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拾·歌迷 文 / 玄朱

    拾

    臨到傍晚，天空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

    秦霆靠在柔軟的座椅上，閱讀著景書昀交給他的一封信。

    洋洋灑灑三大張紙，寫滿隨意狂放的字體。字裡行間透出的思考方式和語調，顯示著它的主人熱情開朗的性子。

    這樣一封歌迷來信，實在很普通。過去的兩年裡，他偶爾清閒時，便會坐在窗前一封封的看著。閱讀著素未蒙面，卻聆聽自己聲音、忠實支持自己的那些人寫給他的話語。

    「那小子給你寫什麼了？」

    景書昀一邊開車，一邊笑問道。

    他的目光凝在落款的景書吟三字上，半晌，將紙折起來，又塞回原來的信封後，才出聲答道。

    「……沒什麼。」

    該來的事始終要來，沒有必要這樣猜來猜去。心裡這般想到，秦霆合了眼，閉目養神。由於生病得來的休假一半時間都耗費在景書昀心上，身累的同時，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盤踞在胸口，慢慢積攢。

    「秦霆？」

    一個紅燈，景書昀扭過頭去，卻見男人靠在那裡，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睡著了？」輕聲嘀咕了句，他湊上前去，聞著那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勾了嘴角，在對方嘴唇上落下一吻。

    柔軟微涼，滋味如此美好，吸引他忍不住再次親了親。

    ……有什麼，比這個人就這樣安睡在自己眼前，更為幸福？

    抓上男人身側的左手，修長的指節，比他的嘴唇要冰上許多。

    注視著秦霆的手指，景書昀忽然覺得那修整乾淨的五指很是空蕩蕩，看起來特別不對勁。

    那上面，少個東西。

    腦海中突然冒出上一世挑選婚戒時，那個女人笑瞇瞇地送到他的面前的一些圖片。裡面有一款……低調卻又不失奢華，內斂簡潔，幾乎沒什麼花樣，卻讓他許久都移不開視線。

    簡直就像為秦霆量身而作。

    這是當時一掠而過的念頭。

    最後，他們的婚戒由他的未婚妻一手包辦。同時，他也訂購了一對那見過一次就無法忘懷的對戒。

    最後的最後，他成功地將那藏在盒子裡的戒指帶上了秦霆的手指。如他所想一般，那銀色的戒指和他的手指很是契合，戴上十分好看。而那時，他也是這樣閉著雙眼，面容平靜，好似在夢鄉中沉浸，可景書昀知道，他永遠不會醒來。

    景書昀渾身一震，猛然回過神來，瞬間，刺耳的喇叭聲衝入耳膜。

    抬眼看去，這才發現已經是綠燈了。

    踩下油門，車子發動起來，駛離這個十字路口。

    *

    「哥，你回來啦！」

    剛剛打開門，一個身影就撲了過來，笑容滿面，少年的身形，不是景大總裁的寶貝弟弟是誰？

    熟練地一把將景書吟摟在自己腰間的手拉開，景書昀邁進客廳，卻在看到不遠處的滿地狼藉後狠狠地皺起了眉。

    另一個高大的少年尷尬地站在電視屏幕前，他的四周，是空掉的酒瓶、廢棄的零食包裝袋，以及淹沒在遊戲雜誌堆裡的遊戲手柄和主機。

    「你好。」

    秦霆跟在景書昀身後進門，朝門內的人打著招呼。景書吟呆呆地站在門口看他，幾秒鐘後突然開始大叫。

    「啊啊！是秦……秦霆！阿ken，是秦霆啊！我沒有眼花吧！」

    少年狂喜過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全身，隨即朝二樓狂而去，一邊跑還一邊朝後喊著：

    「霆哥你等等我！我馬上就來！」

    秦霆挑挑眉毛——這個習慣他還是跟景書昀學來的——走到客廳，再次跟那另外一個少年友好地打了招呼。

    「呃……這個、這個景大哥……我們、我們……」

    話沒說完，就在青年的視線下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景書吟被自己哥哥丟下一個人吃晚餐，而徐少天一個電話就被對方叫過來。兩人一夜通宵，地上自然也產生了不少垃圾。

    景書昀沒有吭聲，逕直走到落地窗前，扯開窗簾，拉開半扇窗，進行通風。

    隨後又打開客廳全部的燈，外帶給秦霆倒了杯溫水，端了過來。

    「謝謝。」

    秦霆接過，卻在下一刻有些愣神。

    知道他不愛喝茶及各種飲料的，除了家人，只有最親密的朋友。而景書昀，顯然並不在此列。還是說，這只是一個巧合？

    默默垂了眼，秦霆將杯子放在茶几上。

    景書昀在他的身邊坐下，見他還是那副挺直腰背，目不斜視的石人模樣，不由輕笑出聲，湊過身來，伸出手摸上男人頸側。

    「總裁？！」

    秦霆被他嚇了一大跳，水火不侵的面容上出現幾絲裂縫。

    「嗯？」

    俊秀的青年含著笑回看他，同時站起身來，一用力，男人的西裝外套便滑下了肩膀，卡在手腕處。

    「脫個外

    套，你緊張什麼？」

    他輕聲說道，語音低沉而慵懶，鳳眸半瞇，其中流淌著些許戲謔和曖昧的笑意，落下的髮絲垂在光潔的額頭上，紅唇微啟，說不出的美麗。

    景書昀自上而下地盯著秦霆。而高大的男人也怔怔地仰頭和他對視，一時之間，兩人之間瀰漫出奇異的氛圍。

    「匡啷」一聲響動，打破兩人間的寂靜。秦霆驚醒過來，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只見一個遊戲手柄和幾本雜誌掉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

    徐少天反應過來，忙忙道歉，忙忙彎身去撿，忙忙掩飾自己面容上的驚愕。

    因為景書吟的關係，從不關心娛樂圈的他對秦霆並不陌生。而就在剛才，他看到了相當……不該看的一幕。

    要說景書昀和秦霆之前清清白白，直覺一直都十分敏感且準確的徐少天在看到這個以後絕對不會相信。沒有想到，連素來以潔身自愛在圈內出名的歌手秦霆都是景書昀的入幕之賓……

    「阿ken！」

    熟悉的嗓音忽然響起，驚嚇得徐少天差點再一次將手中的東西扔出去。

    「我跟你一起收拾。」

    景書吟換了身衣服，全身上下打理得都很清爽。此刻正笑吟吟地看著他，露出一口白牙，說是滿面春風，一點都不誇張。

    聞到那並不陌生的牙膏味道，徐少天瞬時有些無語。

    這傢伙……居然……還重新刷了牙。

    一邊收拾，兩人一邊嘀嘀咕咕。不，確切的來說，是景書吟嘀咕，徐少天只負責聽。

    「霆哥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帥氣啊啊啊……怎麼辦，我好緊張……」

    「老哥真不夠意思嘖嘖！都不提前給我打電話！也不回我短信！他一定是想看我出醜……我就知道啊哼哼……」

    兩人在另一側打掃昨夜的殘局，景書吟的眼睛盯著不遠處的秦霆，手上活不停，嘴裡更是連珠炮般的自言自語:

    「對了！那封信！霆哥不知道看了沒有……」

    徐少天將垃圾袋扔到門外，走進門剛好接了他這句話：「應該有吧。」

    「真的？！不行……說了這麼多話我還是好緊張……」

    「……=_=」

    *

    這邊，景書昀和秦霆兩人正在交談。

    「這兩天你沒有休息好，先去睡會吧。」

    「……好。」

    秦霆本想拒絕，但是他不知道除了答應之外在這裡他還能作什麼。這是他第一踏入景書昀住的地方，即使表面看不出來，他卻是真的有些緊張。此時此刻，他完全搞不懂面前這個人的意思了。

    「我帶你上樓。」

    輕握住秦霆的手，感受著對方的體溫，景書昀有些恍惚。上一世，在這裡，他們一起滾過不知多少次沙發。而眼下，記憶還在，這人卻是第一次來這裡。帶著些微的不安。眼神青澀且……好懂。

    不像十年後那個男人，沉默不語，偽裝完美，不露一絲縫隙，辨不出喜怒，看不清真心。

    景書昀看過來的目光溫暖而略帶懷念，秦霆胸口一抽，漲悶的情緒壓在那裡，和著身後那處的疼痛，讓他有那麼一會根本喘不過氣來。

    半晌，他終於沉聲答道：

    「嗯。」

    *

    景書昀的房間跟他本人給人的感覺一致：簡潔卻暗含奢華、大氣的同時亦要求細節的精緻。

    秦霆環顧著房間佈置，目光輕輕掠過，卻不放過每一處細節。

    包括桌上攤開的看到一半的書籍、掛在牆上的畫像，以及床頭燈的外形……每一處他都仔細地記在心裡，並同時默默地推測各自的品牌……

    在這之前，他渴望進入景書昀的生活。

    但他沒有想到，會是在如此的情景之下。

    一架鋼琴佇立在牆角，秦霆走過去，手指撫摸上琴蓋。

    「你先穿這個，過兩天我再去給你買新的。」

    景書昀從衣櫃裡翻出一套睡衣，遞給秦霆，見他依然站在一邊不知道看什麼，乾脆走過去親手替他換。

    扯衣服扯到一半時，秦霆的手抓上景書昀的，他說：「我來。」

    也不避諱什麼，當著另一人的面，大大方方地脫衣換衣。

    「真是……」

    身後一直靜靜注視他的青年無奈地低歎一口氣，忽然展臂將人抱到懷裡：「不要誘惑我。」

    低沉的嗓音帶著些指責，還有些撒嬌的意味。

    撒嬌……？

    秦霆好笑地在心中否認，從身後的懷抱裡掙脫出來，強硬地將這幾天來因為對方莫名其妙舉動而升起的隱約期待壓制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