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親戚 文 / 梅花貓
少年從顧遠亭的身邊走過，大概因為那種太過深沉複雜的眼神而多看了他一眼，但最終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過去。
顧遠亭此刻也不知道自己作何感想，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被設計的，眼前的少年一無所知，甚至與他形如陌路，而此刻兩個人本來也就是個陌生人。可是就算這樣，他還是覺得太好了，那樣殘忍的事情還沒有來得及發生，而他終於見到少年真正的樣子。
「喂，你哭什麼？沒事吧？」一旁的顧遠帆有點驚慌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顧遠亭抬眼看向他，有著悵惘地說，「沒什麼，想起了一點往事。」
「什麼往事啊，你才多大？」顧遠帆這樣就被說服了，而此刻終於放下心來，開著玩笑說，「不會是他長得像你的初戀吧？」
顧遠亭其實可以敷衍過去的，但這件事他卻無論如何不想敷衍，他看著顧遠帆輕聲說，「差不多是這樣吧。」
「啊？你的初戀是男孩子啊？」顧遠帆大驚，幾秒鐘之後忽而幽幽地說，「要是你早點告訴別人你喜歡男孩子，顧家老宅裡的那幫人對你的態度會好很多。」
原來他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一無所知，顧遠亭看著眼前的大門，說，「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見到他。」
「什麼？你不會這就惦記上他了吧？你知道他是誰嗎？」顧遠帆這才真正震驚起來，「你連這座房子是誰家的都不知道，肯定也不認識他吧？哥哥告訴你，那可是殷家內定的第三代繼承人，未來的首富，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玩弄的小男生。招惹到他，你的小命不想要啦？」
知道這位堂兄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顧遠亭開口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的，再說我也不是打算隨便玩弄，我是真的喜歡他。」喜歡到都願意用自己的人生來換的程度，顧遠亭想，他應該有說喜歡的資格了。
「一見鍾情？」顧遠帆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都說這位堂弟聰明能幹，但是這魄力也太大了一點。
顧遠亭點點頭，當年他第一次見到小鬼的樣子時，說一見鍾情也並沒有錯。
「哥哥我是真服你了。」顧遠帆愣了半晌，終於開口說道。
「你幫我保密可以嗎？」顧遠亭望著他的眼睛，誠懇地說。既然這一世他會想辦法改變顧家的命運，在老宅裡就需要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顧遠帆連連點頭，繼而苦笑道，「就算我說給他們聽，也沒有人會相信吧？」一是這事情太匪夷所思，二是他本身就沒有什麼可信度，顧遠帆很有自知之明。
看到心心唸唸的人，顧遠亭終於提前下定決心，他折返回去的時候腳步異常堅定，而臉上凝重的表情讓身邊的顧遠帆甚至不敢開口打擾他。
回到顧宅，廳裡的人漸漸多起來。
老爺子八十大壽，不願意出門招眼，只請了幾位有名的廚師來老宅張羅宴席，正式的宴席便設在當天中午，而到場的也都是顧家本家人。
「你們兩個小子跑到哪裡去了？」沙發那邊的三嬸謝蘭惠換成了四叔顧季安，看到門口進來的兩個人衝他們招招手，說，「過來坐。」
這位四叔雖然是幾兄弟裡面年齡最小的，行事風格卻頗為精明強悍，顧遠帆一向有些怕他。兩人一起坐過去，顧遠亭先開口回了話，「堂兄帶我出去轉轉，走到殷傢俬宅那邊便折返回來。」
「首富家？」顧季安倒是沒想到他會答得這樣老實，原本是想藉機把這個大家都很看好的侄子跟旁邊不爭氣的侄子劃為一類的，如果只是出門散步，倒真的找不出什麼錯來。不過，這孩子特意點出殷家又是怎麼個意思？
顧季安這麼一想，各種可能性就都要在腦子裡過一遍，顧遠亭對他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而此時又一瞬間鮮明起來。顧遠亭對他笑笑，開口問道，「四叔你看見我爸了麼？」
顧季安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樓上，「剛剛陪老爺子下了會棋，現在老爺子補覺去了，你爸多半在他的書房裡看書。」
家裡的書房不止一個，但顧家老爺子的書房可不是人人都能隨便進的。所以說就算是顧伯康分家出去，他還是老爺子器重和相信的人，也難怪其他叔叔們心懷忌憚。
顧遠亭直接走上樓梯，在書房前站住敲了一聲，聽到裡面的回應後才推開門走了進去。進去時，他並沒有忘記關上身後的門。
「遠亭？你找我有事？」顧伯康抬起頭，和藹地看過去。這是他親手教導出來的接班人，他為他感到驕傲和自豪，也從來不吝於表達對他的感情，這也不是所有的父親都能做到的。
重新見到原本去世好幾年的父親，顧遠亭難免有些動容，然而他畢竟不是小孩子了，在想要撲過去之前還是穩重下來，對父親說，「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
顧伯康微笑著看向他，「聽說你早上跟遠帆出去玩了？」
這消息傳得還真是快，顧遠亭頓了頓，開口問道，「是誰跟您說的？」
「大家都在說，說你怎麼跟遠帆玩到一起去了。」
就算顧季安不說，還有其他人。
顧遠亭想了想曾經他是怎麼做的，拒絕了顧遠帆的提議，然後被說成不顧兄弟感情的目中無人的人。
然而這種程度的詆毀，對如今的顧遠亭來說只能算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完全不用在意，甚至想起來時還覺得有些好笑。顧遠亭也便微微地挑起了唇角，「隨便他們去說好了。」
顧伯康笑著歎了
口氣，「住在這邊是不是不習慣啊？還好不需要一直住著。」
「不習慣是有點，不過也還好。」顧遠亭想起他要辦的事情，有些歉疚地望向父親說，「其實我上來找您就是想說這件事，我打算在老宅這裡多住一段時間。」
「為什麼？」顧伯康有些詫異，他的兒子自己再瞭解不過，完全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嗯，這學期我該要找地方實習了，我想進顧氏。」顧遠亭鄭重地說著。
「原來不是說要子承父業嗎？這次來之後還是覺得顧氏比較好？」顧伯康雖然沒有想到，卻還是肯站在顧遠亭的角度考慮，這讓顧遠亭很是感激。
「不，不是那樣。」顧遠亭想了想，解釋道，「子承父業是什麼時候都可以的，我只是想進顧氏見識一下，實習期結束就會回去。」
顧伯康有些失望，但終於認可了顧遠亭的決定，「我總不能跟你一輩子的，長大了多接觸一些東西也好。」像勾心鬥角相互傾軋這種事情，在他將來的人生中總會碰到。
「謝謝您。」顧遠亭由衷地說。
他隨著父親走下樓，人差不多到齊了，老爺子也睡醒了覺。庭院裡擺好宴席後，大家魚貫而入便都進了場。
眾人捧著老爺子上台說幾句話，八十多歲的顧榮便簡單回顧了一下生平。說著說著，他覺得自己一生能積攢下如此龐大的財富，膝下又有這麼多子孫環繞，實在是很了不起的。唯一的遺憾，大概就得算在長子分家出去這件事上。
藉著大壽的機會顧榮多說了幾句，他其實也無需顧慮誰聽了高不高興，總之這些人還是要靠著他過活的。
他對顧伯康說，「老大啊，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臨市離這裡那麼遠，你又那麼忙，反正我孝順兒子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也不用你這麼麻煩。」
這人越老了，越像小孩子一樣了。顧伯康無奈地賠笑道，「您的八十大壽怎麼能不到場呢，那不是太不孝了。雖然在臨市，我也帶著一家人提前回來了啊。來，遠亭，我們一起祝你爺爺長命百歲。」
顧遠亭走上前，跟著說了幾句吉祥話，老爺子便笑得合不攏嘴了。總是惦記不在身邊的那一個也是人之常情，自從大兒子發揚風格主動分家出去以後，顧榮對待他們一家就難免多了一些憐惜。
「遠亭都這麼大了啊，大學快畢業了吧？需要家裡提供助力的地方你就直說，不要學你爸跟自己家人還那麼客氣。」老爺子笑呵呵地看著他說。
顧遠亭一點都不客氣，開口說，「我是明年畢業，但是現在要找實習的公司了。原本是定了在我爸那家公司實習的，想了想覺得遲早要去那邊，實習還要去同一個地方，有點無聊的感覺。」
「你爸那小公司有什麼可去的，進顧氏啊。」老爺子拍板，一錘定音，「季安啊，你現在分管企劃部門，應該是最不容易讓人覺得無聊的地方了，遠亭就安排在你那邊實習吧。」
總部企劃部是核心中的核心，顧伯康就算搬出去都能再把兒子塞進來，真是好本事。在場的人面色各異卻都在道喜，而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就誰也不知道了