他身上發現了和某個人類似的什麼東西而想要玩甜蜜遊戲,可現在……

    默默掃視著房間裡多出來的生活用品,秦霆面不改色,心裡的疑問卻更深了。

    「發什麼愣?」景書昀笑嘻嘻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催促他喝下水後,又把人推進了浴室。

    浴室裡,秦霆思緒百轉。浴室外,景書昀拿著秦霆脫下的襯衫朝洗衣房走去,本來已經調整的不錯的心情,在敏銳地捕捉到衣物上的女用香水和火鍋味時,急劇惡化。

    他忽然想起,昨晚他接到的那通電話,說是吳念已經辭職。

    吳念……

    上一世,根本聽也未聽過的名字。而這個人,究竟是原本就有的,還是這一次多了的變數?他無從對比,因為曾有的不在意和不介意。

    可他現在確確實實、非常在意和介意。當那香味傳入鼻孔的時候,他幾乎有一瞬的衝動,不管不顧,只憑本能支配,將秦霆按倒、狠狠地進入他,永遠的佔領他,將他囚入密室,這一輩子,只見他一人。

    景書昀捂著雙眼在一邊坐下,半晌,又站起身來,在附近四處搜尋香煙和打火機。直到幾乎將一樓翻了個遍,他才想起秦霆並不吸煙,而他的還放在二樓客房。

    景書昀一瞬間就變得煩躁不已,他皺著眉頭,急匆匆地奔上二樓,猛地推開客房房門,尋到放在床頭櫃上的煙。

    直到看著火苗慢慢點燃煙頭,點點星火在黑暗中閃耀,那從知道秦霆很大可能去見了吳念就開始積聚在胸口的莫名煩躁與憋悶才得到些許緩解。冷風撲過來,將他每一寸肌膚都緊緊的裹住,早先在室內帶來的溫度消失殆盡,而那股冰冷,卻還在繼續朝骨頭裡鑽。

    不知不覺,一根煙已吸完。站在陽台上的人正用腳碾碎它的屍體,身後有人走了過來。

    「總裁?」

    秦霆尋到他的所在,蹙著眉走到他的身邊:「外面冷,您先進來吧。」

    景書昀扯扯嘴角,苦笑不語,隨即,一雙鳳眸便靜靜地落在了男人身上,細細地一寸寸打量研究。

    秦霆二十七歲時,真的是這個樣子嗎?也許他眉毛的弧度要低一些,或者唇的顏色更淡一點,又或者,他的發線那裡還有一顆痣?

    「總裁?」

    被他的眼神弄得不安,秦霆向前邁了一步,而這個時候,景書昀已經轉開了目光。

    他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用力呼出,再次專注嚴肅地望向面前的人。

    昏黃不清的燈光裡,秦霆只聽得他的聲音低婉、沉鬱,像拉響的大提琴,在他耳邊響起:

    「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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