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三·變數 文 / 玄朱
三變數
「沒什麼大問題。」中年男子收拾好診治工具，轉向景書昀，「只是受涼引起發熱，喝了藥溫度退下來就好。這兩天吃點容易消化的，恢復之前不宜過於油膩，記得多喝水。」
「好。」景書昀手摸在昏沉沉睡過去人的額頭上，乍看之下，還是平日裡家庭醫生熟悉的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但一雙黑眸，卻因為這一番話而徹底地穩了下來。
送走對方，景書昀關上房門，扭身回到桌前，用手觸了觸杯子。覺得水晾得差不多了，才坐到床沿，扶起昏沉沉的男人。
「秦霆。」
喚了幾聲，意識一片模糊地人才沉沉張開眼皮。
「喝完藥再睡。」用手扣著腰部，讓人完全靠在自己身上，景書昀靠近秦霆臉龐，輕聲說道。
劍眉皺了皺，秦霆似乎是嫌呼吸離自己過近，低嗯了幾聲，嘴巴卻是閉得嚴絲合縫，沒有一點張開的意思。
「秦霆。」景書昀再喚了一聲。
這次男人直接閉著雙眼轉過頭去。
景書昀眼神沉了沉，有些不悅，但在感受到指尖傳來的高溫後，又軟了口氣再次喚了一遍。
卻依然沒有反應。
望了望一旁的藥片，景書昀低頭喝了口水，放杯取過藥片扔到口中，同時捏開男人口唇，身體覆了上去，用舌頭將藥片送到對方口腔之中。
下意識的吞嚥，卻不小心卡住了，景書昀手忙腳亂地往進灌水，弄到最後，杯中大半液體都貢獻到了兩人衣衫和被子之上。
秦廷喝完藥後側著身子沉沉睡去後已經是晚上九點。窗外已是一片絢爛的霓虹燈光。關掉大燈，景書昀坐進被窩，就著床頭橘色的燈光，打量身旁的男人。
屋內十分安靜，大半物體都沒入黑暗之中。暖色調的燈，只照亮大床上的一部分。染著紅暈的堅毅臉龐此時看來十分脆弱，而無知覺間，緊緊鎖起的眉頭更是讓景書昀肋下隱約一疼，不由得就伸出手指撫上那兩道濃密直黑的劍眉。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清香，是秦霆常用的洗髮水味道。察覺到這一點，景書昀不由翹起嘴角。這個男人，還真是幾十年如一日，一個牌子，居然可以用上十年……
摩挲著手下的皮膚，俊秀的青年忍不住下移身體，讓自己的嘴巴印上對方的雙唇。不含任何j□j，只是輕淺地舔舐，彷彿在汲取著對方的溫度。
原本以為一切都不可挽回，卻未想到，有一日可以在時間的河流中逆流而上。
如此，這一次，定不會再犯下那些錯誤。三個字真的那麼重要？對於原來的景書昀是的。但對於現在的他，秦霆說不說那三個字又有什麼關係？這個男人早就將一顆心完完全全地放在他面前，只是當時的他在偏執和恐懼的支配下，對那視而不見。
想到這裡，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總……總裁？」
沙啞的聲音細微地響起，秦霆撐著沉重的眼皮，看著燈光下的青年，有些許疑惑和不敢置信。可無奈雙眼閉了再睜開，視野中的人都未有消失的趨向。
「喝點水。」
溫熱的水流流過乾涸的嗓子，喚回幾絲清醒。秦霆遞還水杯，撐著身子靠在床頭，只覺大腦昏沉，全身酸軟，提不起一絲力氣。心底明白大概是發燒了，他並無多少驚訝，只是擔憂之前擾了景書昀的興致，但現在看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是否暗示著某些他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總裁，今天真是不好意思。」秦霆咳了好幾聲，才讓聲音變得正常點，「改日，若待總裁有空時，我一定上門賠罪。」
景書昀挑起眉頭，面上依然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冷淡模樣。眼裡卻因為這話不禁浮起一絲笑意。
改日上門賠罪？十年前的秦霆居然這麼上道？倒跟他記憶中男人一臉寡淡的樣子不相符了。
心念忽轉，景書昀用手抬起他的下頜，刻意壓低嗓音，再放出那麼點寒氣：「秦大明星上門賠罪？真是讓人期待。」
手下的身體僵了僵，男人沉默著，半天都沒有回話。
「哈哈。」看到自己逗到了人，景書昀愉快的笑出聲來，他放開手，好心情讓他就連男人未醒前的幾分懊惱也因此消失不見了。
秦霆的話只是客套之用，誰料到對方忽然來這麼一句，其中真假，他根本無從分辨。而景書昀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秦霆更不會繼續糾纏。他從床上爬起，原本想要下床穿衣的人，看著自己不著一縷的身體，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
頭痛更加厲害，秦霆轉過身來，對著抱臂靠在那裡的青年開口：「總裁。」
「叫我書昀。」
青年不容反駁的要求。
秦霆楞了下，無意識直盯著對方的目光這才發現，景書昀和平日的不同。以往總是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散亂地垂下，沒有戴眼鏡，赤著上身，年輕的白皙軀體肌理十分分明，和穿上衣服給人瘦弱的感覺不同，景書昀身材其實很是不錯，前胸、雙臂、腹部的肌肉既不虯勁，亦不太過纖弱，是視覺上和那張漂亮面孔最為匹配的程度。
默默收回自己的視線，秦霆低下頭，掩去心裡因眼前這幅美景而升起的幾分波動：「書昀，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今晚就在這
裡休息。」景書昀說道。
「那……讓我打個電話吧？」秦霆徵詢著青年的意見。
「……嗯。」景書昀點頭應道，起身下床去了趟衛生間，回來時，秦霆依然維持著之前的姿勢，見他出來，再次開口，悅耳的男低音裡隱約含了幾分懇求：「總裁，我今晚約了人，對方已經等了三個小時了。」
扯過被子將男人j□j在外的皮膚全部裹進去，景書昀不明白他為何要將這些告訴自己。於是他疑惑地看向秦霆。
「手機……」男人低聲道。
「……」幾瞬頓悟過來後，景書昀頗有些挫敗。秦霆的衣服從裡到外都拿去送洗，手機……他記得放在了外面。
再次起身出去將東西拿回，交到秦霆手裡。
解鎖之後，秦霆一一查看積存的十幾條短信，當看到最後一條時，手機開始震動，他急忙接響。
果不其然，接通後，迎接他的就是氣勢洶洶的一通大吼。
秦霆苦笑著聽著對方一條條數落他的不是。如往常一樣，幾分鐘後，待發洩得差不多了，那人才終於反應過來詢問他放鴿子的原因。
「對不起，改天……我再補上。」在罪魁禍首就站在自己身旁的情況下，秦霆不好回答，只是沉聲道歉。
「是女人？」
待秦霆掛了手機，一直靜聽的景書昀忽然問道，不自覺地，和之前相比，聲音裡含了幾絲不悅。
「不，是女朋友。」秦霆將手機關機，平淡陳述。
景書昀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不知是不是秦霆的錯覺，他只覺那雙總是清冷淡然的眸子忽然陰沉了起來。
「你居然有女朋友？」
景書昀怎麼都沒料到，在他下定決心，重新將男人緊緊握在手心的時候，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蹙著眉頭，他一邊問道，一邊在記憶中搜索，到最後卻是無功而返。
他有些無力地發現，自己完全不能肯定秦霆身邊到底有沒有過女人……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給男人投去過多的注意。不……甚至連基本的關心都不夠。
以此為因，他努力讓自己回想更多有關眼前這人的情況，卻除了幾個關係尚可的圈中好友，竟對別的一無所知。
……
望著眼前青年愈加沉鬱的表情，秦霆忽然覺得有必要說明什麼。
「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不會影響到總裁你和我的關係。」
秦霆平靜地補充，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這一句話十分貼切現在的事實，然而聽在三十五歲的景書昀耳裡，直讓波動起的心更是複雜糾結，只是對著那張年輕又猶有點陌生的臉，景書昀到最後只淡淡回了一句。
「你多想了。」
那天，景書昀抱著秦霆，在重生之後的第一個夜晚，睡得格外踏實。
幾個月來積蓄的沉重壓抑在第二日清晨，當他聞著鼻尖的清香時，完完全全地一掃而空。
什麼女朋友……哼，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一向驕傲的景大總裁，此時此刻，其實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
十年時光相隔的，又豈單單是那些不可挽回的種種？
開車將秦霆送回郊區的別墅，景書昀哼著小曲，一路十分順暢地回了自己在城市另一邊的寓所。
時間還早，景書吟還未出門，正在餐廳吃著早餐，見他回來，迎上前來。
「哥，沒吃的話我給你做？」
「不用。」景書昀搖搖頭，扯下領帶，解開外套，朝自己臥室走去。準備再次淋浴後，換衣上班。
「和哪個美男一起吃過了啊？」景書吟八卦地湊到他房間門口，一雙眼睛四處瞄，似乎想要發現什麼東西來猜測人選。
「不告訴你。」景書昀心情很好，十分少有地露出笑容，驚得景書吟大呼小叫。
「眉眼含春，嘴角帶笑，哥，你這表情很罕見誒！看來昨夜一定很……」
「……」景書昀斜瞥他一眼，收了笑容，低頭看了手錶，「幾點了，你還不去上課？」
「今個和ken約好了一起去打球，不急∼」景書吟眨眨眼，識趣地晃回餐廳，雖然景書昀對他翹課的行為沒有任何表示，但長此以往他還是知道自己兄長其實並不贊同他在學業上摸魚。
景書昀聽聞果然沉了臉，但並沒有多說什麼，依舊一如既往地放任自己弟弟。
快速沖了個澡，他換了衣服，打理完全身上下，就準備出門去公司，卻在玄關處被弟弟叫住。
「哥。」景書吟湊到他跟前，頗有些興奮地問道，「我剛剛確定了一件事。」
「什麼？」
「我被霆哥的聲音徹底俘虜了。」
「所以？」景書昀挑起長眉，靜等下。
「我已經成了他的鐵桿粉絲……」景書吟搖著小尾巴望著他，就差抱大腿了。
「所以，哥……什麼時間，讓我見見霆哥吧！」
……
坐在駕駛座上，握著方向盤，盯著前
前方的紅燈，景書昀有些發呆。
耳邊是熟悉的嗓音，在輕緩的音樂伴奏下，低柔地響起。
他很熟悉這個旋律，就是這首歌，在他酒醉恍惚之際，不著痕跡地飄入他的耳裡，讓他產生了巨大的共鳴，平撫了那一刻的痛苦。
也就是這一首歌，讓他生出見一見這個歌手的念頭，並在第一次相見後，聽到那略微沙啞的溫柔嗓音後，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那樣的暗示。
可他媽的……該死！
他竟然忘記也是這一首歌，讓景書吟和秦霆相識，從而生出之後，那麼多的事端。
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景書昀咬牙，瞪視著前方的車輛，一向淡漠冰冷的雙眼，頭一次噴出憤怒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